如果扶桑喜欢上一个人,她会去直接表白吗?
不,她不会的。卫戎几乎可以笃定这一点。
扶桑不会允许自己喜欢一个不喜欢她的人。
所以,她喜欢的对象只会局限在她的倾慕者里,而且,她一定会让对方忍不住暴露底牌,等对方先表白后,她再顺其自然地接受。
扶桑也不会允许自己对一个人的喜欢,超过那个人对她的喜欢。哪怕程度相等,在她看来,也是危险的。
所以,她永远都会是感情里的上位者,精确地操控进度,清醒地欣赏对方沉溺其中,无法自拔的样子。
一旦她不想继续下去了,随时都能轻而易举地抽身而去。
扶桑就是这样,哪怕喜欢,也不会为谁主动迈出一步,也不会为谁长久停留在一处。
恐怖的地方在于,哪怕分了手,以后要是又有了兴趣,她很大概率也不介意吃回头草。
就像读一本书,感兴趣了,自然会想深入性地读一读,无聊了,索性甩开手丢在一旁,等想起来了,又好奇了,就再瞅上两眼,这有什幺问题呢?
左右不过是可有可无的消遣罢了。
卫戎很清楚他喜欢的玄扶桑是个什幺样的人。
她对人的好就像一片海,又广又深但终究有边界,偏偏她对人的坏也不够彻底。
意识到自己起了不该有的心思时,卫戎不是没想过逃离,可是,他的理智再怎幺努力也动摇不了感情。
“表,哥。”甜甜的声音将卫戎唤回了神。
玄扶桑笑着眨了眨眼,眸中意味很清晰——她不会让他糊弄过去的。
其实如果卫戎表现出抗拒为难,玄扶桑绝不会去强硬地撕扯他的隐私,但卫戎没有。
他看起来欲言又止,像在犹豫要不要破壳的雏鸟,那可爱模样简直就是在引诱她得寸进尺。
“你喜欢谁呀?或者,你喜欢过谁呀?”玄扶桑一边说,一边起身缓步来到卫戎身边,俯下身子微微凑近。她可不想错过他一丝一毫的神情变化。
卫戎一边看着玄扶桑一步步走近,一边听着自己胸腔里鼓噪的心跳声。
他想,那个能被她喜欢的人,会是他吗?
“我……”
“咚咚——”门外传来一个女声,“姑娘。”
朱纱突然过来,想来是有要紧事,玄扶桑面色一正,站直了身子。
“进来吧。”
卫戎也分不清自己是失望还是松了口气。紧了紧手中茶杯,感觉有点滑,他这才发现手心竟然生了丝汗意。
推门进来的是一身丫鬟打扮的俏丽少女,她训练有素地轻声关好门后,只向卫戎略微弯身示意,就径直快速走到玄扶桑面前,呈上一封信。
关于卫世子的存在,朱纱一开始很谨慎,可时间久了,见长公主并不在意,她也就见怪不怪了。
有几次,长公主和世子两人之间的距离明明很近,可长公主还是旁若无人地看起了密函。
那种情况下,很难不扫到一些内容吧?
若说是她家长公主不小心的,朱纱才不信呢。金乌暗地里不是没人好奇,可从没人敢多嘴去问长公主怎幺想的。
卫戎一瞥到信封上的祥云绕山图纹,就立刻移开了眼,低头用饮茶来掩饰自己心底的烦躁。
那封信,来自云岑。
卫戎第一次见到那图案时,云岑早已奔赴千里之外的边疆,而他则坐在玄扶桑身旁翻阅卷宗。
当时他并没有在意,只觉得信封上的图案有几分新奇,以往送来的信封上写的通常都是暗语。
转头想要与她探讨一处问题时,那封放在桌上的信措不及防撞进了视野。
入眼的不过寥寥几行字,那股甜腻却铺天盖地般袭来。
卫戎瞬间就被惊到了,也被齁到了。
愣了两秒,他才反应过来,那信是出自谁之手——除了云府的小公子,整个大玄还有谁敢给扶桑写这种东西?
幼稚无礼,不知羞耻。
哪怕明知道给喜欢的人写这些东西再正常不过,可卫戎心里还是生出厌烦和鄙视。
他刚要移开视线,玄扶桑却把信收起来了,动作很迅速也很自然。
那封信那幺长,粗略一瞧大概得有六七页,她不可能看完的。
何况相处那幺久,卫戎能感觉到,她不是不想看了,她分明是在躲他。
可她从来没有躲过他,只有那一次。一次,就让他彻底记住了那图案的模样。
彼时,那种想问她,却没有资格问什幺的刺痛酸涩感,如今,更强烈了。
真是……“扶桑,我先走了。”
卫戎起身,转身,想离开,袖子却被轻轻拉住了。
他止住动作,往前一瞧,果然,她的人向来唯她是从,朱纱不知何时闪过去的,已经堵在了门前。
虽然她低着头,一副不敢直视他的恭敬姿态,但卫戎知道,那份尊敬源于玄扶桑,与他无关。
扶桑不松手,他就不能离开这里。
她根本没用力,轻易就能甩开,可卫戎没有。
他转头看向玄扶桑。她没擡头看他,只若有所思地盯着手中信纸。
顶着心虚自厌,卫戎的视线飘到了信纸上。
开头字体倒还正常,后面越写越大,越写越凌乱用力,看起来,像情绪到后面越发压抑不住。
满满一页都写着——阿桑我要死了。
玄扶桑放开手,袖子落空的瞬间,卫戎的心也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