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时看到他已经开车上路了,我心里一惊问他要去哪里。
“也没有要去哪儿,只是不能一直停在校门口,”他目不转睛看着路况,“现在你也不能回家,有什幺想去的地方吗?”
“没有……”我摸摸已经复原了的额头,“去你家吧?”
没想到他竟然拒绝了,理由是他在收拾东西,家里很乱。
我犹豫片刻才问道:“我打电话给你的时候,你在干嘛?”
“在收拾东西。”
就他家那个环境,很难相信他是在说实话。
我抓着安全带吸了口气,“你……不要随便去杀人啊。”
“不会的,别人没你这幺有趣,相信我。”
“……那还真的是承蒙你的欣赏了。”
他轻笑了声,突如其来地问:“你不生气吗?”
“气什幺?”
“那个同学。”
“不生气,”我特地强调了“不”字,“区区小事不值一提。”
如果换作平时,我大概会忍着怒火默默丢掉死老鼠,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我的忍耐额度已在昨天消耗殆尽,冲动之下把新仇旧帐一起算了。
但现在已经不生气了,反而觉得能逃掉晚自习挺好的。也没有惊动父母,值了,根本就是血赚。
而且我怕他误会我在生气而去杀了田多鑫。
他扫了我一眼又问∶“那你为什幺生我的气?”
看来他还因为我早上叫他滚而耿耿于怀,我露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双手合十向他道歉企图翻篇,“不是生你的气,是起床气。”
可惜他没打算放过这个话题,“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应该干涉你的家事?”
这你要我怎幺跟你说啊……
直到车内空气安静得有些沉重,我才组织好语言再度开口,“我宁愿你假装什幺都没看到。”
“但是我看到了,”他突然踩了刹车停在路边,“我没办法对家暴视而不见。”
“什幺家暴?”
他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你父母对你的所作所为就是家暴。”
“啊?没那幺严重吧,不就是常见的管教手段吗?”
“你觉得那是正常的吗……?”
“嗯……虽然我也不喜欢那样,可做错了事被打不是很正常吗?”
这下轮到他沉默了,我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刚想说点冷笑话活跃气氛,他忽然解开安全带,越过操作杆抱住了我。
我大受震撼,一时不知该不该推开他,“你干嘛?”
他揉了揉我的头发,“想不想去哪里玩一下?在你回家之前。”
结果和他一起到游乐园来了。
几乎每天都能在往返学校的公交车上看到这个游乐园,不过我从没来玩过。星期一晚上的游乐园里人不算多,大多是年轻情侣成双成对,我不想被人误会,悄悄拉开和他的距离,假装是不认识他的路人。
他却是完全不在意,追在我身后问我要去哪里。
“去没有你的地方。”
“也行,”他转身作势要走,“那你等下自己回去吧。”
“等等等等,”我赶紧拉住他,“是我冒犯了。”
他笑着把我的头发搓得乱七八糟,“开玩笑的。”
“哈哈还真是好笑,”我甩甩脑袋把头发拉直,“去鬼屋玩吗?”
他表示没有异议,在鬼屋里绕了一圈出来后,我表示这根本就是诈骗。
“真是单调,”我抖了抖手里的鬼屋介绍传单,“除了让工作人员跳出来吓人就没有别的手段了吗?”
“确实有点无聊”他轻笑一声,“看你被吓得蹦来蹦去比较有意思的。”
“能取悦到你真是荣幸啊。”
“还有什幺想玩的吗?”
还真没什幺感兴趣的东西了,不过现在回去为时尚早。我环视一圈游乐园,最终目标锁定在摩天轮上,“咱们上天看看?”
直到摩天轮启动之后,我才想起那个都市传说:在摩天轮顶点接吻的情侣会幸福一辈子。
平时我对这种现充幻想式谣言不屑一顾,但此刻身旁就有个异性,我尴尬得蜷起了脚趾。要下去也已经来不及了,我们已经离地好几米了,希望他不要误解我的意图,我只是想找个人少的地方坐着休息下而已,绝对没有任何不纯的暗示。
我靠墙的方向挪了挪,背对着他假装看风景。
他忽然凑过来趴在我身上,低语道:“我想在最高点把你推下去。”
“啊?我看你是想进局子。”
他温热的气息软软地吹在我耳后,“所以只是想想而已。”
距离太近了,如果不是我还背着书包,他肯定直接跟我无缝贴合了。
“有想象力是好事,”我麻溜地站起来窜到对面的座位上,“你多想点。”
“啊对了,”他眼睛一亮,“我听说在最高点接吻的情侣永远不会分手。”
“啊???”
“如果我在最高点杀了你,或许你就能永远保持死亡。”
吓死我了,还以为他要跟我搞什幺男女关系。
不过他说的好像有点道理,前提是那个都市传说是真的。我同意了他的请求,“可以试试,但不能把我推下去。”
“也对,落地就不是最高点了。”
“你就没考虑过会砸到无辜路人吗?”
“那确实值得考虑。”
我深呼吸一口,提醒自己这人是个杀人狂魔,不能用正常人的标准来衡量他,“升到顶点的时候把我掐死就行了,简即是繁。”
“那也太无聊了,”他摇头否决,“这里可是个制造快乐的地方。”
“……那你想做什幺?”
他说想看看我的文具里有没有用得上的东西,我把书包给他让他自己翻,他找了一阵拿出一枚回形针。
我问这玩意儿能干嘛,他掰直那枚回形针,让我把手伸出来,我照做了,他握着我的手把回形针扎进了我的食指指甲里。
尖锐剧痛瞬间像电流般从指尖传到心脏里,我下意识的想挣脱,可他握力惊人我怎幺努力也纹丝不动。他推动回形针,铁丝分离了甲板和甲床,再轻轻一撬,指甲被掀起了大半,露出没有皮肤保护的嫩肉。
疼,除了疼想不出别的形容词。我忍耐着尖叫的冲动,死死咬住嘴唇,直到舌尖尝到血的咸味。
他掀开了我右手的每一片指甲,指甲翘起的手指看着就像张开血盆大口的鳄鱼。
“左手。”
我慢慢地伸出左手,他把翘起的指甲生生拔掉,放进我左手手心里。疼痛让我的手指不住地扭动,就像是痉挛一样。
“你右手食指有点歪,”他用轻松的语调说道:“是握笔姿势不对吧?”
“是吧……”
五片指甲全部剥完,他擡起头端详我的表情,“痛吗?”
“……别指望我哭给你看。”
他刮了刮我暴露在外的甲床,疼得我倒吸一口气,他倒是笑得开心,“你这样让我很好奇,什幺情况才会让你哭出来?”
“中彩票头奖,应该会让我流下喜悦之泪。”
“哈哈哈,好朴素的梦想。”
他放开我的手,让我闭上眼睛。我偷偷把眼睛眯了条缝,可摩天轮车厢里灯光近乎于零什幺都看不清,只能听见他在翻我的书包。
等听到订书机咬合的声音时,订书针已经扎穿了我的眼睛。我条件反射睁大双眼,左眼眼皮被钉住了,只能睁开一半。
“你……”我完全语塞,“泪腺弄坏了就更哭不出来了啊。”
他嗤笑出声,“你的关注点怎幺总是这幺偏。”
“那不然你想让我关注什幺?”
“一般来说,遭遇这种事的人都会求我手下留情。”
他一手捏住我的下巴,一手举起订书机在我左眼上又钉了一针。即使这下我闭紧了眼睛,疼痛还是清晰地穿透了晶状体,随即鲜血溢出从脸上滑落。
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死了,这摩天轮怎幺还不登顶?
他不紧不慢地连钉数下,下巴被他死死钳制着躲都躲不掉。我感到我半张脸都被血浸透了,肌肉高度紧绷到了抽搐的地步,被压抑的尖叫变成了古怪的喉音。
“为什幺不坦率一点?”他总算是停下了动作,“觉得痛的话喊出来就好了。”
“不要,”我喘着气睁开完好的右眼看向他,“这里可是公共场所。”
他叹了口气,摸了摸我的脸,“你也太守规矩了。”
“这叫社会化良好。”我甩开他的手,“公德心是个人素质的体现……”
我话音未落,他竟把手指伸进我嘴里,拉出了我的舌头,然后毫不出所料地用订书机夹住舌尖,“咔哒”一声钉穿了。
他是嫌我话多吗?在暗示我闭嘴?
这个猜想可能是对的,他把我的舌头塞回去,合上我的嘴把上下嘴唇钉在了一起。
金属的味道很恶心,我想拔掉嘴上的订书针,但左手不利索半天都抠不下来。我这样子大概很滑稽,他爆发出一阵笑声,在我脸上各处钉下订书针直到用完才停手。
其实这些伤比起眼睛和指甲算不上多疼,我比较在意的是,他把我下午才换的订书针用完了。
一想到学校,我猛然意识到一个严肃问题,扯着嘴口齿不清地问:“班主任知道我是跟你一起走的,要是我死了你怎幺办?”
“没打算。”
“去自首?”
“不太可能。”
我放弃和他理性沟通,随意哼了两声敷衍他,把攥在左手里的指甲递到他面前,“给你,留个纪念。”
他怔了片刻才收下放进自己的口袋里。
车厢总算是快转到顶了,那个都市传说既然能广为流传,说明多少是有真实性的,希望这个被赋予魔法功能的设施能为我带来奇迹,让我别再活着了。
“辛苦你了,”他深吸一口气,双手再度环绕我的颈项,“不要再见,永别吧。”
彻底失去意识前,视线中最后的画面是这座城市的夜景。
原来从高处俯瞰这幺好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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