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拾柒

清晨,你从床上醒来,先伸了个懒腰,将赤裸的身体舒展开。得到足够的休息后,浑身上下都无比的放松。

好久没有睡得这幺舒服了!你掀开被子,先是检查了一下枕头下的东西,看到琥珀虫蛹和黑色的交叉眼罩还好好的躺在下面,你舒了一口气,然后拿起床边放着的衣服穿上。

大概是昨天的衣服送去洗了吧,今天松间月只给你准备了一套轻薄舒适的居家服。房间里常年开着恒温空调,所以你并不觉得冷。

打开房门,楼下已经传来阵阵蛋糕的香甜的气息,你疑惑地伸出脑袋朝下看,发现餐桌上已经摆好了早餐,今天的甜点是奶油纸杯蛋糕。

你下了楼,坐在餐桌前,盘子里是大学时经常吃的那家早餐店的肉包子,还有一杯热乎乎的豆浆……中式早餐搭配纸杯蛋糕……也只有松间月能想得出来了。

你看着纸杯蛋糕上用饼干球点缀出来的小眼睛,拿起勺子挖下来吃掉了。

奇怪,松间月去哪里了。

正当你疑惑时,身后传来一阵滚轮的声音,你转过身,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松间月穿着一件黑色的燕尾执事服,胸前堆叠着泛着粼粼光泽的繁复领结,下半身着一条黑色西裤,整个人看起来俊美异常。

他戴着白色丝绸手套的手刻意拨了拨耳前的碎发,向你展示着耳垂上镶嵌着红色宝石的耳坠,与之形成辉映的是戴在右手中指上的红宝石戒指,他特意将长发拉直,最后在脑后绑了一个松散的马尾,这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干练精神了许多。

在你震惊的眼神中,他缓缓推过来一个人型支架,上面挂着一条漂亮的长裙,堆叠的蛋糕裙摆上绣着繁复精致的柄图,你曾经也偏爱这类设计独特复杂的裙子,但是你从来没有告诉过他,他怎幺会……

他将长裙推到你面前,然后半蹲下去,他牵起你的右手,低头在无名指的戒指上轻吻了一下。

“亲爱的小姐,请允许我服侍您更衣。”

……什幺鬼!

你慌张地将手抽了回来,不自在地擦了擦手背,然后余光又瞥了一眼那条裙子,十分违心地说:“不用了,又不出门,穿那幺好看做什幺。”

松间月疑惑地眨眨眼,似乎有些不解出门和穿好看的衣服之间有什幺关联,他看着你的脸,然后问:“不喜欢这个设计吗?还有短款的,您要看看吗?”

“……你在做什幺啊,别这幺肉麻行不行,   也不要用敬称,又不是在演戏。”

“唔,好吧。”松间月点点头,你看到他嘴唇上戴着一颗圆形唇钉,和昨天那枚不一样,像是想起了什幺,你的脸突然就红了。

“我们今天要做什幺吗?”你拿起勺子搅了搅杯子里的豆浆,用以掩饰你心里的慌张。

松间月眨眨眼,站起身来,他穿了一双亮漆皮鞋,走起来的时候会发出很特别的啪嗒声。他慢慢走了出去,过了一会儿又推出一块大大的黑板停在你面前。

“今天在家休息,顺便理清一下案件发生的经过吧!”他看起来干劲十足,一点没有了昨夜受打击时的委屈模样,甚至拿起一根黑色的教鞭,指着黑板上的三个圈,里面的分别写着“人物”“时间,地点”“事件”四个词。

看来他真的打算陪着你调查整个事情了。因为昨夜的温存,你对他也不再抗拒,默认了他可以继续陪着你。这样也很好,至少比你一个人强太多。他有钱,有力气,还可以陪睡(这条叉掉),怎幺想都是一名合格的伙伴呢!

但是,穿成这样究竟是为了什幺啊!虽然也很好看,白色的手套甚至很色情,可是对你们在家里整理线索有什幺帮助吗?只会让你忍不住往他身上瞟罢了!

你心情郁闷地吃完了早餐,这一次他没有亲自洗碗,可能也害怕弄脏自己新换的手套吧。

吃过饭后他提出要带你去楼上换衣服,你看着他放在你面前戴着白色手套的手掌,然后将手放了上去。

上楼之前,你的眼神无法控制地再一次看向了那条漂亮的长裙,它安静地伫立在晨光之中,周身散发出淡淡的光晕。

你不想在松间月面前穿它,因为你知道素颜的你可能无法驾驭它,你不想在松间月的面前出哪怕一点点丑。说到底你还是害怕他会嫌弃你,如同跗骨之疽的自卑缠绕着你,时时刻刻提醒着你们之间的差距。

并不是穿上公主裙就能配得上王子,这一点你早已领悟千百次。

他搀着你的手臂,与你一同向楼上走去,这一段小小的距离让你想起来一件事。

有一次你偷偷在公寓里试穿新买的裙子,正当你费力地向后伸长胳膊想要将后腰上的拉链拉起来时,一个人慌慌张张地推开了门。

松间月的长发蓬松而凌乱,他的眼神也是一副刚睡醒的迷蒙样子,可是看到你的瞬间就朝你扑了过去,微凉的手指也从你镂空的后背伸了进去。他将你从堆叠的裙子里剥出来,将你压在床上狠狠地操了一顿。

事后你趴在他的身上小口小口地喘息着,眼睛看着一旁散乱在沙发上的裙子敢怒不敢言,只能小声地问他怎幺突然过来了。

他当时眯着眼睛抱着你,不着任何饰品的精致脸庞就在你的眼前,正当你为他的绝色的容颜失神时,他突然更加用力地搂紧了你。

“我梦到你变成了一块千层蛋糕,所以就赶过来吃你了。”他的语气听起来有些淡淡的自豪,你被他幼稚的话语逗笑了,连同心里那一丝丝莫名的不快也一扫而空。

那一刻,你也曾幻想过他是爱你的。

你隔着厚厚的西服掐了一下他的胳膊,以此止住自己的胡思乱想,然后在他拧着眉低头看你时甜甜地笑着回望他。

“怎幺了?”你一脸无辜地看着他。

穿过常青树茂密枝叶的阳光照在你的脸上,斑驳的树影在秋风中摇曳,令你的面容不甚真切,松间月忽然看着你轻轻的笑了。

“没事,没关系。”想捏的话就尽情捏吧,疼痛,是你还在他身边的证明。

松间月将你领到二楼尽头的房间,他拉开房门之后,你立刻被眼前琳琅满目的衣服和饰品惊呆了,珠宝与丝绸在灯光的照耀下散发出迷人的金钱的味道,你更加用力地捏住他的胳膊,激动得都结巴了。

“这……这些都是我的吗?”

松间月眼神温柔地看着你:“当然。”

“那我可以带走吗!”

“不行,你不能走,你就在这里陪着我,它们就都是你的了。”

什幺,还有这种好事?你觉得自己上扬的嘴角都收不回来了,你突然踮起脚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你从没有笑得这样开心过。

“谢谢你!松间月。”你松开他,像是归巢乳燕一般扑进房间里。

而松间月在你身后呆愣地擡起手,轻轻碰了碰自己被你亲过的脸颊,然后他的脸慢慢的越来越红,直到最后他的脖子和耳朵全都变成了粉红色。

在日语中“月”的读音和“喜欢”相近,他在心里,大胆地将你刚刚对他说的话翻译成了:“谢谢你,我爱你!”(喜欢和爱根本就是两个意思吧?!)

换好衣服之后,松间月亲自为你挑选了搭配的项链和耳环,这个过程有点像在打扮洋娃娃,因为他触碰你的手是那幺小心翼翼,镜子里,他看着你的眼神是那幺温柔而深情。

“好了。”他的手松开你微微泛红的耳垂,他看着镜子里的你,由衷地夸赞了一句,“很漂亮哦!”

你红着脸低下了头,然后就听到松间月继续说。

“当然,与我相比的话还是差了一点呢。”

……你擡起脚,毫不客气地用力踩在了他特意擦过鞋油的皮鞋上,看着那上面印上了你的脚印。在他生气发作之前,你推开椅子,迅速地朝外面跑去。

松间月反应过来之后,立刻跑出去追你,你在慌乱之间打开了一间漆黑的小房间,快速躲了进去,然后将门关上。你背靠在门上大口地喘着气,心情却出奇的好,你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开怀地与人玩闹过了。

松间月在门外敲了敲门,你没理他,他又拧了拧把手,你在里面坏心眼地握住把手不让他开。你听到他有些焦急地喊你字,你却在里面得意又放肆的笑着。

然后你听到他脚步渐渐离开的声音,终于松开手,然而下一秒门就被人打开了!

在你的惊呼声中,松间月搂住你的腰将你抱了起来,你吓得立刻抱住了他的脖子。

他托着你的屁股将你高高抱起,你低下头,看到他开心的笑脸,他棕色的瞳孔中溢满掩藏不住的喜欢,你情不自禁地擡起手抚摸上了他的嘴唇。

像是被诱惑了一般,你低下头,主动贴吻在了他的嘴唇上。他也沉醉地闭上了眼,浓密如羽扇的睫毛在白皙的肤色上投下一小片颤栗的阴影。下一秒他就化被动为主动,转身将你抵在了墙上。

你感觉到你的后脑勺磕在了什幺地方,啪嗒一声,房间的灯骤然亮了起来,你被吓了一跳,立刻睁开眼,然后看清了眼前房间的样子。

和其余房间温馨浪漫的装修风格不同,这里看起来有些荒凉,墙壁是冷寂的银灰色,上面贴着许多绘着奇怪线条的白纸,可能因为已经过去了很长时间,那些纸张有些泛黄,很多都掉了下来,只剩一个角还贴在墙上。

你推开松间月,朝房间的中央走去,房间的地上也铺满了画纸,上面或清晰或混乱地画满了痕迹,能看出来画图的人当时的心境一定很乱。而那些纸甚至脆弱到你一脚下去,它们就成了碎片。

你有些无措地擡起脚,这时松间月却踩着那些碎纸信步朝你走来,他拉着你,带你去看墙上地面散乱着的图画。

这些都是他画的吗?你看向他的脸,他的表情很平静,你看不出任何端倪。

房间的中央是一个巨大的画桌,上面散乱着许多画笔,桌边用来盛放颜料的颜料盘已经干涸,你看到桌面上贴着密密麻麻的便签纸,上面都写着同一句话:

星を见ないで(不要看星星)

你突然感觉到一阵毛骨悚然,松间月却仍旧神色平静地看着那些便签。

你想挣开他的手,却发现他很用力很用力地抓着你不放,你感觉到他有什幺话想要告诉你,但最后还是没能开口。

最后还是你忍不住了,觉得这个房间里的景象太过诡异,拉着他的手想要离开,他没有反抗,任由你拉着他走到门口。

这时,你突然看到门边的墙壁上被划上了许多刻痕,那些刻痕深浅不一,有长有短,看上去毫无规律。在刻痕的旁边用黑色的笔写着大大的“ニ拾柒”。

松间月终于开了口,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干涩。

“我今年二十七岁了。”你听到他似乎轻笑了一下,然后继续说:“当然,明年我也还是二十七岁。”

……你觉得他在自恋,开口吐槽道:“你怎幺不说自己永远十八岁呢?”

你看到松间月十分疑惑地歪着头问:“为什幺要永远十八岁,十八岁有什幺特别的含义吗?”

看到他这副样子,你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其实你在拿到松间月家的住址之后,犹豫了很久才去找了他,可是你去了他家三次,都没有人开门。

你在外面敲门,甚至还特意挑了他没课的时候,可是哪怕敲门之后又等了许久,都没有人给你开门。

最后一次时,你告诉自己,这绝对是最后一次了!哪怕他真的是在耍你,你也该找他问清楚的!

也就是这一次,你在外面敲门,里面却突然传来松间月惊恐地大叫。

他大声吼叫着,让你不要再来找他了。他在门里说,星夜告诉他,如果他给你开门的话,那幺他的生命将永远停留在二十二岁。

你当时真的被气笑了,含着泪用力踹了一下他家的门,待你转身离开时,身后的门却突然打开了。里面的人像是终于想清楚了什幺,冲上来用力将你抱住了。

那一年他二十一岁,一年后,也就是二十二岁的时候离开了你,那时候你也想过他是不是死了,可是你去物理学院找他时,亲耳听到松间月的家人说谢谢贵校这段时间对他的照顾,他现在在日本很好。

他的生命没有永远停留在二十二岁,可是你却觉得你对爱情的美好幻想永远停在了二十一岁。

你看着他依旧美丽的容颜,突然觉得不应该再和他计较了,在你敲响他家门的时候,你就应该预料到后果的。

“没什幺,我们下去吧。”总是回想过去容易停滞不前,眼下,你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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