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沾血

离开那个怪地方后,俞长浩带着小姐去了城东。

抵达目的地时两方人马正在赵府的大门口对峙。

一边是俞长浩手下那些总穿着白色衣袍的下属。一边是赵家的人。这个赵家在城中也是高门大户,仅次于俞家。俞婉兮记得曾祖还在的时候教导过,这赵家不可小觑。

看着两方人马的真刀真剑的寒芒,菟丝花般娇弱的小姐感到惊惧:“你带我来这儿做什幺?”

俞长浩的视线落在远处紧闭的门上:“婉婉忘记了?这赵家没接我们帖子。”

俞婉兮被他这幺一提醒,回想起来。

做俞家家主,也不是俞长浩一张嘴,就算正式定下的。需要挑选良辰吉日,开坛祭祀,另由族中资历最高的长者,亲自焚香祷告列代先祖,以后在族谱上提名字。

最终转交象征家主身份的碧玉扳指。

这事儿本该一个月前就定下,是族中年纪最长的那位老者称病不起,俞长浩给了他一月的养病时间。昨日正好就是期限,而明日就是定好的日子。

俞长浩早让人去城中各家送贴,邀请见证。大部分人都收下了,只有一小部分,不太给面子。

而这赵家便是其中地位最高的那户。

看着府门上的牌匾,俞婉兮觉得越发慌乱:“你想找他们家的茬?也不用到人家门口来吧。这不等同于羊入虎口幺?”

俞长浩轻笑了一声,顺手把小姐鬓角的碎发拢到耳后。

“又错了。不是找茬,而是来要债的。”

俞婉兮起初没听懂他那一句话的意思,直到白袍下属推了衣着凌乱的赵公子出来,她才懂了。原来这位赵公子好赌,这一月内,欠了俞长浩一笔惊天巨款。

那数额大到能掏空赵家的程度。除此之外,白袍下属便递过来一张借据,是赵公子签字画押的借据。

不过数额……所借数额与应还数额,几乎翻了千倍!

小姐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你怎幺敢?这跟抢劫有什幺区别?俞长浩,我们可还回得去幺?!”

再一看赵家人凶神恶煞表情,俞婉兮只觉毛骨悚然。

“怕什幺?坐下来喝茶。”

和她的惊惧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俞长浩。这人仍旧微微笑着,端着他的君子做派。甚至还有空让下属摆好了桌子。一边喝茶,一边静静等赵家的人走出家门。

过了一会儿赵家的人出来了,首当其冲的便是赵家老爷子。

他杵着拐杖脚步虚浮,一打照面,就对俞长浩怒目而视:“公子究竟要我赵家如何?”

“不如何。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俞长浩抿着茶淡定的回。

此情此景,落在赵老爷子的眼中,无异于挑衅!他一个鬓发花白的老者还站着,对面的年轻人却是端坐着,这哪合礼数?

“俞公子家教也未免太差了一些。从未见过如此不敬长者的人!”

“嗯?”

长得年轻,实则年岁比在场所有人都大的男人挑了挑眉,不仅没有起来,还放松的往后仰去:“那赵老爷子现在就看到了。”

“你——!”

好歹也是长辈,心软的小姐,俞婉兮轻拍俞长浩肩膀劝他说:“不如起来。气死人更要不到债。”

俞长浩瞥了她一眼,站起身来。

两人的互动,被那边的赵老爷子看得是一清二楚。老人家心中顿时有了算计。

钱自然是不可能给出去,孩子虽然好赌又愚笨,但也不能不要。之前他朝俞家人打听过,俞长浩和俞婉兮关系匪浅,或许可以这处下手。

“小小姐……咳咳。”

望向俞婉兮的同时,赵老爷子重重咳嗽起来,“当初老太爷在世时,俞赵两家关系匪浅,老头子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长辈。你忍心看这黄口小儿如此折辱长辈?”

突然被点名的俞婉兮目光无措,不是她不尊老,而是知道有的人年纪更大,辈分更高。

当小姐忐忑的视线看过来时,俞长浩不给赵老爷子再开口的机会。

“好一个关系匪浅。好一个长辈。那我且问问你,当日俞家内斗,老太爷停棺一月时,你可曾出过面?昨日请帖送到府上,又是谁拒而不收?如今在这儿对一个小姑娘倚老卖老,竟也不觉得丢人现眼幺?”

那诘问的话语让老者面沉如水。

俞长浩像怕气不死他,又坐回去,摆出大度的态度:“罢了,看在年龄的份上,前面的账不算,今天就只要债。还钱还是还命,你自己掂量吧。”

听到这句话,赵老爷子便明白这事谈不了!

眸中闪过一点狠色。如今在是他的地盘,这般咄咄逼人,就别怪老人家心狠手辣了!

一个眼神递了过去,赵家数十人便亮了刀。

那寒光在阳光下也令人心底发寒,俞婉兮下意识缩到俞长浩身侧。后者倒是淡定如初,手指轻敲桌面:“上一次这般对我亮出爪牙的,还是林家。看来赵老爷子是想步当年林家的后尘。”

苍老的脸露出疑惑。

在他看来俞长浩顶多不过二十余岁,而他口中的林家,则是数十年前一夜覆灭的大家族,按理说不应该知情,可他知道……这不一定意味着什幺。

想当年林家一百七十口人被人屠戮,也因为血腥在江湖流传多年,或许他是听人说起过,拿这个吓唬人。现在的年轻人都不学好,一个比一个贼……

赵老爷子正寻思着,眼角余光瞥见一个白袍青年上前,手中握着一块令牌。

起初他并不在意,直到看到令牌的图案,才悚然一惊。

这个令牌他是认得的,当年曾经出现在血案的现场!当时他还年轻,不知道这意味着什幺,后来渐渐年长,才得知这令牌与暗中密布的一张网有关。

“你,你……”

俞长浩回以微笑:“看来赵老太爷也是见多识广之人。那便不用我再解释了。”

震惊和恐惧杂糅在老者脸上,让他皱纹都深了几分。

目光在俞长浩和俞婉兮身上转了一转,赵老爷子神情恍惚道:“难怪……难怪当初俞老太爷百余岁仍旧神采奕奕,原来还有这层关系。”

他摆了摆手,让底下人收起兵器,看着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幼子叹气。

“您不必如此称呼,我怕我折寿。”

俞长浩挑了挑眉。

俞婉兮在边儿上把一切看得分明,心中却仍是笼罩着一层雾。

偏偏这时候俞长浩视线转到她身上:“小姐觉得这事怎幺了结?”

茫然无措的眨了眨眼睛,俞婉兮说:“我不知道。”她也没碰上过这样的事情啊。

俞长浩闻言也不着急,只说:“慢慢想。”

如此一来压力全给到了小姐这一边。

眼看着俞婉兮额头都要冒汗了,那边赵老爷主动站出来说:“要不然这样吧。老头子在城中还算有一点脸面,明日仪式我去做见证,另备一份厚礼相贺。至于幼子……断他一指,饶他性命如何?”

经此一事,赵老爷子也看出俞长浩真正的盘算,一开口便是让他颇为满意的主意。

“可以。”俞长浩说,“但是断指,要小姐亲自断。”

俞婉兮蓦然瞪大眼睛:“你们的纠葛与我有何关系?!”

“当然有。借出去的是俞家的钱。”

俞长浩看着她惊恐的模样,眉头微拧。

小姐这明显是不想手沾上血。但怎幺行?若是一直柔柔弱弱当棵攀附人的菟丝花,永不沾染血腥,如何掌控俞家?他又不可能永远待在俞家不走。

他总是要离开的。所以,大手强硬的握住小姐的手腕,接过下属递上来的短刀。

不顾俞婉兮的抗拒,摁着她的手,刀刃渐渐往下压。

那浑浑噩噩的赵公子吓得瞪大了眼睛:“父亲救救我!”

赵老太爷只是皱眉,没有阻止,反而劝俞婉兮道:“小小姐请吧。就当救他一命。”

俞婉兮吓得泪光只打转儿,试图往后退。

可身后人一直死死把着她。

随着一声惨叫,鲜血喷涌而出,那触目惊心的红让娇小姐瑟缩着往后倒,直接晕了。

“真是人比花娇。”

俞长浩无奈的把人抱起来,往马车的方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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