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辞愁

听说妹妹要回家祝寿。

顾辞愁看着母亲发来的消息,一时恍惚。自从八年前父亲在弥留之际告诉他,木雪空父母死亡的真相之后,他们便渐行渐远。

他还记得那天他们吵了一架,顾辞愁本来想等两人都冷静下来再讨论,可那时他临危受命,接手集团,分身乏术。而阿雪本就是请假赶回家,参加完葬礼就回了首都上学。

之后两人再没有交流。

顾辞愁紧紧握着手机,脑中一遍一遍读着母亲发来的字句。这些年,阿雪虽然还是会和家中长辈联系,可与他,早就淡化了感情。又怎会让他去接她。

爷爷生日前一晚,顾辞愁忙完工作去爷爷家借宿。在路上,顾辞愁收到了阿雪发来的消息。

顾辞愁不可置信地看着弹出的名字,他有些惊讶,心里却是开心的,不过是在看见信息之前。

「哥,明天不用来接我。我和男朋友一起过去。」

「好。」

他还能说什幺呢,这样的结果明明符合他的预设,为什幺他会失落。

男朋友,是姜代,还是方应钟?

算了,这不是他该管的事情。

第二天起了个大早,顾辞愁本来想问问妹妹来了没,又觉得不妥,他只好问管家:“母亲来了吗?”

管家带他到茶室。顾辞愁一杯接着一杯喝着母亲泡的茶,还是压不住心中的情绪。

“雪儿刚刚到了,现在往文轩阁去。”母亲早已看出顾辞愁的心不在焉。

“嗯。”顾辞愁表情没变,又喝了一口茶,“我去趟卫生间。”

“去吧。”

顾辞愁的确是想上厕所,不过他没去最近的厕所,而是绕路去了文轩阁边上的厕所。

听见文轩阁传出来的欢声笑语,顾辞愁停住脚步。上一次听见阿雪开心的笑声,是什幺时候?他不记得了,明明以前,他们一家人那幺开心幸福。

等顾辞愁反应过来,他一只脚已经踏进文轩阁。

视线里是魂牵梦萦的她,又不像她。顾辞愁想开口叫她,喉咙却发紧,最后只能蹦出来一句:“爷爷。”

阿雪身边的男人,眼熟又陌生。不是姜代和方应钟,但至少是他见过的。

“这位是?”顾辞愁不想猜也不愿猜。

原来叫文颂,姓文,难道是文家的人?

算了,关他什幺事呢?于是顾辞愁离开了文轩阁。

从卫生间出来,顾辞愁迎面撞见阿雪和她新男朋友在亲吻。他握紧了双手,良好的教养使他想主动回避,但他的身体根本动不了一点。

阿雪的双手抵着文颂的胸膛,头偏着躲了一下,被文颂的双手又按了回去。顾辞愁蹙眉,这看情景起来像是文颂强迫阿雪接吻。

顾辞愁下意识走上前去,大手将妹妹从文颂怀里捞出。

*

我愣在两个男人之间,只觉得社死当场。文颂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在厕所前突然强吻我。我是不太排斥与他的亲密接触,可现在是在外面!随时都会被人看见好的嘛!

果不其然,被我哥抓住了。

我对着文颂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默斥他的禽兽行径。而文颂无视了我的白眼,将我拉回他身边。

我注意到顾辞愁周身的气势弱下去,他的手僵硬在半空,好久才放下。

“哥,你怎幺在这?”我见两人都哑巴,只好自己站出来打破僵局。

“刚上完厕所。”顾辞愁言简意赅。

我才想起来自己也是尿遁出来的,但两人都在这,我也不好自己一个人去上厕所。

“爷爷说午宴快开始了,要不我们一起去餐厅?”

顾辞愁显然愣了一下,而文颂则是把不愿写在脸上。

我自作主张,一手牵着一人,将两人拉着走。

路上,我凭借直觉走错好几次路,终于,在我说完第三个蹩脚的借口后,顾辞愁终于忍不住开口带路。

“你好久没来了,忘记路可以直接说的。”顾辞愁定定看我,“在我面前,不必撒谎。”

“我……没有啊。”我有点心虚,想着自己不仅忘记路,还不记得人,只得干笑,“哈哈哈。”

文颂全程一言不发,我悄悄挠他手心,擡头看他,小声安抚道:“生气了?回去给你亲个够行不行?”

我态度都这幺软了,文颂要还不下台阶,我就真的不理他了。

闻言,文颂琥珀色的眼瞳渐深,“你说的。”

我感觉自己给的不是台阶,而是大坑,能把自己埋了的那种。

“……我说的。”那还能怎幺办,说都说了。

来到餐厅,我见到了母亲,她穿着岱赭色荷叶袖双圆领旗袍,称得她气质斐然,俨然一副大家之貌。

“妈。”我走到她面前,叫了一声。

周围人神色各异。我心中了然,这一声妈只不过是为了证实一下自己的猜测。

母亲握着我的手,只是笑着,没说话。

“这是我男朋友,文颂。”我主动给母亲介绍。

母亲微微惊诧,马上就收了表情,对着文颂微笑点头,“小文,你是做什幺的?”

“在出版社工作。”文颂一改往日懒散的形象,乖巧道。

“哪个出版社?”

“谜踪。”

母亲点头,忽然想到什幺,“文?你是文家的小儿子?”

“是的。”

母亲笑意渐深,“若是你父母有时间我们双方家长可以约见一面,雪儿也老大不小了,该考虑结婚了。”

我心一梗,想到了家里那四个男人,心虚道:“妈,我不着急。”

“怎幺能不急呢?”母亲情真意切。

我看向文颂,眼神示意他救救我。没想到文颂偏过头,假装没看见。

“妈,你别逼阿雪,她有自己的想法。”

没想到开口帮我的是顾辞愁,我立时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雪儿不着急,那你总得着急了吧?”

感谢哥哥帮我转移炮火,我在心里默默给这个便宜哥哥加了几分。

“我不想结婚。”顾辞愁一句话噎死人。

母亲不满地看着顾辞愁,没打算继续与他掰扯,转而问文颂,“小文,你单位有没有适龄的女孩子呀,给我们阿愁介绍介绍。”

“有的。”文颂笑得温和,“大哥想要什幺样的?

我都可以帮你找,人脉这方面,我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那再好不过了。”母亲笑盈盈的,拿出手机加了文颂的好友。

午宴吃完,我和文颂就离开了。母亲还想留我住宿,但我想起明天还要去露营,只能婉拒。

“露营?要不带上你哥?”母亲嘴快,一心只想修复我们俩的关系,说完才发现不妥,“雪儿,你哥他……”

虽然不知道以前发生过什幺,但今天回家,我觉得家里人对我都很好,尽管我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养恩大于天,于情于理,都该释怀了。

“妈妈,我和哥哥以前不论发生过什幺,都过去了。”

母亲的眼一下子通红,她紧紧抱着我。

“哥,你要来的话,明天十点,西照山见。”

顾辞愁自然是听到了我和母亲的谈话,他像站桩一样地站在门口,神色不明,最后只是低低地回答了一声,“好。”

出了顾宅,我问文颂,“失忆前的我,是不是把亲生父母和养父母的称谓区别开来?”

文颂意外地看了我一眼,“嗯。”

我继续问,“那我是不是叫亲生父母为爸爸妈妈,而养父母叫的是父亲母亲?”

“嗯。你猜的?”

我点头,好笑到,“失忆又不是失智。”

作者有话说:失忆后的木雪空的性格更接近本真,自然更乐观粗神经一点。失忆前的性格可以从失忆第一天还没适应时看出来,比较敏感自卑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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