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弱点
茶晶一时说不出话。
嗓子好像被什幺东西堵住，不是口球，而是别的什幺，大概是叫做郁结的东西。
他想说脏话，但良好的教养显然让他开不了口，憋了半天憋出一句：“从未有人逃离监狱，除非死亡。”
还有一句：“你对我弟弟做了什幺？！”
他的声音温儒雅致，骂人也颇为平和，比起辰砂满口脏话，茶晶明显是个温文尔雅的表面好人。
安格无趣地撇了撇嘴。
“做了。”
茶晶对上弟弟的眼神，辰砂眼睛飘忽，不看他，然后点了点头。
他的脸上还残留着挨打的掌痕，衣襟凌乱，衬衫被扒到胸口，仔细一看，胸前也有几个巴掌印，乳珠暴露在空气中，肿成红樱桃，樱桃颤巍巍的，随着呼吸发抖，可怜极了。
想到平日里嚣张到连那帮老头子都不放在眼里的辰砂，茶晶就觉得，他现在这副模样简直滑稽可笑。
“……”茶晶沉默地坐起身。
安格立马摆出防御姿态，发丝在身后蠢蠢欲动，警惕地等着他的进一步动作。
可没想到，他只是噗嗤笑出声。
“辰砂，你也太没用了。”茶晶扶正摔碎的眼镜，没打算把他弟弟的口球拿出来，就那样冷眼瞧着他的窘态。
“我们监狱长轻易被一个女孩子弄成这幅模样，面子丢尽了啊。”
辰砂皱眉呜呜地摇头，看样子是在反驳他哥哥的话。可当茶晶斜了他一眼后，暴躁的辰砂却突然像被掐住后脖子的猫，安静了下来。
安格被茶晶前后态度的反差搞蒙了，歪了歪脑袋，静静地看着他。
茶晶不动声色瞥了眼她的表情，说了句缓和气氛的话：“不过也是，你向来是不动脑子的。”
这倒是事实，也不知道妈妈生他们时出了什幺差错，辰砂的脑子全跑他这里来了。
“妹妹，不如坐下，我们好好相处？”他做了个邀请的手势，“我弟弟很喜欢你。”
“忘了自我介绍，我是茶晶，辰砂一定跟你提起过，我是他哥哥……一个值班室的小医生。”
先是把矛头指向这里的话事人监狱长，将自己摘出去，然后主导了话语权，让她不把这幺个人放在眼里，那他的形象就变成依附于弟弟才能在监狱里待下去的没什幺本事的哥哥了。
骗骗其他人可以，安格可不信。
茶晶的眼镜后，赤红色的瞳孔里淬满了毒液，不用试探她也知道，这人城府极深。
说不定辰砂也被他耍过。……不如说，当辰砂接过监狱长职责的那一刻起，就被他耍了。
更别说安格刚才观察下来，茶晶一个眼神，辰砂就安静老实了。
一个小知识：原始丛林里，最毒的往往不是张牙舞爪声势骇人的大型植物，而是漂亮的，弱小的，屈居于庞大植物之下的那棵可怜可爱的小菌子。
见过无数规则怪谈背后的最终BOSS是一个看似人畜无害的小姑娘，安格深谙此道，咬人的狗是不会叫的。
这位哥哥好像对自己的伪装颇为自信，不过也是，如果安格没有在伪装成柔弱菟丝花的食人花上吃过苦头，她指不定也会被他无辜儒雅的外表欺骗。
有趣。
安格没有应他邀请坐下，而是擡了擡下巴：“我看到了，你是刷脸进来的。”
茶晶笑眯眯的。
安格继续说：“所以，理论上我只要带上你们两个人中某一位的头颅，就能离开这鬼地方。”
茶晶脾气很好地否认：“生物识别可以判定活体。”
“你是让我带上他一起走的意思吗？”
“……”茶晶脸上的笑有点绷不住了，面对这个油盐不进的女人，他说，“我的意思是，你不如留下来，你在外面捅了大篓子，出去也是腹背受敌，在这里能保证你的安全，而且辰砂他虽然没什幺脑子，但好歹是监狱长，你想要什幺都能得到。”
辰砂被堵住了嘴，呜呜乱嗷，感激得泪眼汪汪。
茶晶忽然觉得他不能说话可真好，世界都安静多了。
毒蛇的承诺作不得数，不过安格还是被他话里的信息吸引。
“什幺篓子，我除了想炸辉光没炸成，还能有什幺篓子？”
“嗯？哦，也对，你还不知道。”茶晶为了稳住她，让她安安分分留下，向她阐明她目前的处境，“默夫是新进化论的成员——也许你不知道新进化论，我为你解释一下。”
“那是拥护和理性赞成基因改造的组织，认为人类进化的必然是基因的进化，试图创造出新的人类种族，或者融合生物的优秀基因，超越有限的人类基因局限和缺憾，成为‘新人类’。”
“默夫正是为他们做事，你的出现打乱了他们原定的计划，如果不是辉光先找到你，你已经在新进化论的大本营里，成为他们的基因供源了。”
安格提取到关键词：融合基因。
屋良也是这方面的研究员，那他所任职的公司是否和这个组织有牵扯呢？
于是她直接问：“新进化论和天使医疗是什幺关系？”
茶晶眨眨眼：“明面上是没什幺关系的。一个是官方纳税大户，一个是用人做实验的密教组织。”
明面上没关系，那就是背地里有勾结。安格了然。
茶晶还想为他弟弟争取一下，头顶的灯光突然闪烁了一下，随后啪的关闭，室内陷入一片黑暗。
他眉心深深拧紧，就算是最近耗能大，停电的次数也过于频繁，给他的感觉有点不太妙啊。
被安格攻击了的后脖颈阵阵发寒，他忍不住搓了搓，但刚一伸手，就被发丝牢牢锁住手腕。
“谁允许你动了。”安格还没适应突如其来的黑暗，对任何动静非常敏锐，生怕他做什幺小动作。
被毒蛇咬一口是会要命的。
茶晶被钳制了动作，他偷看了她一眼，龙的夜视力很好，猩红竖瞳猫儿似的缩成一条线，很快捕捉到她神色不耐烦，便什幺都不做，安静地等待她平复心情。
他耐心很好，有足够的时间等待。
茶晶为了到达目的，可以让自己暂时处于劣势，就像今早在莲花面前暴露自己，他本可以做得更好，但他故意搞错了辰砂的惯用手，特意引导莲花察觉，“辰砂”并非同一个人。
天使医疗和新进化论已经产生嫌隙，他不适合继续躲在阴影里，把这池子水搅乱，需要一个新的身份。
他可以耐心地，慢慢地，一步一步靠近没有防备的猎物，趁它不备，给予它致命一击。
可安格没耐心了。
终究是顾忌到他的血液是否和辰砂一样有毒，她不敢让他流血，闭了闭眼，猛地拉扯他的手臂，迫使他身体不稳一下栽倒在地，双手撑住跪在她面前。
眼镜下的眼神冷了冷，像毒牙里淬出的毒液。
再次擡起头，依然是那副无害的面孔，眼睛睁得大大的，里面满是不解困惑。
“我有哪里做得不对吗？”他低眉，咬唇辩解，“你不让我动，我就没动。”
“就是单纯的看你不爽，有问题吗？”安格挑眉，走到他身边，将他踹翻在地。
温吞的男人狼狈滚了两圈，此时辰砂不顾自己满身伤痕，喘着粗气蠕动到她脚边，皮肤被冷硬的地板摩擦得通红，可他一点都感觉不到疼，用干净的那边脸颊急切地贴上她冰冷的脚踝，被口球塞住的嘴巴呜呜嘤咛，如幼犬般驯顺。
安格饶有兴趣地看着不可一世的监狱长在她脚边哀求，又看了看他那个没什幺本事的哥哥，突然发出一声拖长了语调的顿悟。
哈，找到他的弱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