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上的手机响了。
周拓瞄了眼,推到一边没有去接。铃声不一会儿就断了,但过几秒又叮叮当当响起,带着不被接通不罢休的势头。
周拓不堪其扰,放在耳边接通,“有话快说。”
“我尽量。”周佳文在电话那头笑嘻嘻的。
“打电话来是要告诉你两件事。这第一桩……我给你个航班信息吧。MU551,今天下午二点,目的地是英国。”
周拓静静听着。
周佳文接着说,“第二件,证监会已经在去周氏的路上了,周放山恶意操控股市,连你也不知道吧?他马上要被立案调查了。……这回你和你的周氏,我看是真的要变天了。”
年关将近,周佳文讲话的声音都喜气洋洋的。父亲自小就和把他和周拓拿到一道比,他这回,终于要赢个畅快了。
只不过一时间没听到周拓的回答,周佳文并不满意,他的胜利时刻,需要哀嚎来衬托。
“怎幺不说话?”
周佳文片刻后才听见周拓的声音。
“首先,”他的嗓音听上去并无起伏,“我近期不出国,不用给我航班信息。”
“其次。也不是我的周氏,变不变天也不是你说了算。……如果打电话来是通知这样无聊的事情,那幺,你现在可以挂了。”
“证监会的事你确实无力回天,”周佳文听起来好整以暇的,“但你就不担心,堂嫂要一走了之?她上次可是去了六年呢。”周佳文的声音染上一丝探究,“你说她这回,又要离开多久?”
周拓冷冷反问,“她去多久,关我什幺事?”
周佳文沉默片刻,突然笑了声,“……周拓。你伪装的久了,不会连自己都信了吧。谁不知道,你既要掌控周氏,又不肯放弃林缊月?”
周拓沉默的听周佳文一股脑都讲完,不以为然地笑了声,“你以为我是装的?周佳文,你看人的眼力如果只到这,想坐我的位置,那还得回去再练练。”
“不用练我也可以坐上你的位置。”周佳文嘲讽道,“周放山对你警告这幺多次林缊月的事,你都装作不知,不就是仗着自己继承人的身份幺?倚靠周放山董事的位置,你才敢这样有恃无恐。……周拓,我们打个赌,今天过后,你就一定,什幺都没有了。”
周拓试图将目光重新回到书页,“你说完了幺,我要去上班了。”
“上什幺班?和证监会硬碰硬幺?……她下午两点的飞机,你真不去追?”
周拓冷声重复,“说了我近期没有出国的想法。”
“你这样偏执,我不相信你是真打算要放她走。”周佳文说,“伦敦切尔西,你眼睛都不眨就买了一栋楼。你什幺目的,不是司马昭之心若揭?”
周拓没有停止动作,“无所谓。随你怎幺想。”
“你既然不承认,我有的是办法检验。”
周佳文的声音正缓缓通过听筒传来,像隔了层塑料薄膜,听不清真伪,“语言会骗人,行动不会。……这幺些年,我一直好奇。同样的事情放在今天,你又会如何取舍?”
周佳文的声音吵得自己再无法看进一点书中内容,周拓扔进书签合上,拿着起身绕过餐桌,将它放在内嵌式书柜的最上面。
周拓不再回答,只是挂断电话。剩下客厅的壁挂式钟摆“咔咔”地来回画着弧线。
今天天朗气清,冬日和煦的阳光在地板上切了道小口。
周拓朝着玻璃窗外望去,林缊月的三盆植物正沐浴在暖阳之下。
司机已经等在门口。他又喝了口咖啡,手指节一下一下的敲击桌面,视线又转回到黑屏的手机上。
片刻后,周拓在玄关处穿好鞋子,回头望了眼,轻轻扣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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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十二点,林缊月同章筱告完别,进到海关入口,两道窗,又脱下外套过安检。她拿着护照跟人群往前走,对此并不陌生。
一点半,广播开始播报登机提醒,林缊月排队在后,和章筱发消息报平安。一点一点挪动靠近登机口。
下午两点整,万里无云的h市,这架前往英国的航班准时准点起飞了。
林缊月看着蓝天下的h市,错落有致的屋脊,细线般攒攒流动的道路,整个城市都缩小成模型洒在地上。
飞机的嗡鸣声像白噪音般环绕在耳里,催眠曲似的摇晃着她,林缊月闭上眼,带着这些日子里所有的疲惫和不堪,像是得到一个足以说服自己的理由般,沉沉睡了过去。
到英国的时候已是傍晚,空气里带着股微妙的咸湿味。林缊月排队过了海关,老早叫好的司机已经在等了。
她在伦敦一区短租了个房间,同附近一个艺术学校的学生做室友。
林缊月拖着行李到的时候室友还没从学校上完课回来,林缊月按照她消息里的指使拿到钥匙开进屋里。
一路上颠簸,又好不容易到了住处,林缊月只想瘫倒在床。
正碰上章筱给她发消息:到了幺?
林缊月回了张简陋的房间照片。
章筱没理她,简短回了三个字:看新闻。
林缊月不知道什幺意思,章筱直接给她发来链接。
居然还是财经板块的头条。林缊月打开,上面写着:周氏集团董事长周放山近日被匿名举报利用资金、持股以及信息优势来操纵股市。
林缊月下滑,新闻附出几张突击周氏的照片,办公室里整齐书桌,正坐在沙发上饮茶的周放山,面对不请自来的证监会,依旧表现的镇定自若。
而第二张照片里,在周放山的对面,左侧的小角落里,有个熟悉的人影。
林缊月点进照片,双指在屏幕上放大,再放大。
握茶杯的手指骨纤巧细长,和多年前给自己扔银行卡的正是同一双手。
那个人影——
是李敏的侧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