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里的三姐妹尽情享用着久违的美食,但她们很快就被屋子的主人发现了。
【“是谁在吃我的屋子!”一个尖锐而可怕的声音从糖果屋里传了出来。
门突然打开了,里面走出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婆婆,她的脸上布满了皱纹,头发如枯黄的草一般稀疏。她拉长了脸,眼神严厉,声音阴森而嘶哑:“你们在吃我的屋子!”
三个孩子慌忙向老婆婆道了歉,解释道:“我们迷路了,一天一夜没吃过东西,实在是太饿了,请您原谅我们的无知和饥饿。”】
关键角色出场了,陈娇的心有些提了起来。
这个角色是原作里的核心反派,她表面上是一位慈爱和蔼的老婆婆,实际上却是一位以孩童为食的恶毒女巫,因此才会在森林里建造这样一座糖果屋。
但故事的走向却与陈娇设想的全然不同:
【老婆婆看着三个饿得面黄肌瘦的孩子,又看看她们脸上恳切的神情,深深地叹了口气:“进来吧。”
她转身回到屋子,从厨房里拿出一大盘食物放在桌子上,诱人的香气弥漫在小屋里,三个孩子的眼睛顿时都亮了起来。
“吃吧,可怜的孩子们,你们一定饿坏了。”
“太感谢您了,老婆婆!”三姐妹真挚地道了谢,但心底又浮起了一丝忧虑,“可是回家以后没有食物,父亲还是会想办法甩掉我们这些包袱吧……”
“没关系。”老婆婆布满皱纹的脸上挤出了一丝笑容,宽慰道,“如果实在无处可去,你们可以来我这里。我一个老婆子独自住在这里,实在无趣得很,真希望你们能常来拜访。”】
……咦?
说好的吃小孩的恶毒女巫呢?就这幺轻轻松松地放人了吗?
陈娇有一瞬以为自己听错了,但幕布上的画面十分清晰,老婆婆已经领着吃饱喝足的三个孩子走出了糖果屋,没有一丁点要翻脸无情把小孩关起来当储备粮的迹象。
不仅没有无情翻脸,她还随手挥了挥拐棍,角落里的扫帚立刻在魔法的作用下飞到了空中。三个孩子惊奇地望着那把神奇的扫帚,惊叹道:“哇!扫帚飞起来啦!”
——看起来死亡flag最为明显,以至于无人选择的反派女巫,实际居然是像灰姑娘的仙女教母那样的角色定位?
原作里的反派角色,在这个故事里却变成了正面角色,那樵夫夫妇和三个孩子……又真的能活到最后吗?
没有人把这样的猜测说出口,但六人的面色都有些凝重。
【“孩子们,爬上去吧,扫帚先生会把你们安全地送回家里。”老婆婆说,“如果你们想来拜访我,只要骑上扫帚,念出‘扫帚扫帚,带我们去见老婆婆’,扫帚先生就会带你们来这里了。”
“这真是太神奇了!”三个孩子异口同声地说。她们兴奋极了,像小鸟一样叽叽喳喳地追问着:“扫帚先生能飞得多快?”“扫帚先生认识路吗?”“我们中途会掉下去吗?”
“很快很快,一眨眼的工夫,你们就能回到家了。”老婆婆沉声告诫道,“但千万、千万要记住……路上一定要抓紧扫帚,不要回头。”】
这句话听起来怎幺和安全须知里的规则这幺像?陈娇心中顿时生出一股不妙的预感:“可能有危——”
话还没说完,隧道里突然响起一阵“哐啷啷”巨响,在游客们震悚的眼神中,整个轨道猛然升高,带着整列小车升上半空,小火车就这样转换成了过山车,加速朝着斜上方的空中轨道爬升。
毫无防备的六位游客被失重感牢牢按在座位上,迎面而来的风吹得他们睁不开眼,只能隐约看到下方无数白色圆柱飞快掠过。
这突如其来的过山车之旅一会儿急速爬升,一会儿又慢速悬停、骤然下降,左右摆动、急转弯、跳水式坠落、螺旋下降全都一个不落,一行人紧抓着安全杆,被折腾得晕头转向,还有人干呕阵阵,险些吐在半空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眼前视野骤然多了许多缤纷色彩,小车的行驶速度也逐渐减缓,车上的人终于得以看清了周遭的环境——他们似乎来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新区域。
周围摆放着大量儿童游乐设施,滑梯、攀爬网、充满海洋球的球池、悬挂跳板、蹦床……这里显然是孩童的天堂。
但此刻场地内空无一人,除了小车运行的轻微噪音,就只能听到游乐园的背景音乐幽幽回荡。
地面上铺着草皮,翠绿欲滴,绿得十分虚假,透着明显的粗劣感。墙壁上挂满了同样粗劣的人造爬山虎与其它攀缘植物的藤蔓,几乎把整面墙都遮了起来。
轨道两旁还立着许多向日葵,但与正常向日葵不同的是,它们的花瓣是毛绒绒的流苏,正中央的花盘则满是尖锐利齿,像是异形怪物的狰狞巨口。
——这个地方看上去就像是一个粗制滥造、贴图随意的游戏世界。
“好诡异……”有人低声喃喃着,说出了在场所有人的内心想法。
【……三个孩子骑着魔法扫帚,只花了很短的一段时间便回到了家。】
画外音从头顶上方传来,陈娇循着声音擡起头,顿时瞳孔一缩——一张巨大的橘色巨脸悬在头顶,张合着吐出话语的血盆大口占据了脸部一大半的面积,眼睛半眯着,看起来似笑非笑。
这张人脸太过巨大,冲击力十足,以至于第一眼看去她只注意到它怪异的五官和神情,等定了定神,她才意识到,这似乎是一个卡通造型的太阳,正显示在天花板的巨幕上。
……这是什幺超级恶心的儿童邪典造型啊?!陈娇备受冲击,飞速移开了视线。
但她害怕错失重要细节,克制地吸了口气,又再次看向人脸太阳。那怪异的神情刚一映入眼帘,她就感觉精神仿佛受到了一万点伤害。
还没等几人缓过这阵精神冲击,下一句话就从另一个方向传来。
【天色已经渐渐黑了,三个孩子抱紧怀里的扫帚,重重地敲了敲门。】
顺着声音来源望去,前方轨道边,几棵向日葵正在原地状若羞涩地扭来扭去,长满利齿的花盘含糊不清地念出了角色台词:“妈妈,爸爸,我们回来啦!”
游客们:“…………”
好、好恶心!多看一眼都感觉眼睛要脏掉了!!
看见女儿们平安归来,樵夫并不开心,但当他看清她们因为吃饱喝足而变得红润的脸颊和手里攥着的一大把糖果,他顿时转忧为喜。
“孩子们,能再见到你们真是太好了!”
这次出声的是头顶上那个人脸太阳,陈娇擡头看了看,发现这玩意儿同样也在扭来扭去……它周围的光晕同样是毛绒绒的流苏,上面似乎还点缀了大量亮闪闪的亮片,正随着它的扭动甩来晃去。
陈娇正仰着脸观察,忽然听得“啪”一声轻响,她默默伸手摸了摸脸,从额头上揭下了两片亮片。
陈娇:“……草。”
感觉心中突然涌起了一股杀意……
她捏着那两片亮片,恨不得立刻甩手扔出去,却又碍于游客守则不敢乱扔,气得脸都黑了。
施亦青仿佛感受到了身侧传来的杀气,默默地缩了缩,不敢吱声。
天花板上的人脸太阳对此毫不知情,仍在念着樵夫的台词:“这些糖果……是哪里来的?”
三个女儿争先恐后地将她们在森林中的经历说给樵夫听,又将甜甜的糖果给他品尝。
【“那座糖果屋在哪里?”樵夫急切地追问道,“真是太感谢那位老婆婆了!她救回了我珍爱的女儿们。我想亲自去向她道谢,孩子们,你们可以带我去见她吗?”
听了他的话,凯特和萨拉忽然沉默了。她们的手在身后悄悄扯了扯露西的袖子,但露西却并未注意到,只顾着回答父亲的问题。
“当然可以!”她快乐地回答道,“只要骑上扫帚,念出‘扫帚扫帚,带我们去见老婆婆’,扫帚先生就会带我们去见老婆婆了!”】
听到这里,2号车的两人额上逐渐渗出了细汗——不管怎幺看,这情节都像是樵夫将会偷偷骑上扫帚去糖果屋,然后在中途意外死掉的展开。
【夜里,三个孩子都睡着了,她们咂巴着嘴、回味着糕点和糖果的滋味,进入了香甜的梦乡。
见她们已经熟睡,樵夫悄悄骑上了扫帚,对着扫帚念道:“扫帚扫帚,带我去见老婆婆。”】
游客们闻言当即攥紧了安全杆,害怕这列小车又来一个急剧攀升,但这一次,轨道却毫无动静。
【可樵夫等了又等,扫帚仍然纹丝不动。
樵夫并不死心,他叫醒了妻子,换她来尝试。妻子不解其意,不过还是依他所说的做了,她骑上扫帚,念道:“扫帚扫帚,带我们去见老婆婆。”
话音落下,只是一眨眼的工夫,扫帚便载着妻子飞了出去,不见踪影。
第二天,妻子没有回来;第三天,她还是没有回来……此后樵夫也从未再见过她。】
率先死亡的角色竟然是樵夫的妻子?众人谁都没有预料到这个剧情展开。
2号小车上的游客已是脸色惨白。如果角色的死亡也能同步共感……那他们是不是马上就要死了?
沉默而紧张的气氛笼罩了这列小火车,但奇怪的是,仍然什幺都没发生。
在众人的困惑中,画外音继续讲述着故事:妻子和魔法扫帚一同消失了,樵夫却还是没有放弃,他决定让三个女儿带路,在森林里寻找糖果屋。
“我们也不知道路呀,父亲。”
几株向日葵欢快扭动着说道,其中一株似乎因为过于激动,一边说一边从花盘里喷出了一颗尖牙。
在陈娇注视下,那颗尖牙在车头上磕了一下,弹到了她的膝盖上。
……这破地方是跟她有仇吗?!
没仇也没关系,现在有了!
她愤愤地捏起那颗牙,把它和亮片放在一起,并在心中狠狠记了一笔。
“扫帚先生究竟去了哪里呢?还有母亲,她为什幺还不回家呢?”向日葵扭动着问道。
“你们的母亲是个势力眼的坏女人!她抛弃了我们,去和别的男人过日子了。至于那把扫帚……我也不清楚,或许她觉得扫地很方便,就一起带走了吧。”
凯特和萨拉都不作声,她们心里并不相信樵夫的话,只有最小的露西信以为真:“原来是这样啊!母亲可真坏!”
不管怎样,樵夫还是带着三个孩子出发了,他坚信总有办法能找到那座糖果屋的。
画外音讲到这里,原本低沉平静的声音突然亢奋起来:“又到了大家期待已久的游客互动环节!”
游客们:“……”
完全没有人在期待。
听众用沉默表达了抗议,但那声音仍然若无其事,还拖着长音卖起了关子,“现在——是——提问时间——”
这故意拖长的声音听得众人神经紧绷极为焦躁,接着它又加快了语速,连珠炮一样地道:“请在五秒钟内作答,超过时限未回答即视为答错!现在请听题!第一个问题是:爬上树的是谁?”
“萨拉!”“二女儿萨拉!”“是萨拉!”
六人的声音参差不齐,但终归是全员都答了出来。
“第二个问题!”既没有公布正确答案,也没有给他们一点喘息的空隙,下一个问题就立刻迫近了,“糖果屋的屋顶是什幺做的?”
“巧克力瓦片!”陈娇答得飞快,毕竟先前听到这里,她是真的嘴馋了一番。
其余五人答得就没那幺迅速了,几声参差不齐的“巧克力”里还混进了一声“面包”。
“恭喜!”那声音听起来更加兴奋了,“恭喜3号木马左侧的游客——回~答~错~误~”
气氛僵住了,没人说话,他们能听到那个被点名的游客渐渐粗重慌乱的呼吸声,几乎将背景音乐和小车的行驶声都盖了过去。
那声音却没有立刻公布惩罚内容,而是接着提问:“第三个问题!三个女儿从糖果屋回到家时是什幺时间?”
参差不齐的几声“傍晚”“晚上刚天黑”“晚上”响起,画外音遗憾地叹了口气:“哎呀,怎幺没有第二个答错的呢?”
“算了算了。现在,惩罚时间开始啦!这位答错的游客……她究竟会受到什幺样的惩罚呢?大家一定都很期待吧?”
答错题的游客僵在原地,冷汗直冒,但耳中听到的下一句话让她当即松了一口气。
“——不过,要接受惩罚的并不是她,而是她的同伴哦!”
她身旁的同伴瞪大了眼睛,还没来得及开口,三辆小车上的所有游客都同时感到了一阵阴冷的气息从身后袭来。
像是被什幺猛兽盯上——不,是被更为庞大、更为可怕的未知存在盯上,或许是像白鲸那样的生物,人类的躯体只有它的眼珠那幺大,渺小到连塞牙缝都不够格——明明没有任何事物实际触碰到身体,可那股压迫感却强烈到像是实质性的存在。
冰冷的视线贯彻洞穿了躯体,寒意透骨,他们汗毛直竖,浑身肌肉都像是被冻结了,僵在原地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
……身后究竟有什幺?
根本不需要安全须知的警告或者故事角色的告诫,在这样的注视中,六个游客谁都没有勇气回头,并且下定决心全程绝对死都不会转过头。
那位受罚的倒霉游客处于这股视线的中心,所感受到的情绪比其他人还要强烈百倍,他紧咬牙关,整个人都在极端的恐惧中不断颤抖,牙齿互相磕碰,发出持续不断的细微磨牙声。
……漫长的沉默。
在极为长久的寂静之后,压迫感终于消失了,那可怖的存在似乎退去了。
其实只是很短的一段时间,但众人却感觉像是过了一个世纪,他们猛然放松下来,因为轻微的缺氧而大口喘息着。
“……你、你还好吗?”那个倒霉蛋的同伴颤声询问道,“刚才发生了什幺?”
那个人没有说话,坐在前方的陈娇只能听到他牙齿互相磕碰的声音越来越大,像是正在剧烈发抖。
十几秒之后,凄厉的呼痛声才猛然爆发出来:“好痛!……好痛!手!……好痛!”
一声声接连不断的惨叫在隧道内回荡着,他像是被吓得失去了正常的表达能力,思维混乱,说出来的话都前言不搭后语,来来回回就是“手”和“好痛”两句,众人听得毛骨悚然,又不明所以。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遭受惩罚的游客似乎并未受到什幺致命攻击——至少他们不用担心答错一题就被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