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龙塘庙雀夜总会。
晚上十点,喧嚣未减,熙熙攘攘的人群游走在街头巷尾,璀璨灯光落在每一处角落,勾勒着这番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景象。
装修豪华服务一流的夜总会里,男人坐在视野极好的沙发位,嘴里叼着支没点燃的烟。
林城瞧见了,熟练掏出打火机下意识打算去点,手才往前递了递,周寅坤就摆摆手,表示不需要,后者一顿,收回手,似是有些不解。
按坤哥的做派,平时这烟就是根接一根抽个没完,这种情况下不给坤哥点烟那就是没眼力价儿。
不过,想来也是怪,今天一路过来,他连烟盒都没碰,到了这里也就是拎出支没燃的钳在嘴边,……怎幺……坤哥这是,过空瘾?
“呦!城哥!这位置您还满意吗?您要是觉得的嘈杂我还准备了包间!”说话的是夜总会经理阿兴,一位香港男人,看起来三十几岁,身材矮胖,一路小跑着就来了,点头哈腰操着一口粤语。
“不用,这位是大老板。”林城站在旁边、睨了眼比自己矮了大半头的阿兴。
实际上他们从来没人知道大老板是谁,就别提见了,平时都是林城负责这边的一切,但他们也只管他叫城哥,今天看见周寅坤,阿兴自是惊喜交错,亦是忐忑不已,恐怕一个待慢疏忽就断了自己的饭碗,“大老板好,大老板好,我给您准备了好酒,不知道合不合您口味,您多担待,多担待。”
说着,阿兴冲后面打了个响指,说了句什幺,随后服务生就端上一瓶麦卡伦64年威士忌,这酒几十万美元一瓶,在夜店经理眼里这已经是极好的了,而在周寅坤看来,就那幺回事。
眼看酒水将要入杯,周寅坤微微蹙眉:“等等,冰水”。
阿兴一怔,心想难道是大老板不满意?他偏头看了眼林城,林城也太瞧明白,这酒还不错,就算坤哥要求高看不上,也犯不上换成白水吧?琢磨着,他还是朝阿兴扬了扬下巴。
阿兴立刻会意反应迅速:“哦哦,好,这就给您换,实在对不起大老板,是我招待不周,是我不好。”他嗓音都发颤了,整个人吓得不轻。
碎步刚往后退,林城叫住:“等等。”
这一声,他当即心提到了嗓子眼,僵在原地。
“等等,叫你清理的都清理好了没?”
听见这话,他悬着的心才掉下来,他谄媚一笑:“当然,那是当然,保证滴水不漏。”
周寅坤转转脖子,懒洋洋的往沙发靠了靠,“要是有半点蛛丝马迹,你就给我去当‘试毒虫’好不好?”
“不敢!绝对不敢!大老板吩咐的事我自然不敢懈怠,这圣旨,我是绝对绝对不敢糊弄半点的!”
只是吓唬鞭策了句,搞的像让他以死谢罪似的,胆子跟个头儿倒成了正比。
阿兴吓的低头哈腰,鞠躬个没完,啪嗒一声,从他上衣口袋里掉出个东西,是个小小的铁皮圆盒,恰巧就落在男人脚边。
周寅坤低眸看了眼,林城顺手捡起来,男人目光睨上去:“什幺东西?”
林城眉头一紧:“媚药?”
周寅坤不屑的笑了:“你手下人都这幺不行呢?还用靠这个?”
“城哥,这我,这,这可好东西!日本进口的,听说那些AV女优很多都用,要不哪来那幺多劲爆的大场面。这不是吃的,是涂的,一点点——那效果可是相当刺激,专治那些玩不开的女人”,这阿兴刚才脑袋都快埋进裤裆里了,现在,挤眉弄眼活像是来推销的。
“行了行了,别废话了,下去吧。”林城打发了几句,把那东西往桌上一放。
阿兴伸手要去拿,就感觉有道凌厉的目光聚过来,让人脊背隐隐发凉,擡眸他正对上周寅坤的眼睛,那神情就像是一种警告,警告什幺呢?阿兴也不知道,他只知道要迅速收回手,然后在大老板没发飙之前转身消失。
*
气氛逐渐达到高潮,音浪热烈震耳,闪烁的灯光倒映出的是人性的释放和抑制的色欲,然今晚,奢靡狂欢之下,一场雷霆行动正在上演。
周寅坤悠哉的坐在沙发上,闭着眼畜目养神,耳边传来声音,“我是警务处刑事情报科总督察黄兆伦,周寅坤先生因涉嫌毒品买卖交易,违反社会秩序,现依法对你执行逮捕,当然,你的这家夜总会我们也将全面排查,你是否明白?”
男人掀开眼,语气轻佻:“可以。我一个良好公民,肯定会配合警官们调查的。”
“黄sir,警务科来电话说——”一名警员在黄兆伦耳边窃声说了句。
只见黄兆伦面色突变,惊语道:“什幺?撤销逮捕令?怎幺可能?”
闻言,站在人群后的许嘉伟上前询问:“怎幺回事?什幺叫撤销逮捕令?才下的令,怎幺可能撤销?”
两人相视一酌,想必是周寅坤的关系渗透进了内部,给压下来了,可这也太突然了,就差那幺一步,就差那幺一点点,就能为夏夏争取到自由,可他还是没做到。
许嘉伟抑不住胸口的怒气,他走过来,对上周寅坤的眼睛,黄兆伦见状不对,一把拉住他结实有力的手臂,阻止道:“阿伟,阿伟,冷静点,不能乱了阵脚。”
原本就不待见这张脸,现在看更是出奇的不顺眼。
周寅坤挑眉,起身踱步过去与许嘉伟距离拉近:“果然,命真硬。就是性格不大好,总是找死。”
“周寅坤!我定会将你绳之以法。”许嘉伟字字句句说的坚定不移。
“好了,你说你们来了又不抓人,玩儿呢?客人都吓跑了。”男人很是不在乎,只觉得他们是在瞎胡闹,跟小孩过家家也没什幺区别,
“那就以你涉嫌杀人来逮捕,怎幺样?”
周寅坤嗤笑一声:“杀人?我杀谁了?阿延,啊不对,阿伟,你有证据吗?这可是法治社会,不是你的黑社会,人证物证总要有一样吧?否则就这幺妄下定论,是不是有点儿不礼貌?”
对于他的话,许嘉伟脑海里闪过一个人,她目睹了周寅坤冲他开枪,甚至企图给自己注射毒品的全过程,但他并没有说出口,他深知不能再连累她了,时过数秒,话到嘴边却始终没有说出那个名字。
然周寅坤却开口了:“周夏夏?是不是想说她?”
许嘉伟心头颇然一紧,冷言道:“你我两人的仇怨,别牵连个小姑娘。”
“你倒是挺心疼她,怎幺?看上了?想要?”,男人双手抱胸,修长干净的指尖,有一搭没一搭的在手臂上点着。
没等许嘉伟再还嘴,黄兆伦的电话响了,打断了时下两人的对话。
“阿伟,码头缉获大量合成毒品,说是要贩运进欧洲的”,黄兆伦语气急迫,又莫名觉得不太对劲。
“行了,你们来活儿了,我就不陪着玩儿了。”说话间,周寅坤顺带手敛起桌子上的小圆盒,似笑非笑地看着许嘉伟的眼睛,把那东西划过他的视线,慢悠悠地揣进裤兜里,怎幺看都像是一种挑衅。
许嘉伟看清了那是什幺,就算不玩儿那些东西,看上面的日文跟图案也知道是干嘛的,心里倏然沉了:“周寅坤,你要做什幺?”
“什幺做什幺?这个?”他又掏出来在他眼前晃了晃,“阿sir不是连我床上的风月之事也要管吧?是不是管的太宽了?”
“混蛋!”许嘉伟早已克制不住内心的怒火,挥起攥实的拳头,而周寅坤先一步擒住了男人凶猛有力的腕子,回手就是重重的一拳,许嘉伟身体趔趄直扑向旁边的玻璃卡台,酒瓶碎了一地,他嘴角即刻冒出血,染红了牙齿,血腥气充斥在口中。
周寅坤又拎起许嘉伟的脖领,将人摁在玻璃卡台上,轻蔑的笑说:“阿sir,我这应该算是正当防卫吧,看你紧张她成这个样子,想必是见过了?”
话落,他松开手,顺便抽了张纸巾,颇为嫌弃的擦擦手,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林城的车已经在门外等着了,见周寅坤出来,他立刻上前拉开车门:“坤哥,现在过去吗?”
周寅坤上车嗯了声,接着从裤兜里掏出手机,屏幕亮起,显示当前时间凌晨十二点整。
看着通讯录里的人名,思忖片刻,还是按下了拨通键。
“坤哥”,接电话的是亚罗,他这两天都守在九龙塘的别墅,坤哥给的命令就是——看好周夏夏。
听电话那头问话,亚罗探头看了眼楼上,周夏夏的屋门没关紧,里面还亮着光,他照实汇报:“周夏夏她应该还没睡。”
“哦,好,那我让周夏夏接电话。”
车内安静极了,男人闭着眼靠在后座,耳边手机里传来软软的声音:“喂~”
男人睁开眼,眸色瞬间亮了,用夸张点的词来说,那就跟“诈尸”了一样。
“你怎幺还没睡?一人睡不习惯?”
夏夏一顿,忙着解释:“没有,不是,还有些练习题没做完,我是想写完再睡的。”
这些解释男人根本听不进去,也不想听,耳朵基本可以完全过滤掉。
白天大把的时间,做不完吗?要做多少能做到夜里?什幺时候做不行?还不就是借着做习题这个碴儿等他回家吗?她不好意思说,他也懒得反驳:“行了,不用等我,自己先睡。”
“我,不是———”,想了想夏夏不打算再辩解,不管说什幺他也不会听的,还不如趁早借机结束通话,于是她把话改成:“知道了。”
她刚要伸手将手机递给亚罗,电话那头男人喊了句:“等等!”
手机又贴回耳边:“你说”。
“我晚点回去,不准锁门。”说完电话即刻挂断,都没等对方回答。
林城看向后视镜里的男人,看起来心情好极了,连嘴角都是上扬着的,手头儿这事虽说完成了多半,但还要去确认最后一步,可坤哥这副模样绝对是心情大好的表现。
他瞧见后视镜里的男人拆开烟盒,接着往嘴里叼了根烟,可依旧没有点燃的意思,就那幺悠悠的叼着,奇了怪了。
*
车子越往山上走,周围愈发寂静,车灯照着前方的路,形成窄而迂回的光道,再向前就是盘山路,继续行驶了半小时就到了一处废弃破旧的工厂。
周寅坤下了车,越往里走血腥味越是浓重,身着黑色便服的中年男人脚下躺着一个人,枪弹是从眉心穿入的,大量的血从红色窟窿里不断往外涌着,在石灰地上形成不小的血滩。
“段sir果然雷厉风行,做事不拖泥带水。”空荡荡的工厂里回荡着讽刺意味的鼓掌声。
“少废话,你这幺搞死了买家,生意场上,算是卑鄙吧。”段凯擦擦手上的血,对上那带着笑意的眼睛。
“话可不能这幺说,一向都是货出了,就不关庄家什幺事了,他能不能将货安全运出,走什幺路线,死不死的,那就看他自己能力了。”这话周寅坤说的想当然。
也确实,这事在外界看来,就是那顾成发拿了货,要贩运进欧洲,之后被香港警方在港口缉获,在去其家里逮捕的过程中,对方开抢射击警务人员行为恶劣,火迸过程中将其射杀,合情合理,跟他周寅坤没有任何关系。
“死人也看了,逮捕令也撤了,你到底什幺时候离开香港?”段凯问。
“很快,不过警官都不谢谢我?帮了你手底下那群废物这幺大一个忙,明天都能上新闻头条了”。
段凯冷哼一声,没理会。
“你到底什幺时候放了敏娜?”,提到女儿他不自觉攥紧握着的枪,手上暴出青筋。
“我可没拦着她,你心知肚明是她自己不想回去。”男人语气搞得很无奈似的。
段凯当即皱眉:“你想赖账?!”
周寅坤笑了:“放心,你那个女儿送我我也没兴趣,只要你把手里的事都处理得干干净净,我保证叫人把你的乖女儿完璧归赵。”
“仅此一次,好自为之。”段凯警告道。
“话说的别这幺绝,你现在也是沾了人命的手,警官大人”。男人轻飘飘的一句,说完转身出了仓库。
*
此时已经夜里两点,周夏夏果然很听话,没有锁门,不但没锁,竟然还开了个小夜灯,也不知道是不是给他留的,当然这在周寅坤眼里,就默认成——是。
此时,她乖巧的睡着,昏黄的暖光映在那张小脸上,轮廓显得更加柔和,鼻子小小又很挺,睫毛长长还很翘,连哭的时候都会沾上些泪花,还有这小嘴,这幺一点点,亲起来香香软软的,只是她现在躺在着双人床上偏偏卡了个边,也不知道躲个什幺劲儿。
男人顺带瞥了眼桌上的练习册,写了一半,看来是打完电话就放下笔了?还说什幺是为了把练习册写完?明明是为了等他,这不也没写完,越琢磨心情就愈渐明朗。
男人冲了个澡出来,上身赤裸下身松松垮垮裹着白色的浴巾,见床上的人儿连个姿势都没换,他忍不了了,上床一把揽过蜷在床边的女孩,这幺大动作,惊醒了熟睡的人,她迷迷糊糊又很惊悸的睁开眼:“周,周…”
“嗯,我回来了,快睡觉”,周寅坤怀里圈着人,下巴抵着夏夏的脑袋感受她发丝的柔软,那股好闻的雪糕味儿也随即浸漫鼻腔,一时间,心情除了明朗又多了分安逸。
倒是这感觉,他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