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修在南母眼中,已经被打成了个始乱终弃的负心汉形象。
但是毕竟帮着女儿解决了纠缠已久的脏东西,又是全家人的恩人,到最后,到底还是礼貌地献上厚礼,只不过态度疏离,远不似之前亲热。
不过对待寻来的不知情老人家,还是连忙将人请进屋内上座,又唤身边丫鬟沏茶热茶,为老人暖暖身子,好等着岑修归来。
南簪坐在另一侧,有些坐立难安,袖中的手指纠缠,甚至开始无意识地扣起指甲。
她也是才想到,老人一路过来,哪里有机会给远在叶城的孙儿传信,岑修真的能回来吗?
洛珩玠可是货真价实地还在这,甚至让她感觉更加危险了几分。
南母并不知道这些,还礼貌地和座上的老人交谈。
那名为岑据的老人也是奇怪,明明看着就是个乡间的务农老者,但品茶落座的姿态比之南父都不逞多让,与他清贫的外形形成鲜明的对比。
“不知老先生过来寻人是有何事?”
美妇人将茶杯放回木桌,眼皮一掀,端的是当家主母的气派。
“说来也是惭愧。”
岑据扯过袖子,偏头咳嗽两声,而后竟是将视线再度落在一旁老实喝茶的南簪身上。
“我那孙儿上次回家,和我说是有了心仪之人。”
南簪和南夫人俱是一愣。
“我们岑家仅剩下我们祖孙二人,我是他唯一的长辈。”
“老家并没什幺东西,让岑修来回跑也是折腾,索性我就动动我这把老骨头,为年轻人省些事。”
“可是,岑道君早上还说就此告别,怕是再也不会回来叶城。”
南夫人其中闷着一口气舒了大半,但仍旧不太放心。
“他可未曾和我们提过这些。”
“小儿女。”
岑据笑着摆了摆手。
“看南小姐这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大抵是年轻人之间闹了什幺不愉快,我那孙儿我也清楚,嘴硬的很。”
“舒儿?”
南母将询问的视线移向南簪。
一时间,前厅内的所有人,神情各异,或是直接,或是偷偷地,全部看向南簪。
凝在身上的视线太多,小姑娘有些不适地左右动了动,最后还是牵强地牵起唇,朝母亲笑了笑:“前几日,确实和道君闹了不愉快,没想到他真的要走。”
她心中明白,今日这幺说了,便是真的坐实了自己和岑修之间的不清不楚。
南簪心中罕见抓狂了起来。
之前刚跟岑修说出那般绝情的话,眼下自己又主动示好,简直不敢想象岑修知道之后会是怎样一副嘴脸,又会借此和自己讨上多少过分的好处。
“祖父,夫人。”
怕什幺什幺到,南簪话音刚落,厅外便传来了男人略显急切的脚步。
岑修大跨步子走了进来,袍角飘摇,如同片灰蓝的云。
瞟了一眼僵在原地的南簪,岑修朝上座的两人行了一礼。
“岑修本想回祖宅将事情禀告祖父,未曾想到祖父竟是直接来了。”
岑据上下看了看岑修。
青年并不像面上这般云淡风轻,他能感觉到,他身上的气息不稳,怕是受了不轻的伤。
但好在并未伤到根本,只需修养几日,便可痊愈,和皮外伤相差无几。
老人眼神中带上几分满意,朝青年点了点头。
“做的不错。“
又转头看向一旁的妇人:“夫人,那我先和孙儿回去休整,待休息休息,再来和您详谈婚事?“
今早的事情原是乌龙,南夫人对着岑修祖孙的态度也好了不少,连忙叫人将两人带去最好的厢房好好休息。
等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南夫人变脸一般收敛了脸上的笑意,转头瞪了尽力缩小存在感的南簪一眼。
“南簪,过来!”
“娘…”
小姑娘软下声音,不太情愿地挪着步子过去。
“赶紧过来,把你和那岑修的事情老实告诉我。”
“那边都派长辈过来商谈婚事,你还想瞒着我,真是翅膀硬了!”
……
等南簪从前厅出来,已经是眼神飘忽,脚步虚浮。
“小姐?”
阿秋关切地想要上前扶住南簪,却被小姑娘轻轻推开伸过来的手。
“我想自己走走。”
南簪声音飘忽,感觉头有些痛。
南母也算是雷厉风行,尤其是对着自己捧在心上的宝贝女儿,简直恨不得将她和岑修相识相熟的所有细节都盘问清楚。
可她能怎幺说?
她和岑修相处的三分之二的时间都在床榻上厮混度过,真要说出来,怕是都来不及洛珩玠出手,自家阿母都能马上出手撕了自己。
绞尽脑汁学着画本子里编造出一段段两个人的故事,等南母终于放过自己,南簪大脑也已经将近麻木。
“这不是,前几日还说和我只是露水情缘的南小姐?”
经过庭院中的假山,石头后传出男人嘲讽的声音。
南簪下意识擡眸,只见岑修正靠在假山上,挑着眉看向自己。
“今日便变成闹了不愉快,甚至想要同我商谈婚事?”
“我可是当朝国师唯一的弟子,你不过是…”
心中还憋着股气,岑修根本也不想自己说的是不是过于刻薄,但嘲讽的话还没说完,怀中便一下撞进了个柔软的身子。
身上隐藏的伤口有些发疼,但却还是小姑娘的投怀送抱更令岑修震惊。
南簪双手环上男人的腰,像是极为依赖一般,在岑修胸口蹭了蹭,岑修双手僵着,想要去回抱住人,但却有些犹豫。
“我以为你真的要走…”
看不到小姑娘的脸,但是从声音里,也能感受到南簪那股浓浓的委屈。
罢了。
岑修觉得自己到底还是心软,伸手安抚似的抱住南簪,拍了拍小姑娘的背。
“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其实他出了门,没过一阵便想回来了。
只不过是心中的自尊心作祟,并不像那幺快就上赶着凑回去。
南簪听着男人的声音放柔,心中偷偷松了口气。
现在还不能马上就说出来洛珩玠未死,不然岑修难免觉得自己是为了驱邪才服软。
不过…
看岑修这幺快便软化了态度,自己再哄一哄,便能透露出洛珩玠的事。
南簪伸手假装要擦眼泪,实际上却狠狠揉了几下眼睛。
再擡头,鹿儿眼湿漉漉地泛着红,简直是方才哭过的样子。
“道君陪我,莫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