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近都是小户型的住房。
孟晓谷家客厅不大,唯一的双人沙发已经被占据,花月娇只得主动扯着林云深走到单人沙发前。
没有反抗,林云深任由花月娇把自己按进沙发,又紧挨着他入坐。
他坐在花月娇身边,双腿微屈,很自然地将手臂虚扶在花月娇腰后。
对面花月娇两位好友不约而同地看过来,目光如探照灯般扫过,林云深面上波澜不惊,却在心底琢磨起该怎样漫不经心地表明自己的身份。
——花月娇的合法伴侣。
太多话,聒噪又啰嗦,太少又难免认为冷淡。
林云深飞速在心底琢磨好腹稿,在开口之前又全部作废。
他不该在花月娇没有同意之前,冒昧替她宣告。
即便这是事实,也不可以。
身边花月娇乖乖把手塞进他掌心,温暖又柔软,让人握住就不想放开,此时此刻,林云深终于发觉自己的贪婪。
他并非向林女士坦白的那样无欲无求,对接手事业不感兴趣,对安排好的人生不感兴趣。
他想要花月娇能心甘情愿向朋友介绍自己。
他还想要花月娇能喜欢他,不是喜欢小猫小狗、喜欢漂亮东西那样,会看着他侧脸出神的喜欢,是很喜欢他的喜欢。
林云深承认自己贪心不足,其实他想要的很多很多。
他按捺下蠢蠢欲动的心思,手臂发力,握着花月娇的手又紧了些许,神色淡淡的,语气也不见波澜:“你们好,我叫林云深。”
夜幕彻底降临,居民区各家各户的灯火渐次亮起,在暗色的天幕上拼出狭长的光线。
四楼的灯灭了,昏暗楼梯间响起交错的脚步声。
女孩们手挽着手走在前面,由最熟悉地形的孟晓谷带路,她们在去吃晚饭的路上,在林云深说今晚由他请客之后。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安排好今晚的菜单,像是完全把不紧不慢跟在身后的林云深给忘了,脚步越走越快。
老式街区里最常见的大排档招牌出现在路边,晚餐时间行人多了起来,露天摆出好几张木桌,长长地一直蔓延到水泥台阶边缘。
忽然间,孟晓谷不经意地抛出一个问题。
“你和他一起住吗?”
正眯着眼打量着彩塑招牌的花月娇闻言一愣,下意识点头,应声道:“嗯。”
得到回答的孟晓谷毫不意外,她有些懒洋洋地揽住二人的腰,将她们往店里带去。
“那就保护好自己。”她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
孟晓谷并没有真的将那位由花月娇带来的男人抛之脑后,或者说正是因为她才经历过分手,才对林云深多有留意。
路上交谈时她偶然侧头,恰好与跟在身后的林云深对上视线。
男人琥珀色的眼睛里酝酿着令人窒息的压抑,表情安静而专注,牢牢黏在花月娇身上。
像是察觉了孟晓谷的注视,林云深掀起眼帘,礼貌朝孟晓谷点点头,嘴角勾起些弧度,看似友善,却让她感到危险。
趋利避害的本能让孟晓谷迅速收回视线,重新加入花月娇她们的讨论中。
她不知道自己该提醒什幺,让花月娇提防根本没有发生的事情未免过于荒谬。
孟晓谷只能摸摸花月娇的脑袋,轻声说一句保护好自己。
她做不了什幺。
刚走到大排档的范围,围着围裙的店员就自觉上前招呼客人。
“三位是吗,坐这里吧。”
店员年纪也不大,脸上还有点青涩,她主动替花月娇他们把木椅拖出来。
“四个人。”林云深快走两步,在几人身侧站定。
除去最开始的差错,点菜还算顺利,孟晓谷点完餐之后,餐桌上便陷入沉默 。
她们和林云深唯一的关联便是花月娇,没有话聊,作为纽带的花月娇也不知道该说些什幺让气氛活跃起来。
最后还是林云深率先打破了沉默,虽然他并不觉得安静是件坏事。
世界上不一定每个人之间都要有话可说,可是花月娇握着他的手很用力。
“不好意思,今天来得太匆忙,没有来得及准备礼物。”
真是奇怪,明明是在道歉,可话从林云深口中说出,却带着点理所应当的感觉,就如他一坐下就自然地替花月娇倒水洗过碗筷。
林云深好像就该说出这样的话,无论对面接受或是拒绝。
“可以。”高彦灵她们也没推辞,很坦然地点头同意。
实际上,客套话和真心并没有那幺难以分辨,至少现在,二人对视一眼,都觉得自己能收到所谓的见面礼。
生滚粥和配菜一起上来了,与花月娇在市区吃过那些打着“大排档”旗号的精致餐馆相比,郊区的路边摊还要再朴实无华一些。
热气腾腾从瓷碗里冒出,汤匙被搁在碗侧。
还没等花月娇动作,素白的手指便将瓷碗推至她面前。
花月娇扭头,本以为能和林云深对上视线,但男人早已收回目光,只露出一张轮廓冷峻的侧脸。
林云深面前的碗还是空的,手放在桌边,随意摆弄着手机,袖口露出的表盘里,时针快要走到七点。
他低头回着消息,看起来并没有动筷的想法。
也是,这是什幺地方。
地面的水泥没有抹平,老板只能在摇晃的桌脚下垫上几块东西,身边时不时传来加菜的吆喝声,头顶挂着串起来的白炽灯。
跟林云深当初带她吃饭的地方有着天壤之别。
他和家长的争吵只是暂时的,叛逃的王子在结局还是会回到家里,能变成天鹅的丑小鸭也不是真的鸭子,它只是暂时迷路了而已。
未来的林总不愿意给炮灰面子倒也正常。
如果出现在电视里,花月娇还能笑着感叹一句编剧真是不择手段,可当这一幕切实出现时,她有点笑不出来了。
也许是真的长大了,这样的难过只在心里短暂维持了一瞬,花月娇很快收回目光,赶在高彦灵她们动手之前主动替她们俩都盛了粥菜。
“看起来就很好吃。”她甜甜地笑了起来。
离开寰远之后,林云深确实决定自立门户,但他还没有天真到认为自己能只靠自己白手起家的程度。
适当的合作有助于计划更顺利的推进,只不过他的合伙人有些烦人,明明已经到了下班时间还给他发工作消息。
林云深回完信息,擡头才发现花月娇确实如他所料,在主动盛菜,只不过对象不是他,而是她的两位好朋友。
忽视了身旁灼热的视线,花月娇把碗递到高彦灵和孟晓谷面前,自顾自地开始吃饭,期间甚至没有擡头分给身边的林云深一丝一毫的注意。
林云深淡定地拿起放在一旁的汤匙,面上波澜不惊,但睫毛闪动间,那双漂亮的琥珀色眼睛不经意透出一股脆弱。
自出生以来他就是所有人的视线中心,长辈对他寄予厚望,小辈只能仰望他,就连和林女士闹翻之后,他依然是那个众星捧月的林云深。
林云深心里觉得委屈极了,为什幺老婆只顾着照顾其她人。
明明是他先来的,是他先给花月娇盛菜的。
明明他也很想尝尝老婆亲手盛的粥。
虽然花月娇不给他盛粥也没关系,毕竟他不想老婆辛苦。
可是现在,他完完全全被花月娇当成了不存在的透明人,忽视得彻底。
三人愉快的晚餐时间和林云深这端的冷寂形成鲜明对比。
巨大的落差感让林云深快要控制不住内心冒出的阴暗想法。
这是他的。
花月娇应该看着他。
只看他。
有一瞬间的恍惚,林云深想就这样不管不顾,满足自己的欲望,让花月娇只看着他。
可余光偶然瞥见,花月娇捏着汤匙,和她朋友说话时那样笑盈盈的脸。
她眉飞色舞,快乐又欣喜。
顷刻间,那些被滋养疯长,正在心底蠢蠢欲动的恶念偃旗息鼓。
花月娇听见身旁传来男人的一声叹息,她歪着头,关心地问:“怎幺了?”
“没什幺,只是觉得味道还不错。”
林云深默默记住了粥里加入的食材。
花月娇喜欢,他要亲自给老婆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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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可能请假可能不请(・ x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