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拾叁·决断

“我觉得不妥。”

沭听完浚的提议后,不假思索否决。

对于姚幺来说,这未免太突然了。

“囡囡自从被血术封印记忆后,体质就虚弱了许多,万一她因此受了刺激,忆起旧事,岂不适得其反。”

沭是制药施药的人,对于少女的身体状况,自然也知道的更清楚些。

明明疗愈药物的配比用量并无变化,可她身上被施加的伤淤,比之几年前,要更难消除了。

这与她情志和体质的状况,均有所关联。

“大哥,别忘了,我们篡改她的记忆,抹去她的人格,为的是什幺。”

为的是什幺?

问句会使人不由自主陷入思索或回忆。

思索自己是否实现当初立下之志,回忆曾经做下决定时的处境和心态。

对于他们而言,这当初的志,便是报弑亲之仇。

故在让那对夫妻以命偿命之后,不满足于此的他们,夺走了其室中最隽美珍贵的宝物。

灵鹤折翅,明珠沉渊,世人唏嘘扼腕,本主洋洋得欢。

可高堂之鹤,哪会如此容易被驯服。

即使被浸溺进淤泥里,灵鹤仍拼命挺着傲骨,他们越是羞辱,越是蹂躏,那身傲骨反而越发出尘。

到最后精神崩溃,皮肉寸毁,也不忘一遍又一遍地,诅咒他们不得善终。

鹤痛哀欲亡,蛇人们方才意识到自己失了分寸。

折不断其傲骨,他们不得不另辟蹊径。

驯服一只灵智健全的鹤,成固然完满,却耗力劳神,难得章法,而驯服一只懵懂无知的雏儿,则容易甚多。

看着曾经清高自由的姚家女,如今依赖于仇恨之人,被驯养得羸弱胆怯,耽溺淫秽。

这亦能带给蛇人们扭曲的快感。

“我没忘,这不过权宜之法。”

浚维持着表面的镇静。

“在未摸清敌人底细之前,姚幺都不该有哪怕一刻离开我们的视线。”

林间的屋子其实也算安全,处于悬崖与他们居所之间,如围笼无口。

可现在局势变化,他们也应及时改变对策。

而密宫的私密性,可谓最佳。

只有他们兄弟知晓如何出入,又位于族城之下,来去便捷,实乃目前最周全的藏身之处。

将姚幺安置在密宫,既能躲开姚氏旁支的搜救,又能增繁交合,尽快使其受孕,以彻消血脉传承。

“可是——”

“当初我们为何要抹去她的记忆?”

沭还想说些什幺,却被再次突然出声的泽打断。

“我也记得为什幺。”

“哥,若是姚幺因此回想起什幺,我们要想将她的记忆重新消抹干净,就得再施用一次血术,那就不只是代价之轻重的问题了——”

泽的突然出言使沭微有不虞,不等他夺话说下去,他的视线侧向泽所在之处,稍提音量,将自己的顾虑说完。

“人族的身体承不住的。”

“可我们养她,本就不是养一个得捧在手心呵护的宝贝,对吧?”

黑尾蛇人忽略沭话语中若有若无的冲意,不似平日沉肃,竟反常地低笑了声。

“难道说,沭,你怜惜她?”

他的语气犹带着轻笑的余韵,仿佛在与人说着玩笑,可话中之意,却十足刁钻。

此语一出,连不远处未曾参与争论的浟和沚,都擡眼看了过来。

沭面色微变,立即拧眉驳回。

“当然不是。”

“所以让囡囡留居密宫,何来不妥?既隐蔽,又周全,我们日日前来陪伴她,她不会感到孤独的。”

见沭终于听进去了,“泽”心中一嗤,慢悠悠继续说下去。

“况且,如今的她不比当初,她什幺都不懂,没机会,也没胆子做伤害自己的傻事。”

“沭,你多虑了。”

血术霸道,哪里是几场惊吓,几次欢合便能被刺激失效的。

封印的核心,是作为姚族人的过往。

只要姚幺永远不接触到姚氏相关之物,这封印,就不会有失效的可能。

“……二哥所言极是。”

沭沉默片刻,随后亦笑了笑,附和一句。

兄长们已是说到这份上了,他一人觉得不妥,也无甚作用。

不过…曾经怎不晓得,寡言的二哥,还有这舌灿桃花的功夫。

\'你在怜惜姚幺吗?\'

嗐——

这话真犀利,像根刺一样扎心,偏偏还真入了他的耳,萦绕回响,挥之不去。

罢了。

转念一想,日后能有更充裕的时间与囡囡相处,也不算坏。

而为了让囡囡挨过这段日子,那用于疗愈的伤膏,以及催情的青烛,他又得多制备些了。

“浟,沚,你们呢?”

沭已是同意,浚旋而问向年纪最轻的两个弟弟。

“我们——”

白蛇少年相视一眼,两人均明白对方的意思。

浟随即转头,不甚在意地耸了耸肩。

“全凭哥哥们安排。”

他们一向不参与此类事宜的讨论。

倒不是哥哥们不准许,而是当年发生那些变故时,他们尚年幼。

不知悉其中交锋,自然也无从述言。

大哥本着平等,在商议时召来所有人,但他们自知深浅,此等目的的集议,他俩不过是来听一个结果。

只要不影响他们亲近囡囡,便无所谓。

“那便如此决定了。”

“净涤之后,就将囡囡留在这儿吧。”

浚起身,前去将栅门缠起的铁链解开。

“理由我来说便可,到时……给这里布置的温馨些,她会听话的。”

“不过在此之前,切忌将这些决定说予姚幺。”

吱呀——

浚第一个游移出门,随后仿佛想起了什幺,微微旋身,看向沭的方位。

“沭,你随我过来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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