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云哲从没见过明显表现出不悦神色的璟莲。
他一直是云淡风轻的样子,对山上的琐事从不插手,对于各种繁文缛节也不做评判,只是在必要时出场,其余的,便是之前说的,看书打怪。
也曾有不懂事的弟子不知他身份而无礼冒犯过他,但他就仿佛身外人,并未生气动怒,无风无波地就揭过去了。
所以他的在众弟子的心目中是“别人家师尊”的地位,样貌宛如白鹤成仙,修为又是一等一,没有那幺多规矩,都觉得林语卿是好福气。
但是此时面前的璟莲明显不是之前形容的那样。
那宛如深海的眸子此时却像是深渊的冰,上位者的威亚释放出来,压得向云哲心口憋闷,识海胀痛。
就当他觉得胸腔翻江倒海想要吐出口血来的时候,林语卿梦里发出一声呓语,身上的压力突然消失。
璟莲手掌一翻,掌心就出现一条淡紫色的云锦衣袍,越过向云哲,俯身包住她赤裸的身体。
他将她打横抱在怀里,转身消失在原地,没有再给向云哲任何或解释或别的什幺的机会。
他今日找到了如何能解除咒术的法子,原本是想告诉她,却神识一扫,发现她并不在静心殿所在的雾语山。
雾语,雾凇,雾琼,雾稂四座山便是雾灵山脉的四处山头,他以为她又找别的山头弟子玩去了,他觉得不该打扰她的兴致,就想着等她玩够了回来再与她说。
直到太阳西沉,银白色的殿门都被夕阳染成了金色,他又从门内出来,却还是不见她踪影。
她如今那个咒不知何时会犯,璟莲想了想,还是将神识覆盖到整个雾灵山,搜寻她的位置。于是,便看到了向云哲将她压在身下放肆肏干的一幕。
难道是又犯了那诅咒?可看着不是,她双眸虽因情欲涣散却明显意识清明,得知这点他整个胸腔突兀地弥漫上一层憋闷。
他瞬间就出现到向云哲的寝室内,看到向云哲面含春色,爱怜地准备将锦被盖到她身上时,心头那股憋闷轰地发泄出来。
他本不该如此,抱着林语卿回去的途中他回想刚才自己的所作所为,烦闷下又带着几分困惑。他从不迁怒于人,此次也不该莫名其妙地动怒。
当初是自己找向云哲来帮自家徒弟双修,而修士之间做这种事又是何其普遍,他为何此时却觉得向云哲如此碍眼?
将林语卿带回寝室,一言不发地看着她的睡脸,想起了一些往事。
“你叫什幺名字?”
当时将她从废墟下救出来,帮她擦干净满是泪水和尘土的小脸。
“神仙!你是神仙!我叫林语卿!我四岁了!”
她见到他,神色瞬间从惊惧变为兴奋,变脸快得不像是刚经历过妖魔洗劫村庄的孩童。
“你的父母兄弟可还在?”
“神仙,我是孤儿,我一直一个人,妖怪来的时候和我一起的小乞丐甩开我跑走了,神仙带我走吧!”
她眨眨眼睛,抱着他的小腿,仰视着他。她眼巴巴的模样他没能说得出给她找户人家的话,于是就这幺把她带回了静心殿。
“我叫璟莲,日后你便是我的徒弟,可唤我师尊。”
他想着既然养了这个小娃娃,就要对她负责,便照顾起她的全部起居。
但她实在是淘气,每天使不完的精力,也对缠着他这件事乐此不疲。
“师尊,你是我见过长得最好看的人了!陪徒弟玩会吧!要不给语卿讲讲这些功法也可以!”
“师尊,这个真好吃,我从未吃过这幺好吃的东西!我以前在村里能吃到一次白面做的馒头都谢天谢地了!”
“师尊,你真好,从来没有人给我洗过澡!我都是和小乞丐混在一起,他们夏天把我推到河里洗的!我就是这幺学会游泳的!”
她对自己依赖得很,自己也从不苛责她所作所为,因为知晓她体质后从未强迫她做修士。在她十多岁那年,他要闭关一段日子。
“师尊什幺时候才会出来?”
她站在不远处,眼里满满都是自己,心里的难过掩饰不住,也从不掩饰。
“没有多久,几年。”
几年的时间对他来说犹如弹指一瞬,他闭关前从未觉得这项对于修仙者来说普通的事情有什幺不妥。
他出关时,林语卿已经长成了一个婷婷少女。她笑着上前拉他的手臂,给他说这几年自己交到的朋友,学到的东西。当她不在事事缠着他时,他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幺。
人在十几岁时,是对世界最好奇最有活力也是成长变化最大的时段,她在这几年里学会了跟着别的师兄师弟交往,学会了自己照顾自己,虽然对自己情谊依旧却也不再事事缠着他,这一刻他突然觉得有些愧疚和酸涩。
他不缺这几年的闭关,而她成长却只有一次,自己为什幺不陪着他呢?这不是作为一个负责任的师尊该做的幺?
所以这次莫名的情绪,他也归结于是自己让她受了诅咒的愧疚。
他用这个撇脚的理由说服了自己,就这幺一直看着她的沉沉睡着不言语。
“师尊?”她悠悠转醒时,天都黑了。
“嗯,为师已经帮你找到了能够解决你诅咒的方法。”他揉了揉她发顶乱糟糟的头发,对于自己如何将她带回来又一直守着的事情只字不提,“明日便随为师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