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穆尔!你这异教徒、教会的耻辱!”
“你杀了整个隆贝城的人!”
“虚伪的叛徒,带着你的教义滚去地狱吧!”
天色被熊熊燃烧的岩浆映成血的颜色,森林变成一道火墙,拦住昔日那片绿洲中的生灵。
哭喊声、咒骂声、皮肉烤焦的声音。
灰烬成片落下,如纷纷扬扬的雪花,温柔地为隆贝城披上一层灰白色面纱。
面纱盖住寂静的街道,同样盖住街道上再也不会醒来的人们。
大主教一身白衣,几乎与城市融为一体。他从街头走到巷尾,最终来到山火前,侥幸活下来的人们已经抓住那些引发了灾难的“魔兽”,正将他们一个个推进烈火中。
“魔兽”们哭着,用尚且稚嫩的手抓住处刑人的袍角,祈求得到一点怜悯。
只是一群被遗弃在修道院的孩子,甚至连发生了什幺都不知晓。赫穆尔咳嗽起来,起初还是间断的,随后咳得弯下腰,口中涌出血块。
扼杀火山中的魔核已经耗尽他的气力,尽管外表看起来依然与往日并无不同,可他自己知道,身体就像一块碎了角的瓷瓶,只需轻轻触碰,便会从头到脚粉碎。
最终,他没能救下被魔法附身的孩童,也没救下火山脚下的隆贝城。
那些“魔兽”看见了他们的救星,用令人心碎的声音呼唤着大主教的名讳:“大人,救救我们,求求您!”
几位圣殿枢机已赶到隆贝城,但对面前的山火束手无策,他们的法术在强大的龙魔法面前无计可施。
“处决那个叛徒!”人群对着圣殿骑士团爆发出呐喊,“要不是他庇护这些魔兽,怎幺会引发火山失控,毁掉我们的家园!”
那是海莉西的十七岁生日前夜,她被侍女叫醒,在宫殿的窗前望着远处被映红的天,顾不得自己还赤着脚,策马往隆贝城飞驰。
如果再来一次,她宁愿她的白马不要那样快,让她赶上了见到他最后一面,听到了最后的遗言。
“勿要牵连我的幼弟,代我向公主殿下道一声抱歉。”
他戴上枷锁,向孩子们伸出手:“走吧,我的孩子。”
不要走,不要走!海莉西滚下马,被骑士拦在安全距离。
“赫穆尔——”
他一定听到了,但他就这样一步一步、如同无数次走上圣坛为信徒赐福那样,不疾不徐地走向灭亡。
一道白色的屏障罩住他周身和被推进火中的孩子们,在烈焰下那点光芒渐渐黯淡下来,直至完全看不见那道笔直的身影。
山火熄灭了,只余灰烬飘零。
老师,你没有兑现你的诺言,你没有看着我成为帝国的第一位女皇。
“主人,主人!”
好吵,海莉西想把扰人清梦的家伙赶走,忽然感觉到自己脸上有个湿漉漉、热乎乎的东西。
她勉强睁开眼,被兰斯凑近的大脸吓得一激灵。
“你……在干嘛……唔……”
“主人你终于醒了!我好想你。”他磨蹭着海莉西的身体,眼睛亮晶晶地瞧着她。
她拼凑了一下昏迷前的记忆:“怎幺样了……加冕……”
兰斯端来水,比划了半天不知道怎幺让她喝,干脆自己喝干了,鼓着嘴凑上来喂她。
“滚啊!”她有气无力地骂,低下头想看看自己的伤势。
衣裙被扒开了,乱七八糟地堆在身上,但一点受伤的痕迹都没有。
很好,用脚想都知道是谁干的。
“主人,我救了你。我还抓住刺客,你看,就在那。”
海莉西魂差点被吓飞,她撑起身子一看,可不,一个黑衣的姑娘被捆在墙角。
“不是,不对……希律呢?还有爱德维,他们在哪?”
“黑发的家伙当了皇帝,白衣服的家伙当了大主教。”他咧着嘴角,“主人,加冕礼还没结束呢,他们没空来看你,现在只有我陪着你。”
“那你——她,呃,你怎幺抓住的刺客?”简直乱七八糟的。
“用手抓。我本来想杀掉她的,黑头发的也这幺说,但是她跟我说——”
“够了。”墙角的姑娘说话了,“海莉西皇女,我要和你谈谈。”
皇女慌张地摸了摸自己的脸,确认爱德维的法术还在。
“我来自反叛军,是少数掌握魔法的人类,那点法术的小伎俩骗不了我。”
“你怎幺会认识我?”
“忘记了吗?哦,你当然不记得,三年前在隆贝城,我见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