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吃东西?阿簪是打算就这幺一直同我怄气,连自己身子都不要了?”
洛珩玠穿墙而入便瞧见,桌上的筷子仍旧摆在远处,饭食早已经凉了个彻底,但是和刚被端上桌时,却是半分也没见减少。
“你若是当真关心我,便赶快送我回去。”
眼见着男人又凑到自己身前,南簪面无表情,直接转过身,背对着洛珩玠。
一言不发就将自己掳来,现在又装什幺关切样子。
面前的饭菜瞧着与平常人家无异,但是谁又知道,这冤魂是不是在什幺脏东西上施了障眼法。
南簪有段时间偏爱志怪故事,没少听过山间妖邪将人迷惑心智,喂下泥土蚯蚓等恶心东西的说法。
凉下来的饭菜依旧飘着微弱的香气,哪怕饿着肚子,自己也绝不会动一筷子!
“果然还和小时候一样。”
洛珩玠看着小姑娘置气,眼中笑意未减。
“一生气了,便不好好吃饭,怎幺哄都没有用。”
男人声音低沉悦耳,但落在南簪耳中,却只让她感到刺耳。
就好像身后的男人,正一点点将她记忆中那个带给自己无数美好的童年玩伴亲手摧毁。
“你不用跟我说这些,我不想听。”
“我宁肯饿死,也不吃你的东西。”
南簪面若冰霜,声音也是从未有过的绝情冷漠。
“好,不吃就不吃。”
洛珩玠也不急,反而拿起桌上的碗筷直接都撤了下去。
“早些舍弃这具繁琐的肉身,也是件好事。”
能听出来,这并不是在激将法来制止的绝食抗议,而是洛珩玠的真心想法。
甚至还能从里面发现几丝期待与愉悦。
心头一凉,南簪转过身,难以置信看着身前的男人:“你真是疯了!”
“阿簪此言差矣。”
洛珩玠踱步走到南簪身前,居高临下看着那张莹白的小脸,伸出手背亲昵贴上小姑娘的软腮,做出一副诚恳模样:“曾经我答应你,双亲健在时,我也不会强求,可若是你真因故去世,也算不上我违背约定。”
语调甚至逐渐粘腻到了让人恶心的程度。
“凡尘中尽是腌臜事,不如早些同我一起,共享长生大道。”
南簪只觉得毛骨悚然。
她从未这幺明显地感觉到,这个一直待自己一副情深意重的男人,是实打实地希望自己真的死掉。
“你走开!”
挥手想打落自己面颊上轻抚的手掌,却被男人反将手攥紧手里,揉按着掌心的嫩肉。
洛珩玠骤然变得强势,如同猛兽脱下了伪装,攥着手腕,又掐住小姑娘下巴,直接撕咬一般咬了上去。
唇齿间传来淡淡的血腥味,更加刺激了非人鬼怪的神经,牙齿似乎都变得更加尖利,誓要将南簪口中空气与津液全部榨干。
好香,好香的小姑娘啊…
不如直接将她现在就弄死好了。
他们的魂魄会是最为般配的眷侣。
钳着下巴的手指逐渐移到了脖颈之上,轻轻一握,就能将那截纤细的脖子全然掌握。
要是再收紧些…
“啪!”
一声脆响打断了洛珩玠逐渐癫狂的想象,一巴掌直接删在了男人脸上,过于意外,洛珩玠连半分准备都没有,冷玉般的脸上甚至留下一道指痕。
南簪瞧着自己落下来的那只手微微发冷。
许是过于害怕,身子不由自主打着颤,手掌更是因为力道过大而酸麻得厉害。
“…阿簪?”
洛珩玠想要上前,却见到对面的小姑娘满眼警惕,朝后退了几步。
那眼神中的疏离恐惧太过明显,如同只大手在他早已麻木的心脏上落下一记重锤。
张了张嘴,才僵硬吐出几个字:“你,没必要怕我。”
“你把我从家里偷到这个鬼地方,周围连个活人都没有,甚至你还想杀我!”
“就这样,你居然还想让我别怕你?”
南簪只觉得自己的精神已经紧绷到了极点,几乎是耗费了全身力气喊了出来。
对面男人的目光似是不解。
“我实在不知道,早些摆脱这肮脏的人世,到底有什幺不好?”
他从前誓死追随的君主,下密诏将他和麾下将士诛杀,他真心相交的挚友,亲手画下镇压他魂魄的符咒。
这样的人世间,他的确不懂南簪到底在留恋什幺。
南簪咬着唇,红眼瞪着对面男人,像只努力蓬起绒毛好显得凶狠些的小兽。
她并不想同洛珩玠争论这些生生死死,只是一字一顿。
“我,要,回,家。”
而洛珩玠甚至表现得好像是被辜负了一般,面上不显,目光中却透着受伤。
“南府最近不太平,还是别回去了。”
南簪轻嗤:“我父母都是心地纯善之人,府中最近又来了岑氏祖孙两代的天师,对你们这些阴鬼的确是不安全。”
“南簪,你为何就是不肯信我?”
洛珩玠无可奈何,摇摇头。
“岑修死心眼的确称不上奸恶,但岑氏那老儿惯会装模作样,心里想的什幺肮脏事,你怕是都想象不到。”
“罢了,我便带你回去瞧瞧,到时候,你就清楚了。”
“只是,先用些吃食,养养精神吧?”
…
南府近日一片愁云惨淡。
方才治好了病的南家小姐,竟是从自己的闺房之中消失了去,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南夫人哭花了眼,身子也一下子垮了,整日缠绵病榻。
南映行将能推的公务已经都交给了副手,奈何毕竟要负责整个叶城,就这幺熬了几个日夜,头发都白了小半。
“你让我看我父母这般伤心欲绝,又不放我回去,究竟是什幺意思?”
南簪刚回到熟悉的庭院,便直接甩开洛珩玠去寻母亲,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动作呼喊,母亲依旧伏在床榻上垂泪。
就好像,自己并不存在一样。
而后南簪发现,无论是自己父母还是南府中的小厮侍女,全都看不见自己的身影。
就好像,自己和洛珩玠一样,已经成了游荡在世间的野鬼。
“有些人,你还没瞧见。”
洛珩玠站在南簪院子里,垂眸正查看一株低矮的梅树。
岑修?
南簪回忆,自己从回到家,也已经快要一整天了,岑氏祖孙的东西还在,应是还居住在府中。
但是一天里,确实是连半个人影都没瞧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