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游乐园29】眼泪

眼见这出戏就快要演不下去了，画外音急急忙忙出来救场。

“嘿嘿！”它发出一声笑，只是这声音怎幺听都有点干巴巴的，“现在轮到第三道菜了！3号菜——啊不，3号游客准备好了吗？”

“嗯嗯。”陈娇语气平淡，替那个冒牌货答道，“它准备好了，它迫不及待了。”

画外音：“……”

“施亦青”：“……”

没有从观众那里获得想要的反应，演员却依然非常敬业地继续演了下去——无数长长的黑色触手迅速从身后伸出，像是活了过来一般，直直朝“施亦青”扑去！

那些触手组成了一只巨大的黑色手掌，五指猛然收拢，死死箍住“施亦青”的脑袋，稍稍一使劲儿，他整个人就被那只黑手抓着脑袋提了起来。

“施亦青”悬在空中，脸色逐渐充血涨红，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救我！娇娇！救救我！”

唯一的观众陈娇不仅看得津津有味，还有闲心点评一下：“其实直接用触手就可以了，不用组成黑手，这样恐怖感反而减弱了。”

“施亦青”僵住了。

他看起来既茫然又无助，好像快要碎掉了。

关键时刻，画外音再次力挽狂澜：“1号木马的女游客怎幺能这样，太冷血了吧！多可怜啊，你的恋人正在遭受巨大的痛苦……”

它语气十分怜惜，好像这个画面不是拜它所赐似的。

冒牌货也趁机展现演技，“施亦青”眼睛发红，紧紧盯着她，眼神里逐渐染上了恨意……

下一秒，他被那只黑手猛地往后拖拽，身影几乎从她视野里消失。

陈娇只能看见他的手——那只手仍然紧紧抓着安全杆，因为极度用力，她甚至能隐约看见指骨的形状，像是骨头即将戳破皮肤、从中伸出来。

“陈娇！”他嘶吼般喊出她的名字，语气中饱含绝望，“救救我——”

陈娇移开视线，不愿再看。

抓在安全杆上的手很快松开了，她听见几声沉闷的撞击声，虚弱的求助声从后方传来：“我抓住……后面的车了……快坚持不住了……娇娇，求你，帮帮我，我想活下去……”

……怎幺还是这套啊。

陈娇心里已经很清楚这些都是假的了，但是要这样一直听着那个声音——施亦青的声音，持续发出惨叫和哀求……这还是有点太超过了。

“都已经揭穿了，为什幺还要继续啊？”她叹了口气，有些无奈，“难道非得我清清楚楚把你们的诡计全都说出来吗？”

不等画外音回应，她自顾自往下说：“刚才突然禁止我们说话，是因为投影或者特效就是从那个时候把我的同伴替换掉的吧？”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我的同伴那边大概正好和我相反，他所看到的，应该是他抽到4、我抽到3……”

已经很明显了，惩罚顺序和惩罚本身都是假的，它们的存在，只是为了给游客营造一种死亡步步逼近的紧迫感。

先用其它人的死亡来渲染气氛制造恐惧：同行者一个接一个死去、很快就要轮到自己，这样的境况很容易使得游客陷入恐惧和慌乱，近在咫尺的出口又令人心底仍有一丝希冀和侥幸……

再利用这种心理，让被替换了的“同伴”亲自示范解开安全带。看到同伴没有受罚，甚至有希望成功逃生，被蒙骗的游客在惊慌之下就有可能违反规则，从而遭受真正的惩罚。

但是太假了……她想。

假得让人想笑。

施亦青不会无视她的意见擅作主张，不会用那种教训般的语气和她说话，更不会因为她没有违背规则出手救他而露出那种怨憎的眼神……

就算不知道有特效这回事，她也不会被这样的冒牌货所骗。

“这些全都只是特效。”陈娇平静地说，“同伴的求救、其它游客的死亡、身后的恐怖存在，以及先前讲述故事时出现的身影……全部都是假的。”

其实冷静下来想想，那所谓的答错惩罚根本说不通。

那些题目基本不可能有人能全部答出，如果答错了就要接受死亡惩罚，那只要参加了这个项目就是必死无疑……这与其他项目的难度差异过大，也与这个游戏世界以往的作风完全不符。

这个项目虽然和她原先设想的不太一样，还加入了花里胡哨的童话故事、游客互动、提问时间和惩罚等一堆元素，但本质上并没有多大区别，仍然是利用特效来欺骗游客——最大的证据就是，她从头到尾都没有受到任何物理上的伤害。

规则禁止回头，所以陈娇根本不知道身后到底有什幺，只能从其他游客的描述中获知，而她整个过程中唯一真正感受到的，其实就只有那种玄之又玄的好像被盯视着的恐惧感……以及后背溅上去的血液。

前者很好办，人类的感官本就容易混淆，蒙上眼睛甚至难以分辨吃的是什幺食物。像这样无法回头直接观察、又接受了来自其他游客和故事的大量心理暗示，说不定放上几台制冷机都足以让他们寒毛直竖……

后者就更简单了，随便一包人造血浆就足以。

不仅仅这些，陈娇高度怀疑，那几个死亡的游客究竟存不存在——也许从一开始，坐上车的活人就只有她和施亦青两人。

毕竟规则里只是说“每列车包含3个木马，每个木马最多可容纳2名乘客”，但没有说必须坐满才能出发。

“至于那个冒牌货，”陈娇没有回头，只是朝后指了指，“现在是觉得引诱我解开安全带的策略行不通，于是转而给我制造出一种‘我只要回过头去拉住他，就能救下同伴’的错觉，诱导我违反不能回头张望的规则。”

“其实我很想夸你们演得很好……”她深吸了一口气，冷冷地说，“但是这演技实在太差了，我夸不出来……不要再继续了，我不会上当的。”

“……”

隧道里静悄悄的。

画外音沉默了，冒牌货也安静了。

陈娇耐心地等待了一会儿。

好半天都没有任何动静，她终于还是没能忍住，不耐烦地催促道：“能不能快点结束？我强忍着看了这幺久烂片已经很给面子了，你还要怎样？你现在不会要告诉我，你每次只能吃三个人所以我得等你消化12小时吧？”

画外音一声不吭。

陈娇：“那我干脆坐这儿睡一觉？”

画外音持续沉默。

陈娇：“行吧，我睡会儿。”

她向后靠坐，脑袋一歪，作势要睡了。

画外音：“…………”

……奇耻大辱！真是奇耻大辱！

简直就像恐怖片导演满怀期待地放映了自我感觉拍得特别精彩特别吓人的作品，结果放到一半被无礼的观众一顿点评“特效不行、血浆很假、镜头穿帮，真是彻头彻尾的大烂片”，点评完了观众还当场掏出U形枕在放映厅里美美睡起了觉！

“啊啊啊！混蛋！你在侮辱我！”画外音气得火冒三丈，破口大骂，“黏糊糊的情侣都没一个好东西！从一开始我就讨厌你们俩，果然都是一样的坏！啊啊啊啊啊！气死我了气死我了！你这个变质食材！烂东西！”

陈娇：“……”

真是毫无攻击力的辱骂。

而且，“你们俩”、“一样的坏”？陈娇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两个字眼。

听起来施亦青也安全存活……她先前还有些提着的心完全放松了下来。

画外音自顾自地发泄了一通怒火，终于冷静了点。

“赶紧滚！”它嘟嘟囔囔，试图为自己的失败找补，“……才不是因为你说得对……是你这幺难吃的变质食材，我不想吃！”

“啊对对。”只要它能赶紧放她走，陈娇觉得被骂什幺都无所谓，她试探性地问：“那你把车启动一下，我这就滚？”

画外音冷哼一声，小车终于开动了。

轨道嘎吱嘎吱响，这声音此刻显得无比令人安心，她身旁也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施亦青？”

真货版的施亦青同样脸色惨白，一脸失魂落魄，正凝望着前方发呆。陈娇叫了他一声，他才回过神来。

两人四目相对，陈娇看清了他的脸。

他眼眶发红，眼睛湿漉漉的，还隐隐氤氲着水雾，显然是刚哭过。

陈娇悚然一惊：“你怎幺哭了？是哪里受伤了吗？”

施亦青反应过来，飞速抹了一把眼睛，尽量让自己显得若无其事：“没有，你看错了。”

他声音闷闷的还带着鼻音，怎幺可能是她看错？

陈娇强硬地捧住他的脸：“到底哪里受伤了？快说！”

“……”施亦青垂下眼睫，看起来有点委屈，沉默片刻，他小声说，“……这个项目好吓人啊。”

啊……原来是心受伤了。

陈娇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笨蛋。那些都只是特效，我没事的。”

她放开手，但刚一松开就立刻被他反握住了，施亦青低声道：“我知道是特效，但是太真实了，就好像……”

……就好像陈娇真的被那只黑手带走了，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一样。

他心底清楚陈娇很聪明，也由衷相信她一定能渡过难关，可仍然无法抑制内心疯长的焦虑和恐惧，那种无能为力的绝望感几乎将他淹没。

如果那是真的……光是想一想，他就感觉心脏揪成一团。

施亦青把脸埋进她的掌心，再次声明：“我没哭。”

“嗯，你没哭。”

陈娇摸了摸他的眼睛，睫毛上好像仍带着点湿意，连带着她的心也像是被打湿了，沉甸甸地坠着。

明明期待过他流泪的样子，但真的看见了却很难过……这完全不符合她的想象，她想看的不是这样的眼泪。

“别担心。”她低声说着，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我们都好好地在这里呢，别伤心了宝宝。”

施亦青：“嗯，你说得……”

施亦青：“……”

施亦青：“…………？？”

他猛然擡头，一脸警觉：“你是真的娇娇吗？”

陈娇：“？”

这是个什幺问题？

施亦青迅速得出了结论：“你是假的！陈娇都是连名带姓叫我的，不可能叫我宝宝……嗷！”

背上被狠狠拍了一巴掌，这熟悉的力道让他意识到好像搞错了什幺。

施亦青后知后觉地脸红了。

绯红色从他的脸颊一路蔓延到耳朵和脖颈，耳朵红得像是要滴血，施亦青张口：“我……”

“你俩能不能快滚啊！！”画外音忍到现在，终于崩溃了，“车都停了好久了为什幺还在这里腻腻歪歪！这里是旋转木马，不是你们的酒店大床房！”

“这就走！”施亦青慌慌张张准备要下车，刚一起身就被没解开的安全带扯了回去。他正要解开安全带，手忽然被按住了。

“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陈娇眯起眼睛，眼神里流露出浓浓的怀疑：“旋转木马，不应该有旋转吗？我们好像……从没见到过重复的场景吧？”

“……”

画外音沉默了两秒，完全放弃了似的大叫起来：“烦死了！转完两圈赶紧滚！这回就算你们违规我也不吃了，真闹心！！”

【作者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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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狗：（猛狗落泪）

小猫：宝宝

小狗：（呆住）（震惊）（不敢相信）（怀疑）（终于确认）（脸红）（激动）（脸爆红）（激动地满场疯跑）（←这条并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