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说要带花月娇出门,秦月乔自然等不到第三天。
早早推了课程,用完早餐,就赶着花月娇上车。
甚至不用额外再开导航,作为司机的小北姐打着方向盘娴熟转进市区。
她们今天的目的地很简单,是秦月乔之前提过的画廊。
那是她提前收到的生日礼物,毗邻市区中心的和平公园,尽管是工作日,最大的绿湖仍波光粼粼,四周游人如织,湖心处几点客船荡漾。
附近围着的都是些低矮的中式建筑,属于秦月乔的画廊却有几层高,沉默但引人注目。门口装潢和秦家的古典装饰一脉相承,青翠挺拔的竹和隐约悦耳的水声。
道路旁不好停车,到了地方,按惯例花月娇先推门下车,再站在一旁等秦月乔下来。
她关上门,小北姐朝花月娇点点头,头也不回把车开走。
她另有去处。
提前有人通知过画廊的所有者即将来访,几乎是秦月乔刚踩上青石板路,画廊大门才出现在眼前,便有人从里面将门推开。
花月娇还从没见过这样的架势,一时间跟在秦月乔身后,连啊啊的惊叹声也发不出了。
她环顾着四周,却觉得这里说是画廊,但却有些空荡,只有几幅版面甚大的山水画。
她还以为秦月乔的画廊会像电视里那样——挂满各种西洋名家的油画或者素描什幺的,如果她们到来时恰好在举办什幺画展,就会有客人来往——外面竹林荫庇的桌下,有人拿着涂金边、偶然碰到会发出叮当响的瓷杯,谈笑往来,喝下小甜水的同时,递出一张写满0的支票。
秦月乔在她面前打了个响指,敲醒花月娇不切实际的幻想。
“看傻了?”
她语气一如既往地不顾人死活,却又不至于让人听起来觉得受到蔑视,仿佛只是很不解、很不解。
秦月乔在桌边坐下,擡头看花月娇表情。
“嗯嗯,之前没有见过,”花月娇立在秦月乔面前,垂下眼很认真看她,很认真回答,“我以为会有很多更现代一点的画。”
秦月乔的声音平缓从座椅上传来,她忽然变得有耐心,甚至体贴拉开身旁的椅子示意花月娇坐下,“什幺现代画?”
听到这个问题,花月娇脑子懵了一下,她不懂画,只能做最简单的区分,譬如她知道现在画廊里的山水画都是用毛笔画的,她口中的现代画则用不上毛笔。
但既然秦月乔问了,她也只能绞尽脑汁回答,虽然听起来可能有点平铺直述。
“就是——”
“小乔。”
她的话没说完,就被人打断了。
有人从画廊开着的门外走了进来,一身厚重低调的绸质裙装,手上挽着个小巧的亮色提包,手腕处浓绿的翡翠手镯,不经意露出一截。
女士径直坐到了秦月乔对面,先是很淡然地朝秦月乔笑了笑,才转向花月娇。
“我没打扰你们吧?”
秦月乔没接话,维持沉默,一旁的花月娇尽管不想让场景陷入尴尬,却也不敢擅自答话。
好在秦月乔只是忽然出神了一瞬,此刻回过神,便朝女士应答,语气有些符合年纪的娇蛮,她嘟囔着:“徐姐,你让我等了好久。”
“好好好,是我来晚了,”徐姐似乎早有准备,轻笑着点点秦月乔的额头,又扭过头,温润的目光如水雾般影影绰绰,很仔细飘落在花月娇身上。
徐姐说话语调很柔,听起来如沐春风。
她说:“还没见过你,我姓徐,徐宛鹰。”
“你看起来和小乔相差不大,也可以同她一样,叫我徐姐。”
徐宛鹰朝花月娇伸出手,擡手间那只翡翠手镯从手腕处滑落,垂在手臂尽处,摇摇晃晃。
花月娇听出来了,徐姐略带一点港城口音,此刻想和她握手,大概也是觉得自己和秦月乔有关系。
嗯,确实有关系。
她露出一个甜甜的笑,脸不红心不跳,握上徐宛鹰的手,“徐姐好。”
松开手的瞬间,花月娇忍不住在心底得意,暗自夸赞自己一句,花月娇,你长大了。
“画已经叫人包好了。”秦月乔冷不丁开口。
话音刚落,便有人拿着包裹好的画轴上前,呈到徐宛鹰面前,
“要打开再验一遍幺?”秦月乔举着和花月娇想象中相差无几的瓷杯,轻轻看向徐宛鹰。
“不用了。”徐宛鹰答道。
徐宛鹰今天是来画廊里拿自己早些日子和秦月乔订好的画的。
她不是X市本地人,但她的丈夫、或者说未来的前夫是本地人,两个人相爱的时候,自然愿意为了彼此付出一切。
徐宛鹰在港城家大业大,索性直接将版图拓展到X市,但总部还在港城,她无可避免只能来回在两地奔波。
做生意盈亏自负,尽管人祸可避,但天灾难逃。
货轮在海上遇上天灾,无处可退,暗处又有对手火上浇油,徐宛鹰本以为自己还有家庭做最后后盾,但——她丈夫几年来聚少离多,竟然也生了别的心思。
好在,徐宛鹰也不是把伴侣当作唯一的人,她原想保留一丝体面,二人好聚好散,协议离婚。
找人调查,才发现,原来自己放在X市的产业不知不觉竟被她的“好丈夫”侵蚀大半。
忍?
自然是不可能。
但她在X市不过初来乍到,自然比不过那些盘踞已久的地头蛇。
她来找秦月乔买画,难道只是为了秦家大小姐不同凡响的品位吗?秦月乔开画廊也好,开游乐园也罢,就算秦月乔开的是农家乐,徐宛鹰也会欣然前往。
只不过二人投缘,则办事更易。
她笑盈盈让人把画放进车里,自己却还没有离开的意思,反而同秦月乔热络攀谈起来。
事实证明,只要花月娇愿意,大概能让所有人都喜欢上她。
最开始不出所料,徐宛鹰同她打招呼不过是看在她坐在秦月乔身边,可到了后来,三人交谈间,徐宛鹰也佯作强硬,逼花月娇摊开手。
一张散着木香的名片被塞进她手里。
“哦,”秦月乔扫了一眼名片,没多说什幺,只让花月娇,“收好了。”
徐宛鹰随手搁在桌上的手机响了,她瞥了眼屏幕,没刻意避开面前两位年轻小妹妹,按了接通。
原来是她特意雇佣的“离婚专家”,正在替徐宛鹰出谋划策,名正言顺转移财产。
秦月乔一向懒得搭理人家的家务事,她的姐妹们又发来些八卦轶事,她懒洋洋低头划着手机,回复自己已阅。
徐宛鹰听筒声音其实开得不大,花月娇也没想刻意窥听别人隐私,但画廊里实在静谧,除了话筒和流水声之外,几乎没有其它声源。
那边律师替徐宛鹰分析着各种财产转移的方法,秦月乔擡手瞧瞧自己指甲,余光落在花月娇身上。
只见她眼也不眨,听得好认真。
听是一回事,被人发现又是另一回事。
赶在徐宛鹰挂断电话之前,秦月乔伸手在花月娇面前轻轻点了点。
“喂。”
徐宛鹰和花月娇同时转头看过来。
“已经让人放车里了。”秦月乔先和徐宛鹰说话,再转头让花月娇起身,“你去找画廊里的工作人员问一下,我之前落下的包被她们放哪了?”
花月娇只当秦月乔和徐宛鹰有要事说明,乖乖起身朝画廊深处走了,她记得刚刚那个工作人员就是往这里去的。
“没有找到……我和她都重新翻了一次。”
花月娇和工作人员一提,对方也很惊讶,说今天还是秦小姐第一次来。
但是秦月乔既然这样说了,她就必须得去找。
几个人闷着头把库房翻了个底朝天,却还是让花月娇空手回来了。
徐宛鹰已经走了,桌上属于她的茶杯也已经被撤走。
秦月乔闻声缓慢地擡眼,很专注地打量花月娇,过了好久,她才放下茶杯,轻飘飘开口。
“你也想转移财产?”
这是个疑问句,但从秦月乔口中却说出了毋庸置疑的效果。
“?”
刚坐下的花月娇猛然擡起头,虽然没说话,但她的眼神,乃至肢体动作都在传达着同一个意思。
——你怎幺知道?!
“哇。”秦月乔坐着,发出一声轻轻的惊叹。
她的目光落在花月娇身上,语气并不严厉,甚至有点无奈。
仿佛自己才是那个年纪稍长的姐姐,面前的花月娇才是那个在故事里无所畏惧、肆无忌惮的傻妹妹。
“你居然有一个男朋友一个老公。”
“之前是我小瞧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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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秦:哇塞,了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