坊间传闻,在半山腰那座瞭望塔里住着一位被巫婆关押着的美丽姑娘,如果想解救姑娘,就必须进入瞭望塔,但是谁进入瞭望塔谁必死无疑,只要谁能把姑娘救出来,姑娘就对谁以身相许。
人们一边眼巴巴地看着流传中的姑娘画像,一边看着远处瞭望塔顶端那个圆圆的小小的亮亮的窗,心中充满好奇和期待但却无可奈何。
我翻了个白眼,说:“这种事情都有人信吗?”
正在擦杯子的酒馆老板翻了个白眼,从抽屉里拿出一卷纸递给我,我拉开绸缎,缓缓推开纸,纸上是一个女子的画像,明眸皓齿,鼻梁高挺却不突兀,眼眶深邃充满忧虑,脸颊饱满而不臃肿,那嘴唇更是如神刀雕刻般。
我瞪着眼睛,说:“不会就是那姑娘吧。”
“正是。”
我卷了画像,用绸缎再次封好,递回给老板,说:“不是有人说过美女如蛇蝎幺?”
“但是谁能拒绝一个美女的诱惑……听说隔壁的隔壁那个娶不到老婆的单身汉就准备去试试呢。”
我摇摇头挤出一个鄙夷的笑,扔了一枚银币在桌上,跟老板挥挥手就离开了小酒馆。
夕阳西斜,橙色的阳光打在石板路上。
路经城堡,我擡头看了看高大森严的城墙和精致有压迫感的空中花园,然后冲着门口守卫的几个士兵吹了吹口哨,他们给我扔了个苹果,我一把接住以后装模作样地敬了个礼,大声调侃:“今天的伙食……不大行嘛。”
他们佯装生气,我在一阵打趣调笑间踏上了回家的路。
一回到家,我看着我的小茅草屋一片漆黑,便一下瘫在椅子上叹了口气。
瘫了一会儿,隐隐闻到了远处人家的柴火香,我摸摸肚子,别抗议了,我起来做饭就是了。
我点燃了墙上的煤油灯和壁炉,从地窖里拿了一些储存好的瓜果蔬菜,然后踩着高脚凳从烟囱里提了熏肉,简单地做了肉饼,用布包裹住肉饼,然后再附上一层松软且湿润的泥土,塞进壁炉的火堆里炙烤,最后把坩埚吊在壁炉上方煮着蔬菜炖汤。
壁炉里的木柴“噼里啪啦”作响,我站在窗口透气,却看到了远处小小的瞭望塔,我眯了眯眼睛。
阳光大好,我吃了早餐就在破损的矮城墙上晒太阳小憩,然后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叫我。
我坐起来低头一看,是城堡的守卫士兵,我复又躺下去,说:“怎幺了,不让我躺这吗?”
守卫急急忙忙地说:“不是不是,是又出事了,总督让你过去城堡一趟!”
我噌地坐起来,说:“他娘的不会是瞭望塔吧?”
“对!就是瞭望塔,咱们快走吧!”
我从后门进入城堡,啃着从马房里顺来的苹果,看着眼前的尸体,呈现出干瘪的深棕色,五官脸皮深深陷入头骨。
我蹲下去摸了摸他的皮肤,干燥、坚硬,上面还有深紫色的印记,特别像是巫术造成的,我不确定,我很久没见过这样的巫术了。
我用匕首划开他的衣服,其胸骨、肋骨突出,肚皮和后背像是黏在一起,只能说明内脏都空了。
“九成是巫术,你,对,你帮我去我家拿着东西过来,第二层书架上的书都搬过来,小心些,那些书比你们年纪还大,别把我家弄乱了啊。”
总督坐在椅子上叹气,说:“没想到巫术一直有卷土重来的一天。”
我点燃士兵递给我的卷烟,说:“其实一直都在,我早就告诉过你们,是你们自己不想相信,逃避可不是处理事情的唯一方法,国王皇后也该睁开眼睛了。”
总督绷紧脸皮,双唇张了张,似乎想要反驳我,但看到地上的尸体,又沓拉眼皮终是没有反驳。
士兵们小心翼翼地抱着我的书跑得飞快,我接过书籍直接坐在地上开始翻看,最后直到夕阳隐没山挨,我才在《苏格兰林中五百则》中找到了这个巫术。
“借魂消灾……巫术者用自己的身体吸出目标的灵魂,借用其灵魂来为自己阻挡灾难或者完成愿望……此巫术无解……”
“无解?!”总督惊叫出声。
我合起书对他说:“看来我得亲自去一趟瞭望塔了。”
他皱皱眉,说:“但是万一……”
我摆摆手,说:“我不怕。”
“那派几个人跟着你去?”
“也行,一个就够了,给我当挡箭牌。”
“……”
守卫从厨房给我提了一挂新鲜牛肋排,我拎着肉,以一个滑稽的姿势,我调侃道:“这是你们总督给我最后一顿的意思吗?”
守卫挠挠头,说:“你要是活着回来了,你得跟我讲讲那个姑娘美不美。”
我敲了他一下,说:“别瞎惦记。”
入夜,月明星稀,我也刚吃饱,打了个嗝把剩下的半挂肋排抹了盐放进烟囱,还没喘口气那个派给我士兵就到了。
我叼着烟准备着背包,他乖巧地坐在椅子上,我偏着头问:“你叫什幺名字?”
“先生,我叫派克。”回答也十分乖巧。
我“哦”了一声点点头。
我走到院子里擡头看月亮,已然午夜将至。
“那我们准备走了,我叫你带的银制匕首有带吗?”
“有带,先生。”
“那把你口袋里的大蒜扔了,我们又不是去对付吸血鬼。”
“啊?哦,是,先生。”
我们站在瞭望塔底部向上看,顶端的小窗透出微弱的光。
我们从一圈一圈的楼梯上去,上到一半,我从窗口探出头去:“诶,这景色还真不错。”
竟然还能看到我的小茅草屋,不过是小小的一个点。
不知不觉我哼着小曲就来到了顶楼,我敲了敲门,一位女子拉开了木门,她果然长得和画里一模一样。
派克被她的美貌迷住了,我一擡手将他的眼睛捂住,将他推出去,关上了木门。
“这不是大名鼎鼎的托拜厄斯吗?”
“是我,你不介意我坐下吧?那楼梯怪长的。”
“请坐吧,是我招待不周。”
“恕我直言,你怎幺从苏格兰大老远跑这里来了?”
“我需要更新鲜的灵魂来让我青春永驻。”
“真是滥俗。”我轻蔑地笑了一下,“就不能有点远大的理想吗?”
“呵,那幺拥有远大理想的托拜厄斯先生,放弃大海然后在这个王国躲躲藏藏就是你所谓的远大理想?”她一边说一边骑在我身上,她的衣服随着她的动作往下滑,她完美的脸庞靠近我的时候,衣服也落在了我的膝头,烛光印在她的肌肤上,未着一缕的肢体紧紧贴着我。
“我只要被需要着,我就有存在的意义。”我面不改色,目不转睛。
她凑近我,伸出舌头舔舐着我的嘴角,我依旧不动声色,只是左手握紧了随身携带的银匕首。
她有意诱惑我,低喘、呻吟、轻抚,甚至左手在我的裤腰边蠢蠢欲动。
我突然记起当年第一次被施以媚术的时候是15岁,在靠南边某个小岛,我遇到一群人鱼,一个就够呛了,结果我遇到了一群,当然那时候呆呆的我让船长急破脑袋……我现在还记得他们滑腻腻的、带蹼的手抚摸着我,我被欲望缠身想要脱个精光加入他们,然后就被船长拧着耳朵带回船上。
我突然用左手按住她的后脑勺用力回吻着她,她更加卖力地诱惑我,轻轻摆动着腰肢,用饱满的胸部蹭着我。
我右手抚摸着她的大腿根,用手指轻轻挑逗着她,她在我裤子上流下一圈一圈的水渍,我的手指越发挑逗进去……
她放浪地呻吟着,橘色的头发扫过我的脸颊,我的左手在她手臂上来回摩擦,在她攀至高峰的那一刹那,我将已经出鞘的银匕首插入她的两掌内。
她凄厉的惨叫差点震破我的耳膜,我揉揉耳朵,麻利地给她套上件衣服,绑住嘴遮上脸,最后用航行用的绳索将她双手双脚绑起来,拖出了门。
派克守在门口,面色潮红,手脚不知道往哪里放,堪堪遮住下体,我问:“派克,你是不是偷听了?”
派克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我腾出一只手从包里拿出药水给他,他喝了几口之后媚术就从他身上消失了。
我两拖着不停扭动的妖女回到王国,在总督的帮忙下把她扔进了大牢,我是不同意的,因为他们并不会处理会巫术的人,结果总督疯狂拍打着胸口打包票保证:“放心,我不会将她的头套拿下来,明天一早立马执行死刑。”
“好吧,那一定要砍下头颅,然后将尸体烧成灰烬。”
“我做事,你……国王陛下。”他突然收起嬉皮笑脸。
我转头,看到面色阴沉的国王,我知道国王陛下历来讨厌巫术,所以整个王国都禁止巫术,我的存在对于他来说,是挑衅,他的手下求我帮忙对他来说,是讽刺。
我没有张口,只是笑了一声,偏头点燃烟草,缓缓吸了一口。
“你在这里干什幺?”
“帮你们抓了妖女。”
“谁求你帮忙了?”
“他。”我朝总督的方向吐了口烟圈,总督立即汗流浃背。
国王看了一眼自己的心腹,总督解释道:“就是那个瞭望塔……不少人因为去看她而死了……而且是巫术……”他说得断断续续根本没有解释清楚,我揉揉眉心,叹了口气。
国王一听到“巫术”两个字就像是被针扎了一样跳起来勃然大怒:“哪里有什幺巫术!哪里有什幺妖女!”
他气冲冲地打开门,我阻拦都来不及,又不好冲撞国王,只好再次按住腰间的匕首。
国王扯下她脸上的面罩,如花似玉楚楚可怜的面容出现在众人面前,国王立马栽了进去,殷勤地为她松绑。
“托拜厄斯,这个国家没救了的,你放我一马,我还你自由,为何不重新回到大海呢?”
我的脑海中出现了咸咸的海风、信天翁的尖叫、灰蒙蒙的天空,当然,还有那偶尔沉默、偶尔暴怒的大海。
我赶紧甩甩脑袋,差点被她引诱到,看着色欲熏心的国王和蠢蠢欲动的总督,有些头疼。
她一边挑逗着国王一边寻找着逃跑路线,趁我还在寻找空隙准备取她性命的时候,她已经转身跑向大牢后面的楼梯。
我大叫:“该死的,派克快点过来!”
派克小跑着进来,我把药水塞进他手里,他看着躺在地上赤裸的、不停扭动的国王和总督,惊呆了,我拍了拍他的脸颊,说:“赶紧把药水喂给他们,我去追妖女,然后给他们的衣服穿起来,我都快瞎了,然后别让其他人追妖女,我的药水不够用了。”
我说罢就追了上去,却见她往城堡顶端跑去,那是小公主的房间!
我眉心一跳,老国王我可以不管,但是小公主我不得不管,我加快脚步,三步并作两步地往上跑着。
终于我气喘吁吁地打开小公主房间的门,却不见妖女的身影,我掀开纱帐,却看到小公主面色红润呼吸均匀。
我疑惑地四处张望。
然后窗边一个声音打破了宁静,妖女靠在暗处的墙上,她主动走上前,让黎明的光给她镀上一层五彩斑斓的勾线,她从地上捡起散落的桌巾围在身上,说:“托比,放我一马,老船长的在天之灵会感谢你的。”
我扯扯嘴角,还是握着银匕首继续紧逼着她,她往后退,她有些绝望了。
“提那个老家伙做什幺?我回大海对你们这些人有什幺好处吗?”
“当然……啊!”
我看到小公主握着一把尖尖的长剪刀越过我,泛着冷光的剪刀沾了一层黏糊糊的血液——年仅9岁的小公主一把抽回剪刀,浓稠的血液沾满她的双手,我怕妖女在自己血液里下巫术,立马扯下衣服给她擦手。
妖女摇摇晃晃地抓住墙壁,但什幺都抓不住,踉跄一下来到窗边,我走过去,说:“船长,那老家伙还没死,他还是这片大陆、这片海域之中最强的巫师,另外——”
“我诅咒你!托拜厄斯!我诅咒你!我用我的鲜血、我的灵魂诅咒你,我要你——”
她还没说完,小公主上前推了她一把。
我那句卡在嗓子里的“窗——”硬是没说出来,我只有瞪大眼睛震惊不已,不由得看向小公主,她站在窗沿上看着下方,她说:“她好像死了。”
我低头看一眼,她以一种诡异扭曲的姿势躺在空中花园里。
晨风吹动小公主的裙摆,高耸的城堡尖顶插入云端,我眉心一跳赶紧把她抱下来,她紧紧抱着我的脖颈,将脸颊埋在我的怀里,她的手上还有淡淡血腥味。
我擡头,看到了窗外远方橙红的阳光掰开黑夜,炫彩的光照在我们的脸上。
我将她放在床上,说:“晚安。”
我趴在王国厨房的木桌上,一边喝着上好的葡萄酒一边数落总督:“你说说,公主那房间那——幺——高,窗户都没有护栏,万一她摔下去怎幺办?”
总督擦擦汗,说:“小公主不愿意搬,我们加装了护栏了。”他喝了口茶说,“之前觉得塔楼房间视野好,公主又喜欢星星,所以才——”
“行了行了,现在有护栏就行,那我走了啊。”
“你慢走,明天叫人给你送过去点新鲜的香肠。”
我哼着不成曲调的歌醉醺醺地踏着夕阳回到我的小茅草屋,瘫在小床上一夜美梦。
月光从窗口倾泻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