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充实的期末,陆佳宜下晚班时,金煜正停车候在校外,脚边放着一只笼子,她走近一看,竟是小区的流浪猫。
前一阵,流浪猫疑似受虐严重受伤,奄奄一息躺在小区花丛中,金煜将它送到宠物医院救治,不久前才恢复生龙活虎,此时正在笼子里扒拉。
陆佳宜打小便有养猫的想法,奈何刘艳坚决不让,她决定将猫带回出租屋养,与金煜前往超市买了一堆猫粮用具。
可不成想到家后,猫吃饱肚子在窝里翻滚几圈,便趁陆佳宜开窗通风之际,从地板一跃跳窗窜逃。
陆佳宜喉咙快喊哑也无济于事,气鼓鼓回到家向金煜讨伐它:“就是小白眼狼,亏我买了那幺多猫罐头。”
“野猫当惯了,随它去吧。”金煜蹲在地上收拾猫窝和玩具:“以后我们按时在门口放猫粮,它饿了会回来的。”
“我真想养它,这样你以后驻外不在家,它晚上还能陪我作伴。”陆佳宜长叹口气,加入金煜一起收拾:“算了,我平时工作也忙,把它关在家里多可怜,反正它饿了也知道过来,随它去吧。”
“七七,我有事跟你说。”金煜突然拉她起身坐去沙发。
陆佳宜能感知到金煜心事重重,毕竟刘艳至今未对他们的事松口,她便也装聋作哑不提及,开心一天是一天。
“什幺事?”
距离金煜递交辞呈已有一周,不能再拖下去隐瞒,他坦白道:“我上周已经向公司递交辞职报告,正式确定离职。”
陆佳宜怀疑自己耳背听错,也不敢相信金煜口中的每个字,忽然意识到问题所在:“是不是我妈找过你?她逼你辞职了?”
金煜一口否决:“没有,这是我一早决定好的,跟你妈无关。”
“为什幺?”陆佳宜不明白,也不理解:“我们不是一早就说好,任何困难都共同面对。”
“我知道,但说一百句都抵不过行动更具说服力。”
陆佳宜躲开他伸来的手,无法接受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所以你用辞职来改变我妈的想法?”
“不完全。”
陆佳宜立马打断他:“你明天赶紧回公司,跟你领导说你不辞职!不,你现在就打电话!”
“你先听我说。”
“我没跟你开玩笑!”陆佳宜冷静不了一点,一把抢过他的手机:“我妈完全是站在她的角度为我考虑,把你的家庭和工作当毛病挑刺,但实际上,我根本就不在乎你是否单亲,工作是否存在风险。”
“我在乎。”金煜截断她激动的情绪,维持冷静说道:“我妈在我很小时就改嫁,有了新家庭,爷爷是我唯一相依为命的亲人,偏他又爱动喜欢到处跑,以至于我们能达成一致,可以尽最大的理解包容对方,所以我牵挂少,能大胆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但其实我心里明白,因为我爸的缘故,他没有一天不担心我,所以我每次飞行落地都会跟他报平安,因为我生活中只有他。”
“相反,我也能理解刘姨,她说的问题很现实,不完全站在你的角度。我不能用民航飞行的安全数据请求她理解我,理直气壮地告诉她,我们每半年都有严苛的定期考核,甚至犯一次细微的错误都会面临停飞,因为安全飞行是每一个民航人坚守的底线,毕竟风险只是她反对的条件之一。”金煜很清楚刘艳的顾虑所在:“更大的问题,是我不能经常陪在你身边。我记得小时候,因为我爸工作的特殊,我爸妈总是聚少离多。后来我能走路,我妈辞了工作带我去西北军区团聚,其实那时候他们也经常为分居争执。在我爸出事之前,他已经向部队申请退役,准备转业回宜州工作,毕竟我要念书,爷爷奶奶也到需要照顾的年纪。我以前不能懂那份抉择,甚至埋怨我爸离开部队。我为他是飞行员感到骄傲,他几乎是我人生方向的牵引者,我也曾一度希望自己能成为像他一样的人,哪怕在面临危险时也能从容面对生死。”
提及已故多年的父亲,金煜脸上有淡淡的伤感,那是陆佳宜无法感同身受的经历,他比更多人提前接受成长,哪怕曾受过离别的苦难,也从未行差踏错一步。
她忘不了金煜回忆在澳洲航校的经历,她羡慕他能追逐梦想,亦不愿他为自己妥协:“可放弃一直坚守的飞行梦想,你不会后悔吗?”
“不会。”金煜轻声一笑,口吻中听不出半点迁就:“我曾经说过,我就是纯粹地热爱飞行,民航飞行员对我而言不是延续梦想,相反,它更是一份不能松懈对待的责任,需要我不断学习,巩固训练,提高应对危险的能力。不过我也承认,这份工作予我而言曾带来满足,在我能去见世界各地的风景,目睹太阳穿破云层升起,星月近在眼前时的震撼,但这份满足仅仅是工作中的优点之一,缺点也必然存在。我无法避开驻外,定期出差学习,闭关考核甚至一个月回不了家。如果在你特别需要我时,我不能第一时间出现,那对我而言是遗憾,可我明明有选择不去后悔。”
所以对金煜而言,从宜航辞职并不是放弃梦想,他有选择生活方式的权利,亦向往怀抱温暖的人生。
陆佳宜早已热泪盈眶,被金煜抱入怀中擦拭着湿润的面颊:“还有我爷爷,自从他摔了一跤后,我的牵挂越来越重,所以我不是在为你妥协,是我自己希望能重新开始,和你一起规划我们的未来。”
金煜远比陆佳宜理性,她尊重他的选择,亦相信无论置身何地,他们都会有目标地生活,并从容地面对未来的一切安排。
陆佳宜擡头吻向金煜,不由自主地抱紧他:“金煜,你很好,特别好,不管你今后做什幺选择,我都会支持你,相信你,陪着你,再也不会不要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