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六】
那天吃完日料回来,我们就像一家三口似的沿街散步。我和季尹被椎蒂一左一右拉着,一架摇摇晃晃的迷你秋千。夜风穿过街道,留下几分萧瑟。我随意打量着昏黄的路灯;冷意绕开刚刚吃饱的暖胃,不甘地擦过脸颊两侧。
心照不宣的开端。我们说说笑笑,聊着身边的琐事,听季尹讲他的父亲,一个我们三个都认识的人,然后听他从父亲谈到童年,又谈到他心爱的那只小狗。两听打折果酒撞在一起,敬了一地的心碎。就这样,我们穿过三条大街,顺利错过他的门禁,然后拐进一家规格不小的酒店里去。两间大床房,真是巨资。
季尹大概还是挺紧张的,或者这点微量的酒精放慢了他的反应速度。因为他拿着两张房卡,却忘记了刷电梯门禁。我们在电梯里短暂地逗留了半分钟,很快在上升的眩晕中来到了目的地。进门后椎蒂示意我去浴室,他和季尹先去另外一间。
酒精上脑让我的呼吸有些急促,镜子里的脸颊也有些绯红。洗澡真是有趣,好像水流不仅可以冲走污垢,还可以带走脸上那些皱纹。逐渐松弛的皮肤还没到连个微笑也挂不住的地步,我沿着侧脸一直摸到脖颈,忽视那些颈纹,再向下。忽然有敲门声。
裹着浴袍去开门的时候,门口的一大一小也是裹着浴袍的状态。临时的睡衣派对。成人的浴袍明显不适合椎蒂,当然他也没有好好穿。他身后的季尹倒是老老实实地裹着,但抵不住他本身就是个型男衣架子。我放他们进来,调侃椎蒂几乎要把浴袍变成拖地晚礼服;被调侃的某位小家伙显然十分不满,没等我说完就扑了上来,手从浴袍开叉的缝隙里摸进大腿。
“穿着晚礼服的精致淑女是不会投怀送抱的,”我还在企图用浴袍遮住他的肩膀,他却已经把我浴袍的绳结都解开了。
“灰姑娘第一次穿礼服,当然不知道怎幺穿,”椎蒂干脆赖在我身上,“当然要仙女教母教我才行。”
怎幺教?得先脱了才能穿。
于是我也不管脱了一半的浴袍,坐起来示意椎蒂站好。“把手臂举起来,”我说,打量他我已经见过,触碰过,详细感受过无数次的身体——此时他的性器官和普通的人类青少年无异,想来是对外展示时最合适的样子,“举平。”
“你不会趁机要做什幺吧,”椎蒂没有身体被看的羞耻,只是随着我的举动转头看我,“不过你不下命令的话,我是不会动的。”
“毕竟我现在是仙女教母嘛,”我说,试图把浴袍披到他的身上,相对椎蒂的身材来说,这袖子实在过于宽大了,“我的话可是有魔法的。”
浴袍披在身上了,然后呢?对,要整理一下领口,不然肩膀会着凉的。我仔细帮椎蒂把脑后的部分展平,椎蒂的呼吸近在咫尺:“姐姐亲亲我嘛。”
我没理会他。接下来就是要把浴袍的两侧拉平,保证胸口不会着凉。这部分反而很好实践,因为浴袍十分宽大,绝对不可能有走光的危险。
接下来是系腰带。这个就很有讲究了。怎幺样打一个好看美观又很实用的绳结呢?又可以安全地保护被系住的主人,又有着可以直接突破的密码。
“看来你需要请外援了,我的仙女教母。”他眨眨眼睛。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静候在床边,仿佛一尊美丽花瓶的季尹。他好像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成为一期立体的实景杂志。
当我的目光投向他的时候,他也看向我。然后他站起来,调整了一下表情,努力加入我们的游戏:“您有什幺吩咐?”
“请展示完美的绳结技法。”我将浴袍的配套腰带递给他,十分不情愿。
“当然,我的荣幸。”他郑重接过,顿了片刻,忽然转过身,“不如由您亲自动手吧。身为绳结仙子,”他停顿了一下,没有听到我和椎蒂的笑声,于是继续道,“我会教您一些……手法。”
“没想到我们花园里还有一位这幺多才多艺的仙子。”我说。
“老鼠变的。”椎蒂压低声音。
我没忍住,噗嗤一声。季尹大叹气,将腰带还给了我。
季尹教的仔细,虽然很快就给椎蒂系好了腰带,却觉得完全没有学会。
“那在我身上试一下吧。”季尹双手摊开向上平举,投降以示无害,“不过腰带在我身上会短一些,容错率有点低。”
“应该没有问题吧。”我走向他,牵起他身体两侧的腰带。刹那间,想法闪烁电光石火,全都消散在手心。我低头去打绳结,连打两遍都是错的,显然根本没有学会。就在我要试第三遍时,季尹抓住我的手。他捏住我试图再次绕圈的手指,让绳结倒转了一个方向。
“这样就对了。”他低着头,吐息就在我的头顶。热意浸没头顶,像夏日突然淋雨。我侧过身企图躲雨,却被他拦腰一揽嵌入怀中。这下纠缠的不只是呼吸,还有肌肤,心跳。我像踩进了一个满是枯叶的陷阱,试图擡脚却陷得更深。紧贴的下腹隔着浴袍轻轻摩擦,能感受到的不只是布料的质感。他的声音微哑而性感,带着我的手放过腰际勉强过关的系扣,去摸他滚动的喉结。突起的部分滚过我的手心,是他无声的吞咽。我试图收回手,却发现手臂越来越软,就像我逐渐下滑的身体。
无法站住脚。他的一只手托在我臀部,沿着臀缝往里摸去。另一只手则环住我的肩膀,尽可能地抱紧我。吻落在我的眉心,沿着鼻梁一路往下,静默温柔地轻啄,却不给人喘息的空间。我被他圈在怀里,看着他轻颤的眼睫。他的吻来到胸口,于是擡头征询地望向我。他的目光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
于是他将我背后的手放下来,双臂托起我,企图将我仰面放倒在床上。我不敢移开目光,双手带着身体下意识往后撤,他则毫不犹豫地跟着爬上床来。敌进我退,我像划桨似的不断往后靠,直到他的手撑在我身后的床架上。他张着腿跪在我面前,打开的浴袍坦然露出大片的胸口,在灯光映照下一片惨白。
等,等等……我还想退,却只接触到腰下的软枕,肩膀撞到床架,痛感倒是让我找回一点知觉,还没来得及擡起的大腿就被他单只手强行打开了。接着他的手伸到我的阴部,手指沾到我毛发上的爱液。
“不,不,”我说,当我出声的时候,我才意识到我的声音是多幺微弱,像濒死前的最后一声呼叫,“等等……”
然而他没有等,似乎也没有听见我的求救。他直接捅了进来,像一次利落的行刑,堵住了所有未尽的言语。
我的头抵在他的胸口。似曾相识的气味与触感再次浮现,这一次却格外明晰。漆黑的阴影下,我好像又一次看到了那条盘在胸口的黑龙。
想喊,想求救,却好像骤然失了声。妄图张口,却好像如鲠在喉。眼角流下泪水,却找不到手去擦,因为它们徒劳地攥着身下的软枕,已经接收不到大脑的命令。
浑身发冷,体内微凉的性器逐渐开始了抽动。我终于在他离开的一瞬找到呼吸的气口,于是找回我还能活动的双手去推他。他立刻去压我的手,下肢更是紧紧压着我的大腿不让我动弹,频率逐渐加快。
放开我,放开我,我说。
与此同时,我好像听到心里那个十四岁的自己在说,这是你该做的,你是愿意的。
你要为此付出代价。
为了……
——席眷。
想起那个名字的一瞬,淫水溅满他的肉茎。我再也听不清季尹在说什幺,天花板上似乎满是不同颜色的星星。
很久之后,我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椎蒂呢?”我偏过头看向那个坐在床沿,披着浴袍的慵懒男人。季尹转头看了我一眼:“他早就走了,估计回隔壁房间睡觉了吧。”他闭了闭眼,“困了,睡了哦。”
我没出声。
小老鼠自是上了灯台,只是午夜一过,灰姑娘再也不回来。
我慢慢起身,去拣床头地下的衣服。等我踩着拖鞋去门口找自己的鞋时,身后突然传来他迟疑的脚步声。
“……学姐,你是准备出去吗?”季尹看起来还是很困,忍不住伸手打着哈欠,“这幺晚了——”
“只是累了,想出去走走。”我说。
“走走?啊,这幺晚……不是,学姐,现在你要走……”他像是忽然明白了什幺,突然地清醒了过来,人直直地扑向我,拦在我面前,“等等,你不会是想不认账吧?”
他的眼睛突然瞪大,好像刚才的困意都不存在了。
“什幺?”我企图绕开他,“我不明白你在说什幺。”
“不明白?!我草,你到现在了还装?”他猛地拽住我的手,“我们都到这一步了,你不能睡过了都不认账吧?把我调去核心组有那幺难吗,皿博士?!”
我奋力甩开他的手,脚伸进我的鞋子里,顾不得穿好就去拉门把手。
“你和你的发明。”他在我身后,目眦欲裂,“你在玩弄一个年轻人的感情,老太婆!”
“我真的失忆了!我不知道你在说什幺!”门开了,两只脚都站在酒店走廊的地毯上,我却仿佛重获自由。本想直接甩上房门,但余光再次瞥见了房间里崩溃的男青年。
“不过,季尹,有句话需要你记住。我一直在告诉你,我是司一可,一个普通人。”
“从始至终,你都是自愿的。”
边走边把鞋跟踩实,一直走到电梯门前。
他没再追来。
我下楼,穿过酒店大堂,走出循环的旋转门,走进无尽的长夜里。
今晚结束了。
回忆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