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秦月乔说话的语气并不严厉，甚至称得上温和。能坐在这里同李律师面对面的身份，让她并不需要时刻维持一幅高高在上的表情。
真正握有权力的人，越温柔体贴，反而越让人不安。
“对不起。”李律师很快道歉，又目光诚恳地看向一旁坐着的花月娇，“花小姐，新方案我稍后再发给您行吗？”
李佩仪拿出手机，调出页面等花月娇加她好友。
“我扫您。”
花月娇没有立刻答应，先偷偷看了眼秦月乔的表情，她的大小姐此刻正低头欣赏着自己新修的指甲，似乎对她们的谈话并不感兴趣。
“好哦，麻烦你了。”花月娇通过了李佩仪的好友申请。
李佩仪的头像很符合花月娇对那些大律师们的想象，正儿八经的西装照，背后是她律所的招牌。
她体贴把备注发来。
【李佩仪：君合律所，李佩仪】
相比起李佩仪，花月娇实在显得过于客气。
身为甲方，一进来先主动替二人倒了热水，还好声好气问对方要不要喝茶。
秦月乔转着指环，心想，花月娇怎幺不问问她要不要喝茶？
虽然说这些事没有太大问题，李佩仪也不会觉得自己喝过花月娇倒的茶水就能为所欲为，但秦月乔还是稍微有些不满意。
花月娇在她身边呆了这幺久，怎幺还是毫无长进。
对这个世界的认知浅薄又美好，会有阴天，可总觉得自己会等到天晴，一切都是阳光下美丽的肥皂泡，所以愿意一边转移财产，一边用心替未来前夫挑选礼物。
但总有人会顺着杆子往上爬。
今天的李佩仪就是其中翘楚——君合律所的李律师最擅长审时度势，是X市，乃至整个行业里都赫赫有名的离婚专家——由她经手的案件，对方最后只会剩下一层皮。
这样的人，能游刃有余地达成目的，自然也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你糊弄过去。
她们的午餐也是留在半山餐厅吃的。
李若青安排好了全套流程，无需多动脑筋，只需要听从安排就行。
用完餐后众人没有立即离开，几位年轻的小姐凑到秦月乔另一边，同她聊起一个月之后的生日聚会，说自己的礼服已经定好送到家里，正翻着手机给秦月乔找照片过目。
花月娇没插话，默默坐在座位上回消息。
林云深几分钟前发过消息，问她今天什幺时候回家。
她被秦月乔带走时提前和林云深打过招呼，只说自己离开一天，明天一定回来。
今天从睁眼开始，林云深的消息就没停过，隔几分钟问一句她起床没有，在终于等到回复之后，很快一个视频通话拨了过来。
接通时花月娇刚洗漱完出来，脸颊滚着水珠，她没去收拾，而是站在落地窗前和林云深说话。
“没打扰你吧。”
林云深通话的背景很陌生，是花月娇没见过的地方，灯光明亮，厚实的皮质靠椅后是深色透光的玻璃幕墙，地点大概很高，从镜头里向外看，只有几栋大楼的顶层和远处起伏的山峦。
林云深今天没穿正装，深灰色帽衫领口，隐约透出白打底衫的边缘，低调又休闲，看起来像个年纪轻轻的学生。
“没有，还没到时间，”花月娇擡手擦了擦脸，把黏在脸上的头发丝撩到耳边，朝向自己的手机被掉转方向，“你看——”
她住的房间正对着半山的海面，太阳被掩盖在云层之后，海浪起伏，涛声回荡。只有最远处才能看见一丁点红灿灿的霞光。
可花月娇依然觉得这样的海也很漂亮。
“是海哦，很漂亮。”
“对啊，”林云深很认真点头，应和花月娇，“是很漂亮。”
“但是没有太阳。”花月娇推开门走到露台上，背对着围栏，把手机转回自己的方向。
镜头晃动了几下，又再次恢复稳定，花月娇高举着手机，竭力让自己和镀着金光的海面同时出现在屏幕上。
“太阳很重要吗？”林云深问。
“很重要。”花月娇咬着嘴唇，她不止一次到过海边，但每次都阴差阳错没能看见太阳，“想看到从海平面升起来的太阳。”
“下次会看到的。”林云深突然开口。
花月娇听见后愣了一瞬。
她已经转过姿势，手肘撑在护栏处和林云深看海，倒映着海面的眼瞳瑰丽又绚烂。
消失许久的太阳钻出云层，海面仿佛铺满碎金，滚滚白浪敲击在嶙峋的石壁上。
树海起伏，天色终于大亮。
花月娇很快反应过来，慢慢移动视线，从波光粼粼的海面落在手机上方的镜头，还缀着水珠的睫毛眨动，她很认真盯着镜头，仿佛在同林云深对视。
“下次就能看见吗？”
花月娇的语气很轻，好像只是因为无聊，才随口重复一遍林云深的问题。
林云深瞄了眼时钟，分针距离12只剩下很少的空余，走廊里李继明的脚步声很明显。大概再有几分钟，他的合伙人就会大喊大叫着冲进办公室里约他开会推项目。
“一定会的，花月娇。”
林云深平缓的声音和电量提示音一齐响起，花月娇还没来得及做出补救，屏幕就自动变黑。
漆黑的手机屏幕里，反光映出她有些错愕的表情。
林云深很少叫她的全名，以至于此刻的这声花月娇让人听起来觉得有些郑重其事。
他好像很郑重，很认真，在以为随意的闲聊中许下了一个约定，却又在等来应答之前，被命运猝不及防地打断了。
花月娇没来得及回答。
她当然清楚，这大概只是自己电视剧看多了的惯性思维。
约定的效力很低很低，像林云深这样的口头证明，没有书面材料，没有公证，在法律上也无效，只能祈求于对方道德崇高，愿意遵守约定。
但在听见的瞬间，林云深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很温和地看向自己，花月娇还是忍不住产生了片刻的恍惚，心底那个已经用花花绿绿贴纸藏好的角落又被人不小心揭开一点口子。
或许未来那个令人望尘莫及的林总也有过短暂一瞬的真心。
手机开机，屏幕上又很快跳出林云深的信息。
他问花月娇有没有事，又问她是不是忘记给手机充电了，自问自答发了好大一堆，似乎并不觉得这样无人回应的回话会十分尴尬。
大概林云深也有事要忙，他在聊天页面里留下最后一句。
“开机之后记得给我打电话。”
花月娇怔怔握着手机，直到电量从个位数变成两位数，信息才终于发送出去。
收到讯息时林云深正在开会，这回他没能躲到角落，反而被李继明安排在一侧首位，美其名曰让林云深也体验一下成为视线焦点的感觉。
他的合伙人对着数据慷慨激昂，两眼放光，仿佛桥吉在明天就能披荆斩棘横扫市场。
林云深在会议桌前坐得板正，时不时应和他，放在资料旁的手机忽然响了几声。
他点开信息。
【花月娇：我要上班啦】
【花月娇：不方便接电话】
李继明正在台前讲到要紧处，这部分由他独立负责，在会前没有提前向林云深说明，想到这里他有些紧张，吞咽了几下口水，余光落到林云深身上，生怕他再次开口打断自己。
李继明承认，自己上次确实过于冲动，但今天虽超过预期，但应该还在计划之内，只不过是林云深实在让他印象深刻，以至于心悸。
林云深同他争执过的第二天一早，就等在李继明办公室里。
李继明推门进来时他正坐在长条沙发上看新闻，听见开门声，才慢悠悠掀开眼皮。
目光自下而上打量过李继明周身，林云深没什幺表情，同他打招呼说——
李总早晨。（李总早上好。）
李继明朝办公桌走去的脚步忽然一顿，他对外向来只称自己有外籍身份，但实际上只有他几位长辈才知道，其实他在港城出生长大。
李继明站到林云深面前，用力咳嗽几声，“什幺事。”
林云深似乎对他的搭话并不意外，目光平静与李继明对视，那双琥珀色的眼瞳乍一看清澈见底，实际却蕴着比海更深的漆黑。
巨浪在双眸中翻滚起伏，压得人有点喘不过气。
“李总，”林云深把展开的报纸叠在一起，“你步子迈得太大。”
说不上是提醒还是警告，他的语气并不带什幺感情，仿佛李继明愿意听也行，就这样一意孤行也可以。
林云深穿着很显年轻的粉色帽衫和牛仔裤，从沙发上起来比李继明高了半个头，此刻正垂眸看他。
李继明这才后知后觉，林云深和自己之前遇到的所有合伙人都不一样，自己与林云深的合作，不是他千挑万选，选中了林云深。
而是林云深于市场里将他，将桥吉挑中。
“知道了。”
于是此刻李继明忍不住观察林云深的神情，却险些忘记自己正讲到哪一部分。
只见他以为应该正严肃盯着自己，犹豫是否该出声打断的林云深，正偷偷把资料竖直在桌面，以为自己掩饰地十分到位。
林云深正对着微弱亮起的手机屏幕，很淡地笑了笑。
他脸上的笑容有点眼熟，让李继明回想起自己躁动的青春期，回复自己热恋对象发来的消息时，也会露出这样根本掩盖不住的笑容。
李继明又想，林云深果然还是很年轻，是最该不顾一切的二十二岁。
【林云深：好的宝宝】
【林云深：小猫亲亲.gif】
手机震动几下，是林云深发来的消息，花月娇盯着屏幕几秒，还是选择退出没再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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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以后10点没更就是0点也不更，补到其它空余时间（试图存稿）
小屯管家：天呐，我好久没看见总裁这样笑过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