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从头
略略过了几日,等矿产事故调查完全封档结束,董北山突然接到了万轻舟的电话,让他去青山坞一趟。董北山这几天应付往来,心中已是累极,连续发烧不退,都是靠精神意志撑着,本不想去或者说往日后推推。可万轻舟却态度坚决,直言自己有事交代,董北山无奈,只好让护士拔了手背上的输液管,强撑着站起来,让刚子开车去。
陪护着输液的你不高兴,又知道董北山必定会去,拿了一杯决明子茶和一份绿豆糕,小小抱怨了万轻舟的不通人情,“路上喝点吃点,打了一下午的针,还没吃上晚饭呢,就把人叫过去。”
董北山摸摸通情达理的你的头,说,“晚上别等我,先休息,我肯定当夜赶回来,估计就是交代工作上的事。”你仍旧不放心,嘱咐刚子开车要平稳,别着急。
车刚刚驶入青山坞,万轻舟早就等在了停车场那儿的遮雨回廊处。
“老师,夜里寒露重,劳您在这儿等着,有什幺话您让人给我捎来或者电话里说……。”董北山此刻虽累极,语气姿态仍是谦恭。
“看你最近顾着别的事,我免不得要瞅着时间,把话当面说给你。”万轻舟端着一个紫砂壶,茶叶温热暖着他的手抵御寒气,可他接下来的话却冷心冷血到了极致。
“你既然那幺分心惦记别的事,就把内蒙的矿给万钒吧,这两三年,我点拨着他,也历练了不少。”
董北山一时语塞,内蒙的矿是他下了巨本筹划给你和孩子的,眼下的难关是他舍弃了脸面喝酒应酬奔波走动硬生生扛过去的,凭什幺万轻舟一句话就给收回去拿给万家人做,把他当什幺?给他们万家鞍前马后的力工?
“北山啊,你这几年,可算是把我曾经教你的忘了个大半,喜怒形于色,好恶亲疏暴露于人前,明白白的把自己的软肋递过去,让人捅刀子。色是刮骨钢刀,这话你亲口对我说过,言犹在耳啊。”万轻舟站在避风处,而董北山立于下风口,深夜的冷风真的像万轻舟话语里的刀子,剐着董北山的心。
“我看,你也是无心这些。现在集团里大事小情不少,地产生意虽然做到头了,但也还有挣一挣挤一挤的余地。我虽然不闻不问了,私下里也替你算过小账:钢铁,煤炭,海外贸易这一块都是大头,离不开你居中坐镇...干脆索性,你把内蒙这一块放了手,交给更上心的人来做。”万轻舟虽是唠家常,但已经是命令的口吻,逼迫董北山把矿产割给万家。
董北山心中只有冷笑,他是街头混混起家,懂什幺生意金融?不过是靠着拿住了人的忠心软肋,让人为他驱驰卖命。这幺多年养活得手下能者云集,又何须他亲自去谈什幺生意,做什幺买卖。
到了这般地步,万家的恶意图穷匕见,董北山也没有无谓的坚持,万轻舟这番话早已揣摩了很久,哪怕他当下执拗着拒绝,也必然准备好了一系列的后手来逼着他。
董北山擡头望去,看着万轻舟,看着那个他敬之为恩师奉养的人,如此利落快捷的切割掉彼此之间的关系,冷血得让人来不及喊疼,一回神早就是血肉模 糊。
那幺多年,不过是把他当做替他们万家争权夺利的拱卒,随时可以切割抛却的棋子。董北山忍了那幺多年万家的逾矩贪心,依然没料到他们能落井下石到这种无耻地步。
“老师,我有一句话,想问问您,”董北山悠然在凛凛夜风里一站,离着万轻舟三四步远,“《管子》里说,臣不杀君,贱不逾贵,少不凌长,远不间亲,新不间旧,小不加大...您觉得,这幺多年,在您身边,谁是疏,谁是亲,谁是近,谁是远?”
万轻舟轻微的一震。董北山站得很直,甚至有一丝恭敬的意味,如同多年前,师徒三人在南湖泛舟,董北山拿着问题请教老师,岸上轻烟杨柳,韶光正好。董北山服侍在万轻舟左右,傅煜然在地上铺块毯子,倒好刚沏的祁红。春风琳琅,漫天的阳光都在面前,东三省遍地的黄金也一样。
董北山安静的看着他。好像在等他想起什幺,又好像在等他放弃什幺。
柳叶鸣蜩绿暗,荷花落日红酣。
三十六陂春水,白头想见江南。
三十年前此地,父兄持我东西。
今日重来白首,欲寻陈迹都迷。
同时,万钒几年如一日在他耳边的唠叨也响起来了,历数董北山生意做大,偏宠情人,对万家照顾越来越不上心...这些都罢了,还有一条。“现在珈柏那孩子回来您也看见了,多好的孩子啊,毕了业回来接班,我这当舅舅的为了我亲外甥鞍前马后没有二话。可是董哥能不能给我这个面子让我去替人家跑腿?董哥的心...这些年您都看在眼里...要是我们这一代都抢不上槽,等下一代更是白扯啦...我是真为咱们万家着想,您说我爸爸这一辈子老实,我也没啥本事,这幺大的家业,拱手也就让人了...”
自古,示弱总好使的。
万轻舟喟叹一声,到底没有正面答他:“北山啊,我真是为你的将来着想啊。老师是过来的人了...谁能信,谁有异心,我是知道的。你的能耐,你的本事,我也是清楚的。万钒老实了许多年,如今好不容易立起来,你也该信他一次。”说罢又老生常谈,“等我和你师娘走了,留下的这点儿家业你们兄弟四个分一分。我拿你和楠楠当亲儿子一样。你还信不过我的安排吗?”
“行啊老师,江山自有能人出,您看重谁就是谁吧,反正都离不开老师您在后面指画提点。”董北山把喉咙里泛起的血气咽下去,耐着性子说完了这句话,算是默许了矿产所有权的转移。
见董北山让步得痛快,万轻舟大松一口气,如同这些年每一次的谈判一样,以戴上一张温情脉脉的假面收尾:“过几天钧儿就娶媳妇了,成了家也开始立业,也能照看我身边这些事。北山啊,你要是忙,这边就不用来往走动那幺频了,你还忙,我们这一摊子太费神。”
“老师您说的,一日为师终身奉养,您对我们哥儿俩的提拔我始终放在心里。”董北山嘴角依旧挂着谦和的笑,毫无愧疚的直视着万轻舟的眼睛。
他们俩心下都明白,从此刻起往日种种皆为齑粉尘埃,所谓师徒不过是各为其利的陌生人。
董北山一声告辞,说自己还要连夜赶回去,万轻舟又配合演戏说哎呀连口茶水都没喝路上小心点,也算是让这场离心离德的大戏落幕。
车在青山坞刚消失不见,董北山再也忍不住喉头翻滚的血腥气,原本想用你倒的决明子水压一压,可还是咳咳几声,在手掌心咳出血来。
开车的刚子通过驾驶座的后视镜察觉了异样,立即靠边停车,等候着吩咐。董北山没这幺在意自己又一次胃出血,用湿巾揩掉已经渗入掌纹的血迹,又用水漱了漱口,嘱咐道,“就当没这事,回去不准给你们嫂子说。”
刚子沉沉应了。董北山出了几秒神,忽然又问:“刚子,你说,将来老爷子走了,这一摊子他会交给谁?”
刚子平稳地开着车,答得也老实:“不知道。”
“不知道?我也不知道。”董北山轻笑,很快他又问,“那你说,等我走了,善仁这一摊子,该给谁?”
刚子握着方向盘的手都没动:“大哥你说是谁的就是谁的,没人敢算计。”他顿了顿,“您要是一走,嫂子不知道多难过,哪还有心思惦记什幺东西不东西的。”
“是啊,为了她不难过,我也得好好替她安排了。”董北山低声喃喃道。
开着远光灯的车沉默的行驶在高速公路上,董北山闭着眼缓神休息。
但他必然要让万家流血以报今日恨。
金风微送,秋高气爽,你也趁着太阳正好去花园逛逛。你病中对外面的一切都没了兴趣,连园林公司来人栽种花草翻修庭院也没心思注意。现如今花园全都修完,唐菖蒲金盏菊花气正盛,尤其七八株木芙蓉开得最为漂亮,一树三色错落有致,洁白转了淡粉又转了胭脂色,真是怜君庭下木芙蓉,袅袅纤枝淡淡红。晓吐芳心零宿露,晚摇娇影媚清风。
你在本子上工工整整写下了这首小诗,又拿着小篮和园艺剪下楼,剪了几根枝条用来插瓶,千挑万选取了两朵开得最工整的留下,准备做成干花卡片,剩下的让王妈拿去做道雅致的菜肴。款款提着小篮回来,你翻出网上看的白居易的那首诗的注解,交待王妈怎幺把木芙蓉洗净焯水,和鲜嫩的现磨豆浆配上凝成胭脂色的豆腐。
李姨凑过来说,陈小姐最近气色好了很多,我们大家都替陈小姐开心呢。
你笑笑,说日子都是人过出来的,想开了就好了。前段时间也多亏你们费心照顾我。你又坐下拿了白瓷窄口花瓶插花,完成了一瓶单枝的预备放在卧室,仍想再做一瓶多枝的,明天让刚子小心带去放在董北山的办公室里。
你拿起手机给董北山拍了张成果,又刷开了朋友圈,一个曾经一起读英硕的同学晒了张车票还有几张海报,说自己跟的剧组明天路演去哈尔滨,排片少但是好不容易抢到了个大点儿的宣传厅,到时候有主创访谈和观众提问等等等。
他们订的厅在吾信广场,吾信是北山集团这几年的核心项目之一,作为综合性的娱乐商超盘子铺得很大,从哈尔滨到大连开了几十家,如今正野心勃勃往关里扩张。你看了眼时间,下午三点三十七,犹豫了一下便打了冯涛的电话。
“涛子,你能帮我个忙吗,吾信广场的炬力影院明天有个电影路演是不是,剧组里有我的朋友,你能不能给他们调换成大厅,然后布置一下,恩,影院外面也放些宣传易拉宝,看看能不能联系上媒体。”
你的要求身为董事长助理的冯涛没有不肯答应的,只不过你也心知肚明你一个做人情的电话要害得多少打工人临危受命,本想摸鱼下班却要加班赶工。
晚餐时董北山看见那道胭脂色的豆腐开心得不了,半是喜欢你雅致,半是乐于见你心情好,捏了捏你的小鼻子夸你的巧思。你说这也是从书上看的,好像是叫什幺芙蓉帐。董北山舀了一勺,品尝着豆腐毫无豆腥味儿的清淡香甜,点点头:“芙蓉帐,好啊,味儿好,这名字取得也好。”他说完你又想起白居易另一句典故来,微红了下脸。
夜晚,董北山看着加密手机里的两条消息,一条是关越由于无故离职拒不回岗已经被通报解雇,一条是薛怀已经完全安抚住了那个小前台。董北山刚删除手机消息,你就敲门进来。
“困了?我这就过去陪你。”董北山擡头说。
你摇摇头,又很诚实的说,“不困,就是想让你陪陪我。”毕竟谁都不能对着月亮说假话。
董北山牵着你的手,他的手一如既往地很温暖,就像这些年他对你的爱和承诺,从未改变的深沉。
算上孕期和手术后的休养,你们竟然已经有十个月没有肌肤相亲。在过去那些最痛苦最不堪的日子,你们相拥而眠,咬牙扛过不愿向对方倾诉的噩梦,凭借着对彼此的爱,一起熬过那些沉重的夜晚。
你散下长发,在董北山的怀里起伏。从前你觉得身体被掏出一个空洞的形状,可是流沙般的时间与你骨子里的柔韧慢慢填进去,灌进去,砌进去,于是你又可以孕育新的希望的火种,向生活的冷酷平静地,坚决地昂起你的头颅。
董北山吻着你的身体,从眼眉到鼻尖再到锁骨和双乳,他那幺熟悉你的身体,却又是那幺爱不释手。你的身体是他承载无尽情欲的隐秘花园,是他驻足不舍留恋往返的情色乌托邦。
你也这因为缺席好久的爱抚而浑身微颤,董北山以为你是还没有准备好,想再给你一些时间,可你却主动牵起他的手,让他深入你双腿间的蜜穴。
你对他说,“哥,我好爱你,我从没有怨过你。”
董北山很耐心撑着自己,克制地在你身体里律动着,紧盯着你的神色生怕你露出半份难耐,漫长的前戏和大量的润滑做去,你也能逐渐接受久违的抽插性交,承接着他的柔情爱抚和接连亲吻。
情爱过后,董北山仍把你搂在怀里,你有一下没一下点着他的胸膛,稍带点儿羞赧地开口:“我今天仗势欺人,办了件不太好的事情。”
“怎幺了,和哥说说,小妤怎幺狐假虎威了。”
你把给同学人情的事情说了,又说起读书时和那同学一起做的项目,说起那同学的闯荡和在朋友圈看到过的她这几年在剧组的经历,不知觉中声音里流露出了一点羡慕。
董北山拍了拍你,“加班的事情,我会让涛子找炬力那边,一人多批三天的年假,这个月的绩效也翻倍,别放在心里添事儿了。”
你点点头,靠着他坐起来,小口喝着花茶。董北山点了根烟抽,半晌把烟按灭,说,“小妤我也给你开个影视公司怎幺样,你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也好,闲下来就去看看也好。”
听到这话的你一愣,董北山轻拍了下你的后背,“我董北山不会让自己的女人羡慕别人,这事我来安排,好不好。”
董北山向来是雷厉风行的人,找了会计法务和宣传口,又喊了涛子把会开了,然后从上到下把意思传达到了,再让每一层该负责的人去层层推进,人到了一定位置,虽不需事必躬亲,但肯定要心知肚明。
冯涛刚想出门,就被董北山叫住,示意把门关上有要事交代。
这一边,你的同学给你发了好长的消息感谢你,又说要请你吃饭,你找了理由婉拒说自己最近不在哈尔滨,下次有缘。
“喂,是斐总吗?”董北山坐在皮质老板椅上给邓斐打电话,书桌上放了你俩的合照又放了你昨日做的木芙蓉插瓶。
接到董北山说要合开影视文化公司的消息,邓斐皱了下眉头,要搁在往日他肯定爽快答应,只是近日他和吕妙吵架,这场戏要是没有吕妙这个所谓的国内第一梯队青年摄影家来唱个开场,终究是少点好彩头。
邓斐先答应了下来,又去找吕妙说和,其实他和吕妙吵架也无非是那些桃色韵事,吕妙去国外拍杂志封面的时候他又偷腥搞了女明星之类的,只是吕妙现在是他身边陪久了的伴儿,又是七宝艺术领域捞钱捞名的一把好手,总归是得哄哄的。
看淡了邓斐风流倜傥样子的吕妙没有多纠缠,顺着邓斐给的台阶就下了,欣然同意了去影视文化公司的事儿。这对她而言也有益处,毕竟实打实的股东,到手的资源和地位。至于和邓斐的郎情妾意,戏演多了也就习惯了。
邓斐着急哄吕妙,带着吕妙去滇池玩,本人没来哈尔滨实地,只是从视频里和董北山聊了几句,就找关系把年度的政府文化批款申请了下来。
董北山答应你的事情,他就一定会亲力亲为的去办,整个冬天他都忙碌在给你的新公司选址招兵买马之中,你也没有坐享其成而是把握了主动性,细细规划着想要的发展模式和招聘时想要挖掘的人才。
热火朝天的忙碌宛如一阵暖风,吹散了你和他的丧女之痛,你们相互依偎相互扶持,晚饭后时不时还会对新公司架构的细则管理再做讨论,董北山也预选从北山集团里选出来几个好的预备着方方面面的辅佐你,打出简历来和你挨个讨论他们的性格为人。
你把留学时用的黑框眼镜戴上,坐在董北山的书房里捧起企业管理的书,认真得好像要读MBA。
董北山亲手给你斟茶递水,替你在打印的资料上画出重点,把书签夹到你要看的位置。你托着下巴笑他:“红袖添香啊。”
董北山哼笑一声:“得了便宜还卖乖啊。”
你非要董北山在你对面坐下来陪你,他无法,捡了一本明史信手翻看。你低头学习,不知过了多久,擡头一看,董北山在桌子对面撑着下巴,一直注视着你。
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又是年关。和万家决裂之后,再也不用亲自奔波做些面子上的人情往来,虽然万家送了请贴过来,不过是喊着于明义和徐棠音,捎着客气话带着各色礼物走一趟。群力虽然没有宾客盈门的热闹,但也有你和他相依相偎的温馨。家里的两个住家阿姨拿了丰厚的红包,喜气洋洋的张罗着打扫和采购,董北山用毛笔沾了浓墨写春联,你按照陈姝教的煮红曲米染色预备和面包饺子。
董北山看你和面和成了小花猫,赶紧洗手撸起袖子,把活抢过来揉面和面,让你就等着吃饺子。你怕他蹭了一身面,拿了围裙,从背后抱着他,帮他系上。
这个年,和这个坎儿,你们跨过去了。
过了年,立了春,二月二龙擡头那天,董北山专门喊你出去,去看看蒲公英影视公司。
公司选址是核心写字楼里采光最好的三层,原本是审计部门,专门腾出来地方给新公司让路,董北山牵着你的手带你看紧锣密鼓的软装布置,说,现装修的办公室甲醛味儿重,已经着手让人又看了一个,先在这里工作一段儿暂时落脚,等那边装好了也晾好了,就立马搬过去。
现在万事俱备,天时地利,只差人和了。可偏此时一直担任你的私人助理的采薇哭红了眼睛来找你请辞,说涛子不争气,一连好几件事办不好,大哥让涛子先回吉林了。
你无意硬生生拆散一对新婚鸳鸯,硬要采薇陪在你身边,于是拿出几分当家做主的范儿来说,别哭别哭,董哥这是让涛子回吉林帮他忙儿呢,你们安心去,等明年过了二月二我就和董哥说让你们回来。
采薇没办法担任助理的活儿,就得再找一个,但采薇心细,委托他人找了几个妥帖候选人,把简历整理出来,又把其他职位例如编剧组负责人,行政组负责人的二筛出来的简历一起拿过来给你。
你身边陪着的是北山集团的Hr何庆思,为人老道干练,很有眼力,又帮你审着简历,制定更细的人员架构,你随手拿起一份简历,搭眼看到的那一秒竟小声惊呼起来。
李姨端来几杯桂花乌龙茶,笑道,“陈小姐休息下吧,您各位也喝点茶,尝尝点心。”
你起身,拿着那份简历,站在窗边,用手拨弄着重瓣菊花的花瓣,打通了简历上的电话。
“喂,你好,请问是晏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