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 坏阿卿

新鲜的嫩豆腐只需烫一烫,点缀些许小葱,再拌上酱油,如此就是豆腐最经典的吃法,小葱拌豆腐。

但今天,沈清茗不打算做小葱拌豆腐,而是准备做香煎豆腐。

她把豆腐切成一指宽的薄片,然后煎至两面金黄,调好蘸料后,她夹起一片蘸了些盐,噘着嘴给它吹气,一只手在下方托着,凑到龙卿嘴边。

小嘴一张,发出轻轻的一声“啊”。

龙卿正看的出神,每次沈清茗噘嘴她都会忍不住盯着看,那张小嘴又红又圆,饱满粉嫩,每次看着她就移不开眼。

这次也不出意外的出神了,等嘴边凑过来热乎乎的东西,其上散发的焦香钻进鼻腔中,听着耳边那一声充满诱惑意味的“啊”,她听话的张开了嘴。

豆腐片就这幺进入了她的嘴里,龙卿慢慢咀嚼着,两只眼睛瞪的圆圆的,看着沈清茗不发言语。

“如何?”沈清茗满怀期待的看着她,见她不语,以为不好吃,连忙夹了一块吃起来。豆腐煎的刚刚好,外皮有些焦,里面却是绵软的,豆子的香味被盐粒激发出来,她眯眼享受着,开口道:“挺好吃的呀。”

“是挺好吃,不过加点糖可能更好些。”龙卿咽下嘴里的豆腐,和她说。

“真的?”沈清茗信以为真,还真把糖拿出来了,又夹了一片,沾上糖粒,还是噘嘴给它吹气。

龙卿又愣住了,发愣的时候,嘴边又递过来一片豆腐。

还未进口,饴糖的气味就顺着热气传过来,龙卿轻轻咬了一口,咀嚼间,见沈清茗还是一副眼巴巴的模样。

突然,她也夹起一块豆腐,吹凉,迅速塞进那张红嘟嘟的小嘴里。

沈清茗一个不注意,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幺,嘴里已经传来一股咸香的味道。

这片豆腐有些大,沈清茗的小嘴不大含的住,但已经塞进去了,吐出来又不雅观,她只能捧着脸,很勉强的咀嚼着,不忘拿眼神瞪龙卿:“你做什幺?”

龙卿一脸无辜道:“你一直瞅着我,我以为你想吃来着。”

“想吃也不能这幺大一口吧?”沈清茗翻了个白眼,嘟囔道:“真粗鲁。”

龙卿被她逗笑,把剩余的豆腐片夹到一个盘子里,对几个妇人道:“你们在这儿慢吃,我们去看看房子。”

“好的。”

此时已经临近正午,男人们忙活了一上午,都有些累了,但干活的劲头却没有减弱几分,见她们出来,便都打起了招呼。

“龙姑娘,你来看看这地基行不行?”

房屋的地基已经全部挖好,龙卿挨个检查过去,点头道:“可以了,大家辛苦了。我们做了煎豆腐和豆浆,先吃着垫垫肚子吧,等会儿就吃中饭了。”

“这敢情好,正好有些饿了。”

男人们全都围了过来,刚刚煎好的豆腐非常烫,沈清茗给他们分派竹签,但男人哪里管这些,也嫌麻烦,干脆用手捏着吃,连盐都不蘸,被烫着了也只是混着豆浆囫囵咽下,惊的沈清茗弱弱的把竹签收起来。

“真爽快!”沈万叔一口气吃了好几块豆腐,又咕噜咕噜干了一碗豆浆,才长舒了一口气:“这豆浆熬的真浓,还加了糖吧?甜丝丝的。”

“加了一些,有糖才有力气嘛,我们的房子还得劳烦大家出力呢。”龙卿又给他倒了一碗。

“龙姑娘客气了,这都是我们应做的,自从你们盖房子,大伙可都跟着享福了,每天三餐有肉有菜,吃的也是干饭,吃进去这幺多油水如果还不能换来一身力气,那就说不过去了,大家说是不是呀?”李叔端着豆浆,带头高呼。

男人们也是振臂高呼:“是呀。”

其实他们当中不少人恨不得把工期拉长,这样他们就可以多蹭几天饭,但这份心思注定只能收起来。

“龙姑娘今日这幺看重我们,日后有什幺事,叫上一句就行了!”

“既然你们这幺说,那我也会做,你们放心,盖房每天肉菜管够,以后鹿场生意做起来了,也是照顾村里人。”龙卿也保证道。

“好。”

听了最后的那句话,男人们更是如同打了鸡血,为表决心,喝过豆浆他们就又开始干活了,歇都不用歇。

龙卿见为时尚早,便带着沈清茗走到后山的山坡上,坐在这里远远的眺望远处施工的院子。

沈清茗看着远处不时便垒起的砖墙,有些恍惚。去年她和龙卿住在山洞里,一穷二白,靠打猎和采集野果勉强维持生计,而今年,她们不仅拥有了田地,还盖上了许多人一辈子都望尘莫及的青砖大瓦房。

从无到有,从谷底飞至云端不过短短一年之间,太快了,快到让沈清茗时常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身体好像被一阵风吹了起来,悬在空中,明明身居高处,却反而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左右,只能无助的随波逐流。

沈清茗无法预测将来会如何,唯一能做的就是陪着龙卿,去面对可能遭遇的一切困难险阻。思及至此,她转头看向龙卿,轻声问道:“阿卿,年关将近了,今年你想要什幺礼物?”

“那你呢,你想要什幺礼物?”龙卿用手刮了下她秀挺的鼻梁,似乎想到了什幺,宠溺道:“话说回来,清茗现在也算一个地主乡绅了。”

“我才不是地主呢。”沈清茗想都没想就否认了。

“怎幺不是?你有房产,有土地,名下还有正在发育的鹿场,假以时日指不定还能成为一方首富,资材遍野。”

沈清茗还是摇了摇头,神色愁容道:“那又有什幺用,我只是一个女子。”

“女子又怎幺了?”

“这些东西虽说都在我的名下,但倘若我嫁人了,就都是夫家的,若不嫁人,我也没能力守住。”沈清茗对此持一种非常悲观的态度,对比以前她确实勇敢了许多,但常在河边走焉能不湿鞋?打仗的人都知道一个道理,打江山是一回事,守江山又是另一回事,她叹惋道:“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我可不想被一群豺狼虎豹盯着。”

“额。”龙卿顿了顿,斟酌道:“眼下兴许是这样,但以后见闻提高,智识跟上来了,底气自然就有了。史料也有女子称帝的记载,称帝前也是对朝政一知半解,唯唯诺诺,但若掌握了智识,家国尚且能守,区区家财又怎会守不住?”

“因着我不是女帝呀。”沈清茗只是轻飘飘的道了一句。

……

这话倒让龙卿不知如何接下去了,总觉得今天的小丫头状态不佳。回到原本的话题,她提议道:“扯远了,那今年咱们上太和楼吃一顿?听说太和楼的烤乳猪也是出名的,就咱俩偷偷去怎样?”

听到单独去沈清茗有些心动,但又忍了下来。

龙卿见她纠结,改口道:“你想在家做也行。”

沈清茗还是不为所动。

龙卿沉吟了片刻,端正了神色,认真问她:“清茗,你到底想要什幺?和我说,我听着呢。”

“若我说了你会给吗?”

然而沈清茗没有直说,而是如此反问了她。

龙卿有些愣,但一向“宠女狂魔”的她没理由拒绝“爱女”的诉求,也没有多想,遂重重的点了点头:“若我有,我自然给。”

沈清茗等的就是她这句话,顿时一转阴霾的神色,笑的狡黠:“那你可以和我说……你到底是谁?”

龙卿的表情原本比较轻松惬意,但听了她的话,却陡然沉寂下来,眼中的光彩黯淡了下去,一双飘逸的柳眉都耷拉成一个八字。被沈清茗灼灼的目光注视着,龙卿别开了头,唇瓣也抿的死紧。

沈清茗眼神透着复杂的情绪,她早已洞悉龙卿的各种表情,平时她的性格较为内敛含蓄,但其实很多时候是反过来的。比方说害羞的时候她往往张牙舞爪,表现的恼怒又鲜活,龙卿却往往含蓄腼腆,她是安静的,也是矜持的,开心的时候亦是笑不露齿,面色如花,而为难的时候,龙卿则是颓颓的,还会抿嘴,也不敢和她对视。

现在,龙卿便是非常为难了。

“阿卿,你到底是谁?”沈清茗不死心,又追问了一遍。

她问的是你是谁?而不是你是何人?或是家在何处?

虽然她们还未跃过最后的底线,但到底是当了一年的枕边人,龙卿的一举一动都不会逃过她的感觉。

龙卿身上有太多无法解释的谜团,直觉告诉她,龙卿不是世家小姐,也不是自耕农,甚至不是……汉人。

她模样出众,身怀武艺,拥有满腹经纶,懂得人情世故,却也下得了田地,经得住风吹日晒,吃得下粗茶淡饭,看似高高在上的她却能和一群目不识丁的村民打成一片。她是如此的不拘小节,为人仗义,深得大家的喜爱,就连姑娘都有不少倾慕她的。沈清茗真的很好奇,龙卿的背后到底有什幺不为人知的故事。

“什幺叫我是谁?”龙卿有些强颜欢笑的道:“我……我自然是龙卿呀。”

沈清茗直直的盯着她,一脸认真逼的龙卿都装不下去了,她心里微微的疼,低声问道:“你明明知道我什幺意思,还是说你不愿懂?或是故作不懂?”

沈清茗看到龙卿眼底的笑因着这句问话隐去,龙卿在她面前叹了口气,随后抿着唇,擡头望了眼天空,低头时眼中已然只剩苦涩为难,她是如此回答的:“这重要吗?你认为我是谁,我便是谁,只要我是你认识的龙卿,这不就足够了。”

沈清茗难以理解这番话背后的意思,她不明白,究竟是有什幺样的苦衷,龙卿才要这样守口如瓶,对她都不能松懈。难道相处了这幺久,在龙卿心里,她还是一点知晓的资格也没有吗?

想到这一层,沈清茗的内心有些奔溃,似乎一切她认为的欣欣向荣其实都是假象,龙卿的态度从未有过变化,连松动都没有。这样的认知让沈清茗变的自暴自弃起来,失去了前进的动力,也失去了奋斗的方向。

龙卿也猜到估计瞒不过她,但她真的没有准备好告诉沈清茗,其实至今为止都没有告诉沈清茗的打算。两个女子相恋已然匪夷所思了,若再加一些无法逾越的身份,她认为没有任何意义,说出来除了徒增烦恼和危机外,好处是见不着一星半点儿。但同样的,她也看不得沈清茗蔫蔫的样子。

从怀里拿出一包桂圆干,把肉剥出来,哄着她:“这桂圆甜的很,吃一个。”她试图逗沈清茗开心,但这一刻却显得那幺笨拙而徒劳。

沈清茗表现的如霜打了的茄子,提不起精神了。龙卿没办法,看了眼四周,见没人注意她们,便伸出一只手,把沈清茗圈到怀里。每次做这样的动作,沈清茗都很受用,这次也不例外。

刚刚圈住,小姑娘就主动往她怀里靠了,她搂着她,亲昵的蹭了蹭:“吃个吧,再不吃就让我吃完了。”

说话间,龙卿自己也吃了一个,还把下巴搁在沈清茗头上,讨好的在发旋的地方蹭来蹭去。

沈清茗有些不耐烦的顶了顶头上的下巴,听着上方传来的吃痛,她不忍心的放轻了力道。被龙卿的讨好宽慰,她终究是把那颗桂圆吃了,随即转过身,靠在了身后温软的怀抱中,听着耳边胸脯下传来的怦怦声,嘴里喃喃念叨着:“坏阿卿。”

听着那掺杂着嗔怪和无奈的气话,龙卿的手僵了一下,有一刻,她真的想不顾一切告诉沈清茗,但最后还是生生忍住了。

眸子垂了下来,额间的一缕青丝因为垂眸的动作垂落下来,半遮住脸,隐去了眼中神色。一只手擡至半空,似乎想复上那单薄的肩背,最后,却是颓然的放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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