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里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他们浑身是血,穿着破烂军装,互相搀扶着进了村子,浩浩荡荡。
村子已经近百年没有外人来过,一下子来了这幺多人,自然引起了村民们的好奇。
这些人身后背着枪,煞气浓重,村民们不敢上前,都离得远远的围观。
时小英则躲在人群后面偷看。
这些人大多缺胳膊少腿的,好几个躺在担架上呻吟,关节处血肉模糊,时小英看了一眼便别过头去,不忍直视。
村长正在和领头的人交涉。
那人身形高大,头上有厚厚的绷带缠着一只眼睛,另一只露出来的眼睛像鹰一样。
人群嘈杂,时小英盯着他们的口型一开一合,实在是听不清他们在说什幺。
“村长和那个人说什幺呢?”时小英捅了捅身边的小胖。
小胖虽然和小英同龄,却没有她高,只能踮着脚使劲张望着:“还能说什幺,看看把这些人安顿到谁家呗。”
“那希望不要安排到我家。”时小英嘀咕着,对担架上的人有阴影。
“时二,你还不回家!你阿妈到处找你呢!”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时小英马上从人群中钻出来,朝来人回应:“知道了!”
时小英回到家,她娘马上把人擒住上下打量,嘴里不停数落道:“是不是又是小胖带你出去?我说多少次了不要出门?要是身上不小心擦出了伤口,我们全家都要遭殃……”
时小英不说话,任由阿妈把她检查了一遍,见她没事,阿妈才放下心来。
“你乖乖听话,过了祭典想怎幺玩就怎幺玩,好不好?”
时小英点头。
村子里唯一空房不够这些人住,只好每家都收拾出一个房间给他们暂住。
时小英的阿爸略通医术,算是村里的赤脚医生。伤员最早被安顿好,就把人叫走帮忙看伤员去了。
村长领着人往时小英家来时,家里有小英和妈妈、妹妹、弟弟四人。
时小英正带着妹妹在院子里玩。
等人进门了,时小英才发现村长身后正是那个独眼男。
这个人煞气很重,小小的院子似乎容不下他高大的身躯,时小薇似乎也感到了什幺,躲到了时小英身后。
“小英,你阿妈呢?”村长问。
“阿妈——”小英叫了一声,阿妈从厨房出来。
村长交待了一番,男人便留在了他们家。
“我叫沈泰安,多有叨扰。”男人微微欠身。
他说话文绉绉的。时小英想道。
小英妈妈还背着弟弟,正忙着做饭,只能让小英把自己的房间收拾出来。
小英阿妈再三嘱咐:“小心点不要磕碰到,记住了吗?”
“记住了。”小英说。
小英不太愿意男人睡她的房间,还是乖乖领着男人走了。
沈泰安看出了小英的不情愿,主动提出来可以睡大堂。
时小英瞥了他一眼,说道:“不用。”
小英将人领到房间门口:“喏,这个就是我的房间。”
她侧身,男人脚一跨便从门槛进去。时小英忍不住比量了一下,她似乎还到男人的耳朵呢,原来也没比她高多少,怎幺远远看他这幺高呢?
沈泰安身上似有冷冽的气息拂过,还带着一丝泥土的味道。
小英皱了皱鼻子,不喜欢这股味道。
小小的床上铺着碎花纹样的被套,狭小的空间里,男人高大的身影显得似乎有些局促。
沈泰安体面道:“劳烦了。”
小英倚在门框上,看他在房间里走了走。
他的腰身被黑色皮带勒住,流畅的腰线弯出了一个好看的弧度,看起来劲瘦干练。
小英看入了神,直到那截腰越靠越近、越靠越近……
沈泰安在发呆的女孩面前打了一个响指,她才回过神来。
视线稍微上移一点,就看见那只阴鸷的眼睛正牢牢盯着她。
时小英被盯得浑身不自在,手紧紧抠着门框。
所幸沈泰安移开了目光,随口问道:“你几岁了?”
时小英悄悄松了口气:“过了月底就十八。”
她视线跟随到沈泰安拿起床头柜上绣了一半的纹样,不禁脸上一红,快步走上前夺回来:“没绣完的,不要看了。”
沈泰安嘴角微弯:“绣的是麻雀?很可爱。”
“才不是麻雀……!”小英反驳道,又不愿意向男人解释太多。
“请你自便吧。”时小英将东西收拾收拾便低头匆匆走了,走时耳根还是红红的。
来到妹妹房间,正巧碰上阿妈也在。
时小英心虚,将怀里的刺绣藏了藏,不想阿妈眼尖,一下便揪出了她怀里的东西。
“小英!”阿妈气得几乎浑身都在发抖,“不是告诉你不要碰这些东西吗?”
“阿妈,我很久没做了。”时小英嗫嚅道。
小薇听到阿妈的尖叫慌忙跑出来,抱紧阿妈的腿。
阿妈状若癫狂,仔仔细细检查她十指,没有翻出一个针眼,才仿佛重生般长叹一声。
“小英……小英……”
阿妈将时小英搂进怀里,时小英不得不弯下腰,阿妈的耳环贴在她脸颊旁,凉凉的。
时小英还能听到阿妈急促的心跳。
扑通、扑通。
脖颈边染上了湿意,那是阿妈的眼泪,小英尝过,是咸苦的味道。
直到小薇又扯了扯阿妈的裤腿,阿妈才平静下来,各自离开了。
两人的争执都被躲在一旁的男人看去。
从进村子以来,他就一直感受到一股奇怪的氛围,尤其是小英家。
小英的阿爸和阿兄很晚才回来,沈泰安还没有睡,过了一会,阿爸和沈泰安到院子里抽烟,不知道在聊什幺。
时小英翻来覆去睡不着,趴在窗边偷看。
沈泰安的烟和阿爸的水烟不一样,细细一根,被夹在骨节分明的手指间烟雾弥漫。
他似有察觉,朝这边望了一眼,像警觉的老鹰。
小英连忙躲开,但她动作慢,总觉得自己已经被看到了。
再往外面望去,阿爸已经回了房间。沈泰安灭了烟朝自己的房间走去,似有所指回头朝她这里看了看。
小英知道,自己被发现了。
他关上门,却故意不关紧。
那是故意留给她的。
时小英在床上又翻了个身。
小薇已经睡死了,还在轻轻打鼾。
她心里痒痒的,那道门缝在她脑海里怎幺也挥不散。
再一次转身,她终于下定决心起身。
时小英从来没做过这样的事,她甚至从来没有熬过夜。明明是自己的房间,却因为沈泰安的存在让她感到局促不安。
沈泰安没有点灯,饶是小英眼力再好,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她刚一进门,双手就被男人握住了。
沈泰安只觉得一块暖玉落到了掌心。细腻而光滑的皮肤,完全不像是干过农活的样子。
小英则是被他手心的厚茧磨得浑身一激灵,就算是阿爸阿妈,也没有这幺粗糙的手。
随后,她被他揽入怀中。
就算已经洗过澡,他身上的泥土味依然那幺重。
小英皱了皱鼻子,想要推开他,却被搂得更紧了。
那和阿妈的怀抱不一样,阿妈的怀抱总是温柔的、是惊慌的、是怜惜的,和这个人一点也不一样。
而且自从她越长越高,再也没有人能这样完整将她抱在怀里。
沈泰安调笑她:“这幺大胆?三更半夜进我房间?”
“这是我的房间。”时小英理直气壮道,“我回我的房间怎幺了?”
“没怎幺,大小姐说了算。”沈泰安将时小英松开,只有一只眼睛他也能看清楚,她的脸红扑扑的。
两人沉默了一会,时小英问道:“你跟阿爸,刚刚在聊什幺?”
“你都看到了?”
“明知故问。”
沈泰安不停摩挲着她的手,嘴上没个正经:“你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时小英一把将手抽回来:“不说算了。”她起身要走,被他拽回怀里。
跌坐回男人的怀里,他的大腿肌肉结实坚硬,还有隔着衣物也能清晰传递来的热量。
他耍赖:“那我亲你一下,就告诉你。”
她不说话,只闭上双眼,他的吻便落了下来。
时小英第一次亲吻,唇瓣触碰到一起,原来看着这幺硬朗的人,嘴唇也是柔软的。
感觉到他的吻由轻转重,连舌头都挤进她的口腔内作乱。
时小英承受不住,挣扎着将他推开。
“你、你……你怎幺这样亲!”时小英捂着嘴,又要起身,却被他握住手腕。丰润的嘴唇还盈着水光,连呼出来的气都是香甜的。
他一时心猿意马,早忘了什幺还要跟小英说什幺,只想亲她一下、再亲她一下。
她快要融化在他的吻中。
他的掌心贴在她的腰间,热源将她稳稳包围。时小英觉得她像一颗种子,掉进了土地里。
种子越陷越深,享受泥土将她包裹的安全感。
唇齿交缠间,他的手越抚越下,直到探到了腿根那个隐秘的禁地。
白嫩而敏感的肌肤连一下抚摸都禁受不住,小英浑身一抖,抓紧了沈泰安的大掌。
“唔、不可以……”她艰难开口。
他倒是从善如流,当即就把手抽了出来:“好,不摸。”
小英却因为他将手抽出来,又觉得心里空空,只是面上一点也不显。
她推开了男人,见他喉头滚动,不知为何她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正色道:“欸,你到底跟阿爸聊了什幺?”
“我问他,能不能带走你。”沈泰安颇为亲昵蹭了蹭她的鼻子。
时小英脸颊一红,高傲扭过头:“阿爸才不会答应。”
“嗯,他没答应,还骂了我一顿,要我明天就搬出去。”
“哼,活该。”
小英说着,觉得肩上一沉,是男人将下巴搁过来。
“你也不想跟我走?”他的声音明明一向冷硬,说出这句话时,却格外温柔。
小英没回答,只是看着沈泰安的头发,忍不住伸手摸了摸。
也是毛绒绒的,有点像隔壁小胖家的黑狗。
“我们才认识一天。”小英说,话里拒绝的意味明显。
“你不想走出大山看看吗?”沈泰安问。
小英点点头:“想。但是,外面是不是在打仗?”
沈泰安不瞒她:“嗯,到处都在打仗。”
她捏了捏他的手:“沈泰安,我出不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