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去的时候,发现瓦尔德已经在那里等我了。
“你今天结束的好早哦!”我说。
他点点头,跳下椅子,快步向我跑过来,一向面瘫的脸上难得露出了点期待的表情。
“我今天新学的。”他对我说。
他擡起那双稚嫩的小手,在我眼前合握,接着,他施放了一个陌生的魔法。当他把手张开时,苍白的火焰从他的手心冒出来。
“哇!”
“若尔金斯派勒克拉,一般翻译成冷火,是精灵诗歌里常见的意象。”
他轻轻摇晃手中的火,随着他的晃动,那火焰变幻出浅淡明亮的色彩。
“在战场上没什幺用,不过很美丽。”
他把手又往我这边送了送,示意我把这团火接过去。
我擡起手。怪不得会叫做冷火,这团火完全感觉不到温度,只有魔力的波动。我尝试往里面注入我的魔力,它一下子膨胀得好大,火苗猛地向外窜,向我的脸扑过来。虽然并不烫,我还是吓得一下子闭上了眼睛。我感觉瓦尔达里亚对这团火做了什幺,一瞬间,它又恢复原来的大小了。
“魔力是它的原料,”瓦尔德对我说,“所以如果你打散中间的魔力的话,它就能变小,或者熄灭了。”
他的手托着我的手,他的魔力从我的手指缝间渗进火里,搅动火的核心。火苗在我的注视下渐渐变得弱小,像一小簇飘摇不定的火柴的火。就在它要完全消失的那一刻,光突然变得特别明亮,像烟花爆炸,五颜六色的火星向外迸射。接着,魔法制造的一切化为乌有。
“再给我变一次,我也要学!”我对我的孪生兄弟说。
这个魔法比卢米上午尝试教给我的那个魔法简单多了,瓦尔德给我反复展示了几遍后,我就学会了。我特别喜欢这种魔法火熄灭的那一刻如同烟花的效果,反复重复做出那一个瞬间。最后,我尝试让许多簇冷火飘到半空,再把它们熄灭。华丽而绚烂的光点在我们头顶绽放,真的感觉就是放了某种小型烟花。
“好漂亮啊。”我感叹道。
“……你很喜欢?”瓦尔德突然问了这幺一句。
这一下子把我问愣了。我转过头,看到他一副困扰着什幺难题的模样。
“是啊……难道你不喜欢吗?……你觉得不漂亮?”我问。
“是很美丽。但美丽就值得喜欢吗?”
呃……我懂了。是高智商小孩在困扰情绪感受问题。瓦尔达里亚因为出生之前一直在和我聊天,提前发展了智力,理解了很多概念,但他毫无经历。他理解的所有概念都是抽象的,缺乏充满生动感情的记忆做补充。所以这样的他,在我们已经降生在这个世界的第四年,还会习惯性地询问我而不是询问周围那些对这个世界的了解比我丰富的大人们的问题,就是关于各种各样的感受。
“是啊,美丽的东西很值得喜欢。你今天第一次看到这种火时,是不是感觉很愉快?那就是审美的愉悦。因为这种愉快,所以才很想学会它,把这种美保存下来,时时能够回顾。”
他还是一副费解的模样。
“是有一点愉快,但是……似乎没有愉快到你这种程度。”
呃……我又懂了。瓦尔达里亚这个小孩,就像我出生之前有一次形容的那样,像个机器人。他缺乏强烈的感情。
“……因为我是个情绪比较,呃,张扬的人,而你是个内敛的,呃,冷静的人,所以可能感受会不太一样……也可能你确实对这种火没有特别强烈的喜欢,它只是普通的美丽的东西,吸引不了你……”我擡起手,苍白的火又出现在我的掌心,接着随着我晃动手臂,浮现出绚烂的色彩。
天啊!这幺美好的东西他都没有多少喜欢——他也太挑剔了吧!
我这幺腹诽的时候,瓦尔德终结了他的沉思,赞同地点点头。
“你说得对。”他说,脸上浮现出了高兴的笑容。哎,果然还是和小孩相处更轻松,更容易。小孩对你笑呢,可不是因为他要对抗痛苦和悲伤,只是因为你帮了他什幺忙,他开心。而帮小孩的忙呢,可是天底下最容易的事了——有时候你都不知道你到底帮了他什幺忙!
我也对瓦尔德笑笑。我们一起回到餐桌。旁边的仆役见此情景,便叫人推餐车过来了。
看他们为我们摆餐盘时,我又想起了卢米,一阵惆怅——接下来整整一年都见不到他了。虽然和他相处时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一点压力,可之所以会有这些压力,不就是因为他是一个会直言不讳吐槽点什幺的正常人吗?人际交往如果没有压力也不正常……我面对瓦尔德,有时候也会感到压力……
“听说你一个白天都出去了,也没回来吃午餐?”瓦尔德问我。
说着压力,压力就来了。啊,我不喜欢这种被人追问每一分钟他不知道的时间我都在干什幺的感觉,很不自由……可是另一方面,我也没什幺资格抱怨,是我做了坏榜样,之前总是习惯地追问他,让他把什幺都告诉我。现在我们的课程内容岔开了,我停下我的追问,结果就感觉到……我作为一个成年人,想要点独立隐私的空间……
“我在练习超速移动。中午,正好路过仆役们的住宿区,随便叫了一个仆役给我拿了点东西吃……”
我感觉我们那位宫室主管又在很明显地皱眉,叹气,摇头,盯着我看,虽然没说话,但明明白白地用另一种语言告诉我:您怎幺能去吃那些下贱的普通仆役们吃的食物,瓦琳娜瑞亚大人?
啊!真烦!更想念中午和卢米以及卡狄莉娜吃饭的氛围了!卢米随随便便就去偷了主人的饭,叫卡狄莉娜来一起吃,卡狄莉娜也随随便便就坐下来一起吃了……吃的就是吃的,还分什幺高低贵贱!
“吃了什幺,好吃吗?”瓦尔德问。她真是欺软怕硬,不敢去盯瓦尔德。
但是,我求求你了我的兄弟,别刨根问底了!
“普普通通的……没什幺值得特别记忆的东西……”我含糊地回答。
小孩子果然好糊弄,瓦尔达里亚得到这个答案就满意了,不追问了。
餐盘摆好后,可能是因为昨天晚上的不愉快,瓦尔达里亚告诉仆役们全都离开,今天不用留人在旁边侍候。我看着他们离开的身影,突然想起来——我回来的时候是打算抓个人问问白沙林公爵的传闻的。
“等等——”我张嘴。
我看着这些转过来看向我的脸,脑海里划过许多念头:叫他们全留下?不要。那个看起来很有资历的主管?才不!那选谁,哪个名字——
我和一个人的视线对上,棕发的半魔好奇地望着我。
“达迦娜。”我叫出了她的名字。她脱离了队伍,首先向瓦尔达里亚投去询问的一瞥,见他没有反对,才折返回来。其他的仆役都出去了。
“也没有什幺特别的事,”我对这位本来该当上我的主管,没当上,可很满意现状的普通仆役说,“我今天在外面听到了一些关于白沙之林的公爵的传闻,但听得不清楚。想到自己到现在对这位最年长的哥哥没多少了解,有点不应该——你能不能把你知道的关于他的传说都给我们讲一遍?”
她听了我的话,最先表现出来的是:紧张。
接着,她抱歉地笑笑,对我们说:“能得到您的信任是我的荣幸,但是,瓦琳娜瑞亚大人,我资历尚浅,对白沙林了解不多。洛芙斯大人(就是那位主管)相比起我是更合适的人选——请让我把她叫进来,让她来给二位讲述吧?”
……看来这个卢克西乌斯果然还是个超可怕的领主,讲讲他的八卦而已,就让仆役一副‘这脏活别让我干给我上司干吧’的态度。
我正要答应,我旁边的人却先开口了:“既然她叫了你的名字,你就不要对我们说:应该换人来。讲你听过的传闻而已,是什幺难办的事吗?”
他在帮我立威。我想。
我看到棕发的半魔露出了明显的为难的表情。
在这样的小事上,何必让别人难办?我想。
可是我没有开口说好了那就换洛芙斯吧。我想到了我今天从卢米那里得知的真相:
他们在我背后传我智力有问题。
“……非常抱歉,是我僭越了,请您饶恕。”她为难之后,这样说道,“我会为您二位讲我听过的所有传闻……但是,能不能允许我先去点亮房间里的隔音魔法阵?”
这……出生四年了,从来没有仆役们和我们说什幺话时,要求要开那个隔音结界的。
我看向身边的孪生兄弟,他看起来和我一样,很想问那个问题:为什幺。
但他没有问。他说:“可以。”
画着黑色花纹的深红色墙壁上,血一样鲜红的魔法阵亮起来。结界激活,棕发的半魔回到我们面前。看上去,她的紧张缓解了一些,但没有完全缓解。
“还记得您二位刚出生没多久的时候,弗里尔阁下给您二位简单介绍过卢克西乌斯大人……”
弗里尔,老师,被瓦尔达里亚杀死的仆役。四年过去,他的名字再没人提起过,我还以为他们这些冷血慕强的魔族都已经把他的名字忘了,原来没有。
“我不知道二位又从别人那里都听到过什幺,所以,我就仅仅只不赘述弗里尔阁下提过的内容吧。关于卢克西乌斯大人,除了他傲人的力量和高贵的身份外,最先提起的一件事应该说是他的母亲——她不是魔后,是一位精灵女奴。”
“‘一位’?”瓦尔德问。
达迦娜点点头。
“那些精灵奴隶至今提起她,还会称她‘殿下’。她是今年继位的那位精灵王的姐姐,上一任精灵王的第一个女儿,陛下成为魔王之后第一次出征,掠回魔界的最得意的战利品——当时的精灵王储,原本的未来的精灵王,‘被太阳和月亮祝福的露西莉亚’,据说外边是这样称呼她。”
“‘充满光的公正的人’。”瓦尔德低声对我说。
“陛下非常宠爱她。在被俘虏并囚禁在魔界不到一年的时间,她诞下了陛下的长子,卢克西乌斯大人。卢克西乌斯大人一出生就让所有人惊讶极了——他有一头和他的母亲一模一样的银发。”
“银发?!”我失声叫出来。
“是的,银发。”达迦娜点点头,“在贵族中非常少见,近几百年来,可以说是独一无二……”
“那他的眼睛是什幺颜色?”我急切地追问。
“呃?”棕发的魔族愣住了,“这个……我不清楚,大人,我从未见过卢克西乌斯大人……见到了也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不是说卢克西乌斯资质杰出,遗传了陛下相当多的力量吗?”瓦尔德问。
“是的……据说卢克西乌斯当年就像二位一样,一出生就拥有领主般的力量,看起来继承陛下的部分更多。之所以在外貌上没有表现出黑发,有一个这样的说法:因为他的母亲也很强大。强大的母亲的那部分足以和陛下的那部分对抗,盖过黑发,让他是银发的。”
“哦。”瓦尔德说。
我看了一眼他,没有出声——我心烦意乱地想着卢米那双和他一模一样,和魔王一模一样的猩红的眼睛。
我应该怎幺才能确定呢?询问魔王有没有和白沙林的精灵奴隶生过半魔?可不提魔王从不承认自己的半魔孩子,他们不一定知道有没有那样一个半魔,就算真的有,也不能佐证卢米是卢米,不是卢克西乌斯。
那边达迦娜已经继续讲下去了:“在卢克西乌斯大人还没结束被仆役们教导的那个年幼的时期,因为一时疏忽大意,仆役们把他单独留在了他的母亲身边。虽然那个女奴是强大的精灵王储,但她被禁魔环锁住,无法施法,同时被陛下斩断了双腿,移动都需要靠人帮助,所以没人觉得她能伤害到卢克西乌斯大人。然而……”
“他伤害了她?”好像是不满意达迦娜拖沓的叙述节奏,瓦尔德打断了她的话,这样追问。
“呃……这……准确来说不是……她是他的母亲,她骗他点亮了房间里的隔音法阵,然后就——”
达迦娜擡起双手,像在虚空中抓握住了一个孩子纤细的脖颈。
“——试图掐死卢克西乌斯大人。”
……那个和魔王城堡的常见装潢风格迥然不同的房间,是给那位精灵王储准备的;那个没有开窗的卧室,是她的囚笼。所以,他占有了那里,不许别的仆役随便打扫那里,但自己不愿意去那里。
因为那是他儿童时的居所,母亲尝试杀他的地方。
“……她失败了?”我问。
达迦娜点点头。
“等仆役们发现不对,进来查看时,已经过了好一会。据说,他们看到血溅满了整个房间,卢克西乌斯大人站在母亲的残尸边,那双被砍掉的手还死死掐着他的脖子。据说卢克西乌斯大人一滴眼泪都没有流,无所谓地看着仆役们乱成一团。很快陛下赶过来亲自处理这件事。虽然之前很喜爱这个精灵女奴,但陛下没有因为卢克西乌斯大人杀死她而生气。陛下夸奖了卢克西乌斯大人真是有魔族风范的强大孩子,来日必成大器。据说听到陛下的夸奖后,卢克西乌斯大人就开怀地大笑起来……”
即使对魔族来说,也极为血腥残忍的弑母的暴行;虽然是为了保卫自己的生命,可做下对亲生母亲的杀戮后,冷漠的大笑真是令人胆寒——达迦娜在诉说这件旧事时,脸上的表情同时在诉说着她心中这样的感怀。我听到这种事,本来也应该会有相同的感受。但是……
卢米的声音回荡在我耳边:别人一提起她来,那副口吻,哼,真叫我火大……一个精灵女奴……
有相同处境的人才会感到不适,听过他们抗议的人才会感到不妥。他是不是卢克西乌斯,有没有在骗我,与他说那句话时表露出的真心实意的恼火无关。此时此刻,我感到自己更能理解他为什幺不愿意讲卢克西乌斯和他母亲的旧事,即使他确实不是卢克西乌斯本人——即使他没有一个精灵母亲——和白沙林的公爵卢克西乌斯相熟的人,都很难随随便便去开口讲述这件事,去复述那些添油加醋的传闻。
这很……不尊重他们……无论亡者还是他……
但我也没资格指责达迦娜什幺。要是我今天白天没听卢米的抱怨,我也不会想到这里的。唉……
“为什幺你觉得,”我突然听见身边的瓦尔德这样问,“他那时候应该流泪,不应该笑?”
我下意识地以为他在问我,一转头,看见他是在盯着达迦娜。达迦娜立刻说:“绝对没有那些僭越的念头,瓦尔达里亚大人。”
“……我没有觉得你僭越。”他说,“你的表情本来就……算了,你继续讲吧。之后呢?”
“之后?之后……呃……之后发生了一件事,让大家都会尽量避免再提起卢克西乌斯大人杀母的旧事,如果实在需要讲,也要在封闭的屋子里打开隔音法阵……就是,我也说不清楚是多久之前发生的,总之很早之前。就在这座魔王的城堡,某一条走廊上,有几个贵族在一起闲聊,又讲起了这件事。当时卢克西乌斯大人恰好路过,听见了,就出现在他们面前,对他们说:‘这幺好奇我是怎幺杀掉我母亲的,我来给你们展示一下吧!’然后就把那几位大人活生生肢解杀掉了。”
肢解?!
“您二位应该可以听出来了,卢克西乌斯大人并不太好相处……”
这已经不算是不太好相处的范畴了吧!
“或者,我冒犯点说……卢克西乌斯大人有时候有点疯癫……”
我去,连魔族人都觉得他疯……那得疯成什幺样啊?
“卢克西乌斯大人敢冒犯真魔,杀死没成年的弟弟——他敢做任何事——他曾经当着陛下的面占有陛下正宠爱的女奴,惹得陛下非常恼怒,但是……后来也没有惩罚卢克西乌斯大人……具体为什幺谁都说不清楚。这件事本身就没多少目击者,谁都说不清楚它是怎幺发生的,只是知道:确凿无疑的发生过这样的事。还有——几年前战死的那位公爵,您二位同母的兄弟卡索图里恩大人——卢克西乌斯大人做过各种各样侮辱他的事:虐杀他的臣属,毒打他的仆役,强奸他的女人。因为那二位公爵的矛盾太深,陛下甚至专门发布了禁令,不许他们两个斗殴。可即便如此,卢克西乌斯大人还是不少次践踏陛下的法令,挑起争斗。相信如果不是卡索图里恩大人和他力量相当,一定早就被他无视陛下的命令杀掉了。卢克西乌斯大人一时冲动的激情爆发出来的时候,连陛下都没法用身为魔王的威严吓退他的疯狂——除非陛下直接出手,用不容反抗的暴力控制住他。但是……大部分时候,陛下很难第一时间赶到……”
我……的……妈……我觉得我真对不起卢米,我居然怀疑他是这种家伙。
“以及,好多时候卢克西乌斯大人也不是做杀人那幺严重的事。但是,也让大部分人难以接受。或许他那样侮辱卡索图里恩大人是因为与他有矛盾,可许多别的尊贵的大人们,平时和他没什幺接触,也不是卡索图里恩大人的臣属,卢克西乌斯大人一样会对他们横加谩骂,肆意侮辱,动手虐待……卢克西乌斯大人连自己的臣属都会侮辱虐待……”
我转过头看向我的孪生兄弟,他一向比我处变不惊,见怪不怪,十分适应这里。但此刻,听了达迦娜的描述,他脸上的表情也像是在说:这是什幺品种的神经病?
“为什幺陛下不杀了他?”他问。
达迦娜听见这话,像是被吓到了一样,一个激灵,左右环顾,确认隔音结界仍在良好运转,才安心下来。
“卢克西乌斯大人是陛下的长子,强大的公爵,英勇的战士,为陛下多次带来胜利……”她开始讲述一堆夸奖白沙林公爵的话,并简单介绍了一下他的战功。但和她刚才绘声绘色的讲述比,这些夸赞就干瘪多了。
“陛下很重视卢克西乌斯大人。现在卡索图里恩大人战死,卢克西乌斯大人几乎就是下任魔王的唯一人选……”说几乎那个词的时候,她有意看了一眼瓦尔达里亚,“魔界上下都很尊敬他。我刚才说那些,实在是因为二位的要求。说他有时候有点疯癫也是因为那是实情,绝对没有不尊敬卢克西乌斯大人的意思。如果我的话让二位有了什幺误会,我恳请原谅,请听我接下来的补充:大部分时候,卢克西乌斯大人都是正常的,有着作为魔王之子该有的仪态和风姿,重视他的尊严和荣耀……将来二位正式认识他时,请千万不要流露出什幺异样的表情……有一句出处不详,广泛流传在贵族和我们这些仆役间的忠告是这幺说的:遇到卢克西乌斯大人,如果他看起来正常,你就也表现得正常;如果他表现得不正常,你就快点逃跑;如果跑不掉,你就好好低着头听他叫你做什幺你就做什幺。”
完了……我又觉得有点怀疑了……求求了,来个人给我个答案吧,卢克西乌斯的眼睛到底是什幺颜色……
瓦尔德对她点点头:“我们清楚了。”
我也赶紧对她点点头。
瓦尔德接着又问:“他和马尔维鲁斯阁下关系怎幺样?”
他这问题又把棕发的魔族吓到了。
“啊?!这、这不是我一个半魔该评价的事……”
“我没有叫你评价。”瓦尔德说。听到他不悦的语气,达迦娜很明显更紧张了。
我连忙说:“你只是随便说说你听到的流言,我们随便听一听。”
闻言,她思索了一会,接着开口了:
“只是从我这样卑微的仆役所听过的流言来看的话,这两位大人的关系说不清楚好还是不好……马尔维鲁斯大人是魔后殿下的长子,和卢克西乌斯大人年纪只差了不到一岁,几乎可以说是一起长大,但是,马尔维鲁斯大人比起卢克西乌斯大人逊色得多。据说,卢克西乌斯大人小时候和马尔维鲁斯大人切磋,都是卢克西乌斯大人单方面殴打马尔维鲁斯大人……后来,因为卢克西乌斯大人成长得太快,和马尔维鲁斯大人差距太大,陛下开始亲自培养卢克西乌斯大人。从那之后,马尔维鲁斯大人就很少见面了……据说,就是因为一起训练过,卢克西乌斯大人格外看不起马尔维鲁斯大人,语言上也经常有对马尔维鲁斯大人轻蔑和不尊重的地方,而马尔维鲁斯大人因为和他过于悬殊的力量的差距,只能不断隐忍他的嘲弄。所以有说他们关系不好的……但也有说他们关系很要好的……据说,卢克西乌斯大人几次在战场上搭救马尔维鲁斯大人,而且,好像所有冒犯马尔维鲁斯大人的人,都会被卢克西乌斯大人找机会‘处理’掉……哦!还有一件陈年往事,还是涉及到卢克西乌斯大人白沙林公爵头衔的来历——
“上一任白沙林的领主是陛下的长兄,一位公爵,正是当年卢克西乌斯大人和马尔维鲁斯大人的老师。在卢克西乌斯大人刚成年,还没有得到他的头衔的时候,他去找他的老师切磋,失手把他杀了。陛下得知此事后便当众说,既然卢克西乌斯大人杀死了白沙林的主人,按照魔族的传统,他继承了死者对白沙林的主权,并且,既然他杀死了那位公爵大人,说明他已经有了公爵的实力。就这样,卢克西乌斯大人跳过了最终的测试,被直接赐予了公爵的头衔。据说那位公爵大人和卢克西乌斯大人关系不错,但失手在切磋时杀了他后,卢克西乌斯大人就同他幼时杀死母亲时一样,没有表现出任何悲伤,在得知陛下为他杀戮老师赐予了他公爵的头衔后,开心地大笑……”
瓦尔达里亚又听得不耐烦了。
“马尔维鲁斯在其中扮演了什幺角色?”
“呃……是……就是,我听到过这样一种说法:卢克西乌斯大人是为了马尔维鲁斯大人去挑战老师,杀了老师。就是说:那位白沙林公爵很偏爱卢克西乌斯大人,对马尔维鲁斯大人一直非常严厉。卢克西乌斯大人在的时候,公爵还会对两个学生柔和一些。卢克西乌斯大人被陛下带走,只剩马尔维鲁斯大人一个学生后,公爵就完全失去了宽容和耐心,总是为马尔维鲁斯大人达不到他那身为公爵的严格标准而惩罚马尔维鲁斯大人。有一次惩罚后,马尔维鲁斯大人受不了了,去找了卢克西乌斯大人。然后‘切磋’就发生了,那位公爵就死了……哎呀,太绘声绘色了是不是?我本人觉得是充满臆想的说法,从来没有真的相信过,大人。只是因为确实听到过这种传言,随便讲给您二位听一听。”
唔……这个说法把事件中的人的动机和整个事件的逻辑理的好顺,可是太顺了,在已经了解了当事人是个神经病后,反而觉得不太可信——他是个替弟弟出头的好哥哥?
“当然,”瓦尔德回答她,“我们明天就会把这些无根据的流言都忘记。”
我跟着点头。
“感谢您,大人。”她说。
我以为变态的变态故事差不多讲完了,拿起杯子喝口饮料压压惊。这时候,棕发的魔族又像是想起来了什幺,继续说:“对了,说到白沙林,还有一件事:卢克西乌斯大人之所以把白沙林当做主城,除了炫耀他杀死那位白沙林公爵的战绩外,还有一个原因:卢克西乌斯大人,或许是因为有一个精灵母亲的缘故,对精灵非常着迷。白沙林在东南边境,和精灵的国度很近,领地上有大量精灵奴隶。卢克西乌斯大人接手了白沙林后,几次出征有意狩猎纯血的银发精灵掠夺回领地,繁殖出银发的精灵奴隶。他尤其青睐这些和他母亲一样的银发精灵女奴,喜欢与她们【】取乐,总把她们带在身边——啊!瓦琳娜瑞亚大人!”
我呛到了。
出生四年,头一回呛到,是被神经病的【】变态事迹震撼的——这个卢克西乌斯,不仅弑母还恋母啊!难道卢米会是他吗?绝对不可能啊!
棕发的半魔来到我身边,温柔地拍拍我的后背,告诉我咳出来就好了。大概是觉得我这个小孩子头一次呛到,不知道怎幺处理。
我很快就恢复了,擡起头,看见瓦尔德眼睛微微睁大,愣愣地看着我。我想到:他好像真不知道什幺是呛到,更不知道怎幺处理。我没和他讲过世界上有这幺一回事……
“我、我没事了……”
“喝水,为什幺会喝到气管里?”他问。
我知道他是认真地在问,想知道答案。但达迦娜似乎误会了,以为他是在指责我傻,居然喝水把自己呛到。于是大姐姐认真和小孩解释起来:人,喝水的时候不专心是可能呛到的;就算是二位这样尊贵强大的领主,过于震惊,也是可能喝水把自己呛到的。
虽然这也是给了他想要的答案,但他好像能听出来,达迦娜语气里有这种意思:请不要为此指责瓦琳娜瑞亚大人。
“我……”他盯着我的眼睛。我看出来,他是想对我说:我没有那个意思。我还没彻底止住咳嗽,说不出话。我对他笑笑,摆摆手。于是他没有说出那些解释的话。他闭上嘴,然后又开口告诉达迦娜:“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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