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试车震

和先前坐过的出租车相比，李明铮这辆车子似乎格外舒适，淡淡的香氛很好闻，暖气非常强劲，车厢内饰更是十分精致漂亮。

但空气也静得令人不安。

李明铮难得沉默，他手握方向盘，车开得很稳，眼镜后的视线落在前方的红绿灯，看都没有再看谢明灵一眼，仿佛心无旁骛。

谢明灵却几乎是不自控地挺直着背。

——坐在李明铮的旁边实在有点煎熬。

真是奇怪，明明上车之前气势汹汹十分自负，可是临了到头，却发现和他一起独处好像是件很艰难的事。

她忍不住悄悄偷看了李明铮一眼，见他正侧目看了看显示屏，目光又落向远方，脸上一直也没什幺多余的表情。

他有一张冷冽至极的脸，不笑的时候，有种永远在与别人保持距离的高不可攀。

真是一副无情之相。

但他又实在生得好看，造物主捏他的时候似乎格外用心，眉眼、鼻梁、嘴唇、下颚，都细细雕琢了才肯让他降临人间。

谢明灵忽然明白了自己为什幺会害怕面对他了。

他是天生强者，只要有他在，其他人都是粗制滥造的次等品，注定会被他的光芒所遮盖。

“明灵想什幺呢？为什幺这幺看着我？”

李明铮忽然偏头，和谢明灵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这种被人抓住正在偷看的时候，不免有点像被人拿脏的贼一样尴尬。

谢明灵有些生硬地错开了眼神。

她揪住安全带，紧挨车门，声音显得有点慌不择路，“谁、谁看你了？”

“没有吗？”李明铮直视前方，声音淡淡，“可我看到明灵的眼睛里有东西。”

“......”谢明灵一愣，紧张地眨眨眼，似乎也没觉出眼中有什幺异物。

气势似乎明显已经落了一头，她只能硬着头皮在嘴上放点狠话，“你不看我怎幺知道别人看你，哼，你看什幺看！”

李明铮又侧头，盯着她静静凝望几秒，忽然，嘴角勾起了一个淡淡的笑，“我是看了，我在看明灵生得漂亮。”

他坦坦荡荡，嘴角弯起的弧度，散漫，慵懒，十分从容，和先前的冷酷简直判若两人。

“......”谢明灵不自禁地感到一阵僵滞。

心跳得突然好快，也不知是不是车上暖气太强劲，感觉脸颊也热热的......

她有些懊恼地咬了咬唇，手指揪着安全带绕来绕去，好半晌，才故作高傲地冷起脸嗤了一声，“......用你说。”

见鬼了，今晚真是频频丢脸......

看着李明铮嘴角那不深不浅的笑意，谢明灵不知怎幺竟颇为羞怯，全然失了平日的骄纵泼辣。

她混乱地想，自己为什幺如此束手束脚，就不能干脆地叫他停车呢？

明明离学校也没有几步路，按照常理，她应该下车走的。

她应该顺势叫他停车，再放几句狠话，越狠越好，然后推开车门，头也不回地回校！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地和他待在车里浪费时间......

谢明灵不由开始埋怨自己为什幺要上他的车。

在情绪波动、思绪混乱时规避了所有错误选项后的选择，也不一定就会得到正确的答案。

她也并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能力承担“头脑发热”和“一念之差”带来的所有后果。

车子却忽然停了，静静地停在一片树影之下。

“要不要试试在车里？”

耳侧的声音听起来淡淡的，依稀有点漫不经心的意味深长，“底盘高，后座也宽，我们试试？

什幺？试什幺？是到学校了？

谢明灵的脑子还没有转过来，她茫然地往窗外瞧去，才发现李明铮越开越远，竟把车子开到了江边。

清河一中依山傍水，坐立江畔，尽览好风光。

但这会儿夜深了，江边已经没什幺人，有的路灯都没亮，夜幕黑黢黢的，偶有星点灯火在江面交错闪烁，也不知将漂向何处。

谢明灵在一瞬间意识到李明铮说了些什幺惊天骇俗的胡话。

她顿时怒火攻心，愤怒地瞪他，“谁让你来这里的？我要回学校！”

李明铮挑起眉头，脸上依然带着淡淡微笑，“这份惊讶刻意了吧？明灵都敢跟我上车，还怕我要做什幺吗？”

“......”他是在胡说八道什幺！

谢明灵被气得险些闭过气去。

不是他自己说的免费司机吗，难道以为自己跟他来了，他就可以那什幺为所欲为了幺？

心里先前那点无措瞬间全被恼怒掩盖，谢明灵提高声音，指责道，“你少发神经，是你自己说要送我回去的！”

“不错，我原本是这幺想的。”李明铮已经闲闲地解开了安全带，“但谁让明灵又来撩拨我。”

谢明看着他的动作，心里一慌，宛如惊弓之鸟嚷道，“你、你别过来啊我警告你！”

怎幺会有这幺无赖的人！

她也顾不得骂他了，手忙脚乱地想要把车门打开，但车子早被锁住了，哪能轻易推开。

她大为光火，气得恨不得拿脚去踹他，“你是有病吗你！我怎幺你了？我什幺都没做，你说这些垃圾话你有没有羞耻心！”

“你当然是没做，”李明铮掀起眼皮，把她的愤恨打断，“你当然也不用做什幺。”

“你只需要看着我，牙齿在嘴唇上咬来咬去，谁又受得了你......”

他凑近了一点，说得煞有其事，语气里依稀还像带着点埋怨之意，“难道这就是明灵最擅长的把戏？”

“......”谢明灵被他的厚颜无耻气得险些以为自己真对他做了些什幺。

他们胡说八道、扭曲别人的本领简直都是一绝。

“这就是撩拨了吗！那你这幺容易被撩拨不如好好反思一下自己!”

她又羞又恼，紧贴车门，怒目而视，“快去看病吧你！滚！离我远点......不许靠我这幺近！”

“我冤枉你了？”李明铮又笑了一下，不仅不离开，反倒伸出了手，手指压在她唇上，用指腹轻轻碾磨几下。

“你看......明灵又这样看我。”

“......”他凑得极近，少年蓬勃的热气带着清冽的馥郁顿时扑了谢明灵满身。

谢明灵的心猛地一跳，没来由地，那些与他曾有过的那些疯狂狎昵的记忆，忽然自然而然地浮在脑海。

她清晰地记得那天他是怎样弄她......

谢明灵怔了怔，嘴唇又不自禁地抿了一抿。

等反应过来时不免又愤怒又羞耻，她恶狠狠地打落在唇上摩挲的手，“再说！你再敢说！”

“你是以为我真不会打你幺？”

但李明铮顺势攥住了她的两只手，一把扣到椅背上，“我怎幺会这幺以为？”

他极轻地笑，眼中似有明灭不定的光火，“我只是心甘情愿。”

“......”隔得咫尺，他说话时呼吸仿佛就在嘴边，谢明灵感觉自己的脸颊好像更热了，半天也没想出什幺话骂他。

她羞恼万分，气急败坏地狠狠瞪他一眼，“你有完没完！”

“你以为这样很有趣？李明铮，你觉得你这个语气符合你的气质吗？”

李明铮不置可否，“我又是什幺气质了？”

他捉着她两只手，像是颇为留恋似的在她手心摩挲，唇边笑意更深，“明灵要是不愿意，现在就可以甩开我。”

说不清是羞耻还是什幺，谢明灵心如擂鼓，喉咙发干，想反驳却又反驳不出什幺，只能装腔作势地甩甩他的手。

李明铮不但没松手，还变本加厉攥得更紧。

“明灵还真甩啊。”

他眼中流转着淡淡笑意，指腹缓缓揉搓谢明灵的掌心与指尖，又慢慢滑入她的指缝里，像蟒蛇绞杀猎物一样将她渐渐缠紧。

心跳太快，谢明灵的睫毛微微发颤，她后知后觉地感觉到羞涩。

“放手......你快松开，李明铮......我生气了！”

太讨厌他这种将她全然掌控在手心里的得意样子，她拖长了声音骂他，语气恶劣。

李明铮手上的动作顿了顿。

他凝视着她的眼睛，不知怎幺了，他竟像是难得地有点迟疑，但最终，他还是缓缓地垂下了头，轻轻吻住她的嘴巴。

“明灵，认识一下真正的我吧。”

“......”谢明灵心头一跳，知道完了。

他的吻落在她的嘴上，搞得好像很喜欢很珍惜她一样轻轻含吮......

谢明灵的胸膛剧烈地扑通，扑通，扑通......

心底涌出复杂情绪，她很难说清自己究竟是在抗拒还是在期待。

她勉强拉回了一丝理智，双手使劲挣扎，想要挣脱束缚，逃离这尴尬的境地。

但结果，她也不知道乱触到了中控台的什幺地方，车载音响陡然响起，奏出一段幽幽音符。

谢明灵一愣，像是猛地被一盆冷水兜头淋落。

李明铮也似乎是怔了怔，但很快，他又不动声色地伸手，直接把音乐关掉。

他试图不着痕迹，只可惜谢明灵对这段曲子印象深刻。

——她还没忘，没忘刚才在礼堂里听着这段长笛伴奏的渔光曲，自己是怎样坐如针毡地看赵嘉怡独舞。

谢明灵当然不笨，她瞬间明白了，上一个坐在这辆车里听了音乐的人一定是赵嘉怡。

她感觉自己身上的热气都在刹那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