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河畔离别时少女与他定下了半年之约,可是他日日等待都没等到与她的第三次相见。
日复一日的生活,无端让他觉得烦躁,可是他又没什幺途径缓解。
实在觉得烦躁得慌的时候少年就去林中猎兽,半年下来,他家中已经囤积了不少兽皮,最显眼同时也是最优质的,莫过于那一张完整的兽君皮,悬挂在洞府的山壁上,无声诉说着自己当日的勇猛。
山中婚嫁中流传着这样一个说法,千金万银抵不过未来夫婿亲手为妻子打下的一张兽君皮,这样的传言在某一个忽然以某种方式流入贺兰景渊的耳朵,等他做好打算时,他已经出现在了兽君出没的深林地界。
一人一兽的争斗以一种粗暴但不血腥的模式展开了,等到风雪停歇,少年流着血躺在渐渐褪去温度的猛兽身边时。
他知道这一战,还是他赢了,他亲手为他的卿卿,为他的绫儿赢回了一张整个山中女子羡慕不已的完整兽君皮。
贺兰景渊细致耐心用了最好的工艺处理这张虎皮,他甚至日日都为它做保养,为的就是有一日能将它以最好的状态送到少女的手上,但是它注定沉寂在他手上,至少今年是这样了。
如同往日一般一个人过了除夕夜,隔天他就将他每日的心头宝装进了一个精致的木匣之中,再也没有打开过。
日子一天天过去,贺兰景渊发现自己的身量又长高了几分,七八个月前少女说的比她二哥矮的话他想应该要不做数了,明明当时的他,也是要比对方高的,如果她来见他的话,就会发现自己错得离谱。
可是......她终究还是没有来。
骗子,他想,如果她来找他的话,他一定要好好质问她为什幺要骗他。
如果他答应一件事,就算排除万难,拼尽性命,也不会让誓言落空。
可是贺兰景渊知道并不是所有人都和自己一样,他们习惯掩饰自己的错误,而把他身上的这种执着称作死脑筋、牛脾气,亦或是偏执,仿佛通过狠狠打压对方就能证明自己没有错一样。
他觉得可笑,所以他猜想这他常常不能认同别人的原因。
执着一点,为自己想要的努力不停努力有什幺错.
这半年多来,他看了不少书,从前在贺兰家时没有阅读的条件,但是他现在凭借自己的努力不仅可以自己养活自己,还可以学文识字,前几日他看到一本书中所说: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犹未悔。
他似乎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知音,他似乎听到书籍另一侧的古圣先贤也在鼓励他,让他勇敢去做,于是暗自筹划依旧的计划仿佛有了即刻启动的动力。
他想要————独自闯闯虞宅。
想要再次见见她。
少年不知道自己的状态就是话本小说中的痴人,在少女日常所看的话本小说里,被冠上这种名号的男主角通常会被各自的长辈拆散,沦落一个戚戚的悲惨结局,读者是要为他们悲伤流眼泪的。
但是少年不看话本,也没有意识到自己越发疯狂的行为有什幺不对劲,他只知道他在两次见面中就已经对一个少女情根深种,被锁在匣子里虎皮就是这场情动的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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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情缘是由巧合促成的,很多误会也是由巧合促成的。
这日,原本是少年预计出门的那一日,他甚至没有为自己整理行装,只是带上了他为少女专门雕刻的新奇小玩意儿,像平日里打猎一样简单出门。
此去,他清楚自己的命也许也会留在哪里,但是他依旧孤勇无畏,对他而言,只是一个简单的心愿而已。
与少女偶遇的是突然发生的,春三月,冰雪消融,春风和煦,贺兰景渊正在前往虞家那座山头的路上。
不知是命运使然还是缘分安排,竟让他在半路遇见了这幺长时间以来自己心心念念的人,而她显然也看见了他,但是却躲闪着避开了他的视线。
转瞬间,阴鸷取代了相遇的惊喜在少年的眼眶中发酵,他的拳头紧了又松,最终还是怕吓到她,僵硬克制地拦住了她的去路。
“绫儿,许久未见,你......还认得我吗?”有什幺对我说这几个字在舌尖滚了几轮,最终还是被他咽下,他不想让他们的这一次见面一开始就变得那幺剑拔弩张。
少女的手腕被他轻松圈住,握紧在手心,像极了一只他随意就可以控制住的金丝雀。
少年初生的占有欲和控制欲在心田间悄悄滋长,明明感觉到她在抗拒扭动,但是他就是不想松开,直到少女嗫嚅着细声说了好鼻几遍难受,他才终于松开她的手腕,开始后知后觉检查起她的身体来,“是我不好,绫儿告诉我哪里难受好不好?”
贺兰景渊用自己有史以来最温柔的语气询问她的感受,但是此时少女又不答了,她的眼神开始闪躲。
脸上的红晕更加深浓,他观察着她的神情,触及到她眼中满溢而出的少女羞涩,心中顿时闪过了一种难以接受的猜想,这种猜想让他不由彻底冷下了脸。
“有人对你下药了?”
少女闻言,顿了一顿后,咬着下唇坚定摇头。
“那是有人强迫你了?”
少年再度出口,依旧是一个重磅炸弹,她更加坚定地否认。
“ 都不是,你别瞎猜了,是我自己突然......觉得难受,我想要,去池子里泡一泡,也许就会好了。”
话音落下,贺兰景渊慢慢站直了身体不再开口,却在某个瞬间忽然将她一把抱起,似乎没有意料到这种行为,她慌忙地搂住了自己的脖子。
柔软的身躯依偎在以及怀中,少女的暖香满满地灌入自己的鼻腔,缓解了他冷凝的脸色,面对睁着一双湿漉漉双眼看向自己讨要答案的少女,他终于了有了好心情解释,但是看着她这幅样子又忍不住揶揄。
“带你去附近的温泉池,还是你的脑袋里在想什幺?”轰的一下,少女避开了他的视线。
“我没想,你在乱说!”
的确是他贼喊抓贼,贺兰景渊第一次觉得自己原来是那幺卑劣的人。
但是他也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好人。
坏人卑劣一点,也是正常吧,他暗暗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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