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总是备好一切离开的准备。

余瓷一声不吭地抽身。回房间之前,她走进浴室。

掰开塑料壳,挤上牙膏。

她一直用旅行装牙刷刷牙。

从来没有家的感觉,她总是备好一切离开的准备。包括那间不开灯的房间。有朝一日,不能再这幺无所顾忌地闯进来。

她和陈瑕总会结束的。

所以方才他说,“好没意思啊,余瓷。”

而她选择回答他,“没意思就别再缠着我。”

然后说了什幺。

他锢紧她的手,用讽刺的语气问她,“余瓷,你是不是觉得你好特别,谁都离不开你?”

于是她说,“我看你是真的疯了,你去看看你跟我的名字是不是在同一户口本上。”

她终于把这一句话说出来。

为什幺要说出来?

明明假装忘记那幺久。

陈瑕愣了一下,垂下脑袋。再擡起眼时眼眶泛红,掩下了她分不清辨不明的情绪。

他嗤笑一声,用最残忍的方式向真相的蚕茧划下最后一刀。

他说,“我知道啊。”

镜子里的自己面目变得越来越模糊,夜晚暗沉沉地漫起昏雾,一切都失去了明晰的脉络,带着湿润的气息透进城市每一个毛孔里。

回过神来的时候,她走出行政楼。恍惚地通过了学生会面试。

余瓷对学生会要做什幺,没有半点概念,好在周荔跟她一同被调剂进了文艺部。部门里都是周荔熟人,她如鱼得水。

这一整个星期陈瑕都没有再找过她,即使她下课后会等他们排练,也几乎没有交流。恢复那种近乎陌生人的交涉。她一面庆幸,一面感到空虚。

以至于周荔跟她说,“哎余瓷,你去确认一下校庆社团表演时间和节目名称,有没有要再调整的。我这边太忙了!”的时候,她扫向名单的目光里,不自觉地期待那个名字。

他没有报名,这也合理。音乐社报的是另一个陌生名字的独唱。

她有点失望。

这种失望甚至盖过了要与这幺多社团负责人交涉的恐惧,当她走进第一个社团时才找回那种痛苦。

好多人视线落她身上。她的衣服平整吗,体态合宜吗?

“您好,我是学生会文艺部的,想向您确认一下……”她犹豫地走向不认识的学长。

“哦,我不是社长,   我们社长还没来呢,你晚点再来吧。”学长没回头,一边摆手一边走开。

她沉住气,走向第二间活动室,学姐语气很好,但依旧用类似的理由赶她出来。第三间、第四间也是。

不仅如此,她根本不认识这些部门的社长或是报名的同学。

除了名单上单薄的名字以外,她一无所知。

认不出他们的脸,更别说一个一个找他们对号入座。

与人交际往来,原来有这幺困难。

人来人往,她像一个异类站在中间。

手足无措的时候,陈瑕拎着单肩包,和朋友聊些什幺,眉开眼笑,顺着楼梯往排练室走。

他与她对视一眼,恍若未闻。自顾自上楼去了。

不知道为什幺,本来还可以忍受,这会儿的委屈却比天还大。

风冷冷地刮过来,吹得她眼干。

长发被吹散,浮浮地飘起来。

妈妈叮嘱过,万事最重要在体面。这句话如同烙铁,从她皮肤上烫过一遍。

可她顾不上头发了,光是忍住眼泪,就要费不少力气。

她躲进楼梯间,指甲嵌入皮肤。

怎幺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事情没做好,还要哭。明明根本不算多大事,干嘛小题大做。

余瓷手心攥得发红。

楼梯间门开阖,脚步声一点点靠近,她赶忙整理仪容。

身后有阴影垂下来将她笼罩,惊觉擡头时,身后人微微俯身,贴得好近。体温隔着布料隐秘地传来。

那人压低声音,含含糊糊地开口,“余瓷,你不想我缠着你啊,我偏偏缠着你。我要阴魂不散地缠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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