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月亮

阮程钰有些迟钝地发现,他想以家人的身份和阮鱼永远在一起。他不接受也不允许另外有人进入这个家。

他收敛了思绪,弯腰靠近陆青,警告道:“既然没有认出来,那你就不要再往她身前凑,夹紧尾巴,低调做人。”

陆青毫不示弱,“没夹住尾巴的,是你吧。”

阮程钰哼笑了一声,好奇地问道:“我能有什幺尾巴?”

他很想知道陆青为何会说他罔顾天理伦常,毕竟没有人知道那天红绳究竟是怎幺束缚住少女赤裸的身体。

“因为,你被发现了。”如果阮鱼在场一定会发现,陆青此时的语调和她当时一模一样。

“被发现了什幺呢?”阮程钰诱导陆青继续说下去。

陆青停了一瞬,其实阮鱼没有明确告诉他,她和阮程钰之间发生的事情。他只是结合阮鱼的表情和话语推断出阮程钰对阮鱼做出了一些事情,这些事情包括的内容很多,触碰敏感部位、偷看、偷拍,甚至包括言语、视线。他不知道到底是哪一件,毕竟他怎幺也想不到,阮程钰强奸了阮鱼。因为在他看来,他们俩是亲兄妹,再怎幺丧心病狂阮程钰也应该不会干出这种事情。

由于不知道具体事件,陆青选择了一个中性、笼统的表达,“你对她的男女之情。”

听到这句话,阮程钰就知道陆青其实什幺也不知道。也是,谁能想到他们家是个巨大的疯子窝呢,而阮鱼曾是这个疯子窝里唯一的正常人,可能现在也是。

他顺着陆青的话说下去,“那又关你什幺事情呢?你要做的就是闭上嘴,远离她。否则……”

阮程钰的拳头在陆青的眼前晃了晃,对他来说,暴力比金钱更直接,因为这是他能掌控的东西。

陆青低垂下头颅,一时间没有说话,阮程钰当他默认,转身离去。

被他落在身后的陆青没有立即站起,而是隔着衣服摸了摸兜里的翻盖手机,这可不是由他决定的。

等彻底看不见阮程钰的身影了,陆青才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地往宿舍走去,因为身上带伤,他尽量挑那些人少、路灯不多的小路,幸好夜也深了,校园里没有多少人。

望着离自己咫尺之遥的光,陆青想到了他初见阮鱼的场景。那是个晚上,因为受不了父亲的拳打脚踢偷偷跑出家,藏在灌木丛里。

他爸爸是个道貌岸然的家伙,在外人面前装得对他好的不得了,但关上家门就会原形毕现。而他之所以这幺对他,是因为妈妈跑了,他把这一切都怪罪到他的身上,说因为他不听话,妈妈才会抛下这个家。

为此他顶过嘴,说因为爸爸打妈妈,妈妈才会跑,这样做的后果是浑身上下散了架的疼。

久而久之,他渐渐默认了爸爸的说法,妈妈是因为他才走的,所以他挨打是应该的。

直到小阮鱼路过那片他藏身的灌木丛,把他从里面拉了出来。

她告诉他,被打不是他的错,他爸爸才是坏人。她拉着他去报警,但由于他爸爸是他唯一的监护人,加之平时他表面工作做得不错,所以最后不了了之。

小陆青埋怨过小阮鱼,因为在报警之后,爸爸依旧打他,甚至比之前打得还疼,除了在下手时会注意不伤到他的脸。

可他没想到,阮鱼会一天三次的来他家找他。有时候是来找他玩,有时候是来送他东西,有时候是和他一起写作业……各种各样五花八门的借口,让他爸爸连拒绝也拒绝不了。

他问她,不怕他爸爸连她也打吗?

“怕,可是你很疼,不是吗?”

紧接着她向他抱怨,说搞不懂为什幺那些大人都相信他爸爸的谎话,明明他身上的伤不是摔的,也不是被其他小朋友打的。看她为自己愤愤不平的样子,小陆青很开心。

至于阮程钰,他只是见过很多次,因为每次都是他来喊阮鱼回家吃饭。那时候他对阮程钰最大的感受是羡慕,全身上下都是干净的,有被人好好打理、好好去爱。

他们之间唯一单独交流的一次,是小阮鱼因为生病不能来,拖阮程钰来给他送妈妈做的小蛋糕。

她和他的故事开局,如果没有他这个变数,可能会是一个甜蜜且治愈的救赎爱情故事。

但可能他上辈子做了很严重的坏事吧,所以这辈子注定永远不能得到救赎,永远都要生活在黑暗之中。

在这幺相处了半年后,他爸爸被查出得了艾滋,极速去世,他被送到了奶奶家,由奶奶照顾。

在高中之前,他都在县里上学,那段时间让他知道了他爸爸为什幺会得艾滋,以及什幺是艾滋、什幺是喜欢男人。

陆青不明白,既然是这样的话,他爸爸为什幺要娶妈妈、为什幺要生下他、又为什幺要打妈妈,但让他更不明白的是,他爸爸为什幺要打他。

之前还能说服自己,爸爸打他是因为妈妈跑了,而爸爸太爱妈妈了,可现在呢?

这种困惑在偶然中他发现自己只能对男人的裸体勃起时,彻底转为了自我厌恶。

这种厌恶在他与阮鱼、阮程钰相逢后达到顶峰,因为他发现自己竟然喜欢上了阮程钰,阮鱼的哥哥。明明他们的交集少得可怜,明明一学期也见不了几面,明明当初曾给予他些许温暖和善意的根本不是他,明明……

那阮鱼对他来说,是什幺呢?

是童年的玩伴,是喜欢的人的妹妹,还是难以割舍的朋友?

都不是,她是月亮,在黑暗中唯一会照在他身上的光。

陆青在阴影中久久伫立,擡头望向天空中金色圆盘。

阮鱼,不管你愿不愿意,你都要悬在我的上方,让我能一眼就看到你,哪怕你不会将光再次撒在我的身上。

阮鱼不知道阮程钰和陆青打了一架,也不知道陆青对自己的想法,她现在宛如一具尸体坐在餐桌上,和导师、组里的师兄师姐、李妍言、哦还有程琰,共进午餐。

这对她来说简直是最后的午餐!

她们之所以能在这样的场合,这样的地点相聚在这里,还要感谢X大的导师制培养。

很合理,班主任管生活,导师管学业,辅导员抓就业。

阮鱼敢说,从小到大,她从没见过这幺多老师围着她转。

这顿饭吃的她无处遁形,这不是夸张而是修辞。一个人可能不会问很多问题,但阮鱼面对的是八个人,从高考分数到家庭籍贯,再到团员、独生,她都要被问麻了。

尤其是话题转到程琰和她曾经是小学初中同学的时候,更是让阮鱼如坐针毡。

“那你们为什幺高中没在一起上啊?”

“可能是程琰没考好吧。”一位师姐打圆场。

“我记得X市一中和X市四中的分数线差不多啊。”一位家在X市的师兄说道。

程琰眉眼垂着,说出了阮鱼也很好奇的答案,毕竟当时她都做好再次针对的准备了。

“因为我爸不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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