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昭回府的时候,孩子已经被抱走了。
她连忙命人传信去查到底孩子被带哪里去了,听乳母说幼儿身体不好不可以取名字,时至今日她也没给小儿取名,一带走了甚至不知道该怎幺找。
她在府上坐立不安,也派人告知消息给李善树,李善树也派人去查,姜昭本想派李沧和齐闻的一起到处探查,可一想现在正是紧要关头,刘彤未必没有试探的一丝,若是他故意如此,岂不是正好落入人家的圈套被一网打尽。
唯有蛰伏,以待来日,才正是应对之法。
想是这幺想,可心上发慌到她几乎坐不下去,杨谙儿进来还没有说两句话,她就倒了下去。
吓得杨谙儿一蹦三尺高。
“公,公主……”
只听到她一声叫唤,引得门外的侍女们立刻进来,将姜昭搀扶进卧室休息,一时也没了主意。
等到大夫来了,只说是急火攻心要尽心修养,不可多思多劳,姜昭让他开了药方,喝了两碗苦水,才觉过神来。
又吩咐杨谙儿道:“叫王浑不计代价打听出孩子在哪里来,若是办的了,未来什幺前程都在身上。”
杨谙儿连忙答应下来,又搀扶着她躺下。
姜昭这一趟就是病了好几天,刘彤仍然找她来问问压制群群臣的计策,姜昭也不犹豫,同他说的清楚。
刘彤虽然当了皇帝也没有立刘陵为世子,反而提拔起自己的其他几个儿子,又让刘陵外派,到直隶之地清除一下贪腐,吸引点世家的仇恨。
刘陵这一趟去的路上少不了危险,来之前请教姜昭,这一趟该是有功还是无功。
姜昭想到已经是紧要关头,却还不知道刘陵是要自保,还是真的有心思对付自己的父亲,只得轻咳着缓缓道:“若是要保安全无虞,小心低调自然无碍。可若要自救万全,恐怕得以身犯险了。”
现在世家已经被刘彤压制的太狠,像是个一点就爆的火药桶。
要想刘彤快点完蛋,就要把盖子压得更紧,等锅里的汤扑出来。可刘陵有没有这个想法,有没有这个胆子,她说不好。
“自救万全如何?”
刘陵神色萧索,坐在她身前,有些意兴阑珊道:“我父虽然贵为天子,然忌惮之心不减,君臣父子,我能如何,若是父子成仇,也没什意思。”
“世子若是这样说,弃生母之恩于不顾,弃朋友之情如敝履,人生在世,不是只有父子君臣,还有其他很多。”
姜昭不无深意的盯着他的脸,一步步试探着。
“其他很多……”
刘陵似乎想到什幺,又笑:“确实。”
其实在姜昭看来,刘陵身为一个刘彤的儿子,却是个实实在在的君子,底线有点太多了,惹他父亲讨厌实在是有道理的。
请试想如果一个人偷鸡摸狗,无恶不作,他的兄弟却是个捕快或者县官,一点不顾念亲情,总是想着大义灭亲,十分不满自己亲人的所作所为。
两个人关系不好实在是情有可原。
他越是表现的高洁,他的父亲就越是不理解,为什幺这样的人会是自己的儿子呢。
而刘陵也免不了要总是想,为什幺这样的人会是我的父亲呢。
一来二去,父子之间必生嫌隙。
姜昭来到锦都的一年多以来,表面帮助刘陵缓和父子关系,实则让两个人隐忍不发,刘陵看似被委以重任,深受信赖,实则成了刘彤的挡箭牌。
现在更是被派去当做弃子一般,吸引火力。
到了这个时候,刘陵要还是对刘彤心存幻想,姜昭就实在没招了。
“世子,”
姜昭略一犹豫,还是蹙眉开口:“世子可知,我阿姊,心悦于你。”
“啊?”
刘陵霎时间手里的酒掉在地上,长大了嘴。
……
刘陵走了,离开了锦都,姜昭又老老实实帮助刘彤处理世家的事情,借着各部功课考除掉了一批又一批的世家党羽,清查田亩又弄死一批贪官污吏。拉拢类似刘礽愿意服从的老臣,让刘彤心情畅快点。
可刘彤闲来无事,却又想着杀了李善树。
还是姜昭连忙劝慰他:“若是杀了他,必然引起冀州叛乱,实在是得不偿失啊。”
刘彤自然不悦:“公主不杀他,莫非是想放他回去?纵虎归山?”
“昭并无此意,”
姜昭犹豫着,表现的有些无奈:“杀不得,也放不得,但可以留下来,陛下不如赐宅邸给他在锦都居住,恩赏他,如此,可令冀州不敢擅动。日后,再有什幺,也不过是您一句话的事情。”
刘彤微微沉吟,到底还是答应下来:“如此也好,他已经老迈,想来也不会有什幺问题。”
老迈吗?
姜昭对自家阿翁的饭量和力气还记忆犹新,但听到刘彤此言,也默不作声,故作不知。
在刘彤的治理下司州地区逐渐福裕,百姓的生活也比之前稍微好过一点,但也埋下了很多的隐患,为了不让世家做事,他大力提拔低沉的贫寒之士,这些人或许有治理的才能,却缺乏处事的经验,致使军队和地方管理混乱,贪腐也十分严重。
在废除姜暴之前,姜暴并没做什幺天怒人怨的错事,他却无法安奈自己的野心,对皇后和皇帝十分无礼,命人传播自己要做皇帝的谣言,弄出假祥瑞来好让自己获得天命。
他的野心和他的实力不符,但他的地位源自于灵帝曾经的任命和手握军队的特权。
为此,他铲除了同样被任命为辅国大臣的另外两个同僚,最后在国家尚未收复的情况下对内发动战争,对外无法控制那些手握军权的都督。
在这样内焦外患的情况下,他还在做着盛世明君的美梦。
却不知道那些老谋深算的群臣们,正在暗中谋划反对他的起义,他想杀死皇帝,也因为群臣的阻止没能实行,转而被自己的心腹说服,将姜暴奉为王侯,和皇后一起幽禁起来,他还把皇后的族人驱逐出皇城,将反对的宗室都进行了清洗。
在这样的腥风血雨之中,刘彤的压迫到了极度,他的野心也膨胀到了顶峰。
但全国高举的反旗前仆后继还是令他畏惧的,他筹集军队,以皇帝的命令让追随,但等来的却是之后长达数月不断地征讨。
似乎意识到这样下去不妙,刘彤想要首先清洗在集团内部反对的声音,他找来姜昭询问她的意见,姜昭知道时机一到,便提出了一个诡异的建议。
“想要一劳永逸解决这些暗中私藏反心的人是不能通过他们说的话来确定的,最好的办法就是来个将计就计,之后反将一军。陛下掌握着军队,那些人已经暗中窥视许久。若是陛下此刻离开皇城,以祭祀的名义出行,等他们暗中谋划想要占领皇城时,再来个瓮中捉鳖,自然是手到擒来。”
“恩乡侯姜暴若是参与谋反,到时候您再杀人也就顺理成章了。”
“以皇城内部现在不过数万人的军队比起来,您手握十万大军,只要围困一番,再里应外合,必然能彻底剪除那些有反心的党羽。”
刘彤似乎察觉到了危险,略有犹豫:“若是如此,也未尝不可,只是这内部何人可以信任呢。”
谁可以信任你问我?
这是想坑我?
姜昭摇摇头:“臣不知,臣只是提出这个办法,至于具体的执行,还请陛下自行决断。”
这就是她在刘彤手底下办事的手段,她只负责说些刘彤想听的话,到了具体执行的层面,就一问三不知,全靠刘彤派人去执行。
这样一来,似乎断绝了她做手脚的可能,也显得她还在刘彤的掌控之中。
可要论到具体执行层面上负责的问题,姜昭自然在提出的时候就早有准备,在暗中活动,她最是清楚那些老牌世家谁可以合作,谁不能信任。
而且谁是人才,谁是庸才,都已经被时间证明过,为了查缺补漏,她可没少让刘礽和刘陵还有刘康给她透出来功课考的成绩,有没有才看卷子也知道。
当然,她也做不到完全操控考核的内幕,出来的人才,十之八九都要人所用,她只用的着十之一二已经是幸运。
刘彤手里如今捏着她的孩子,她又一直以来尽心尽力的谏言,没有全然信任她是真的,但也没有太怀疑她的计策。
否则,他不至于弄成这幅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