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沿前方直行,两公里后左转进入……”
导航目的地是那家花月娇在电话里提过的打折便利店,位于他们小区两条街之外的十字路口。
通话断线之前,花月娇说今晚要带他来吃这家店的雪糕,只来这里,她严肃地强调一遍。如果是王达连他们要带林云深去吃一根买水送的雪糕,只会换来他冷冷一瞥,不过听筒里花月娇咬着雪糕,黏糊糊朝他撒娇,林云深没办法拒绝,有些无奈地应了声好,但他现在有点后悔了。
一根雪糕而已,去哪里都能吃上。
天空云块堆叠,被半轮红日浸进橘色,雨后寒冷潮湿的空气从开着半扇的车窗中撞入,劈头盖脸,打在林云深身上。
他抿着嘴唇,那张被花月娇赞过的脸在此刻依然漂亮得无可挑剔,脸色有些阴沉,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笔直的公路。
现在不是下班时间,高速公路上只有寥寥几辆车,银灰色轿车压着最高限速,在公路上驰骋。
林云深稍微减速,打着方向盘拐出公路,余光扫见身后高架桥上忽然挂着一道漂亮的双彩虹。
如果是以往的任何时候,他都会在市区随便找个车位停下,把双彩虹拍下几张发给老婆,又或者是直接拨通视频过去。
但此刻,林云深只是迅速收回目光,车位闪着黄灯,轿车极其强势地插入车流,又加速,把一辆又一辆车甩在身后。
轿车的车速快得像是要起飞,但林云深仍然觉得不够。
宋景几分钟前打过电话,说没在他家看见人,根据便利店店员描述,那个符合形容的女人没停留多久就走了,路上只有几个行人,不见任何异常。
林云深没立刻回应,听筒那端传来平缓的呼吸声。宋景侧头,用眼神安抚自己身边面露不安的学姐,“别担心”,他作出口型。
林云深发来消息时,宋景恰好陪着他学姐在附近逛街,学姐看见消息主动提出要陪他一起,说害怕宋景一个男的不太方便。此刻正有些焦急地皱着眉头,在担心林云深嘴里那个叫小花的人。
林云深面不改色听完宋景说话,道了声谢,挂断了电话。
他要时刻确保线路畅通。
林云深猛打几下方向盘拐进市区,放在一侧的手机又震动几下,是一个备注为“x123”的群聊。
他快速扫过一眼,就收回目光。
这群人只懂得在办事前将自己的业务能力吹得天花乱坠,什幺只身潜入某处机密工厂,什幺十分钟汇报一次进度,然而现在传进林云深手机里的都是些无用信息。
“确认x294无异常。”
他甚至懒得分心翻译他们的黑话,只确认这群人在浪费他的时间,说一些对他找到花月娇一点用处都没有的废话。
手机自动连接车内,吵闹的背景音中浮现一道公事公办的温柔女声。开着的车窗被人操纵快速合上,暖风系统功率开到了最大,车内的凉意一寸一寸挤压殆尽。
道路两边的路灯渐渐亮起,单调的白光透过车窗,照亮林云深那张毫无表情却又莫名沉郁的脸,他听着,并不作声。
“请问……是……花月娇的……家属,我们……是,她……麻烦尽快过来一趟……”
一瞬间林云深脑海里想过很多种诈骗套路,但还是耐着性子等女声报完地址。
“我会尽快赶到。”他稳住情绪。
目的地不是适合林云深拉高车速的地点,但他还是在公路上飙到最高限速,恰好一路绿灯,银灰色轿车便畅通无阻转进门口。
他猛踩刹车,轿车带着刺耳的噪音在警察局门口停住。十几秒后,警察局的玻璃大门被人一把推开,有个男人急匆匆进来,西装迎风敞开露出内里的黑色衬衫。
林云深和在坐在木桌后的女警对上视线。
“花月娇在这里幺?”
“你是花月娇家属?”
他跟在女警身后往里头走去,警察局的灯在白天也开得很亮,大理石地面上隐约映出几人的身影,脚步声急促响亮。
女警将门推开,主动靠边等林云深入内。
让他提心吊胆的花月娇正靠在一个人的肩膀上呼呼大睡,像一只小动物蜷缩起身体,肩膀上还虚虚披着一件看起来剪裁一般,也不保暖,纯粹就是累赘的棉质外套。
女警在进来时已经简单向林云深交代过情况,大体来说是一场见义勇为,没有什幺损失,除了他妻子被摔坏的手机。现在已经走过程序,林云深可以直接把她接走带回家。
林云深应了几声表示在听,同时分神在群里发消息,说人已经见到了,晚点再感谢他们。
他快步进门,站定在花月娇面前,她还垂着脑袋在睡觉,闭着的睫毛颤动如鸟翼,她姿势松弛,显然对自己忽然断掉的电话毫不关心,对电话那头的人会如何反应也并不在意。
就在林云深犹豫着要不要叫醒花月娇的时候,那个正襟危坐被他老婆靠着的男人忽然动了,他微微擡头,与林云深对视一眼。
“你来了?”说完,他自然地拍了拍花月娇的肩膀,将她叫醒。
花月娇朦朦胧胧睁开眼睛,还没反应过来,耳边便响起林云深的声音,她一时以为自己还在家里,缓缓转过头看林云深直挺挺站在面前,还以为他又要使点手段阻止自己赖床。
花月娇主动伸手扯过林云深袖口,用脸隔着西装蹭了蹭他的小臂。
“真的……起床了。”
这个动作让她看起来像一只很聪明的小动物,嗅出了一些风雨欲来的危险,于是主动露出软乎乎的肚皮。
林云深没再动作,任由花月娇懵懵地朝自己撒娇,他用余光打量着花月娇身边那个男人,比起男人,其实他看起来更像个青年,脸上透着一种清澈的,没被社会倾轧过的天真。
江初年缓慢擡眸,无声与林云深对视,眼底是坦然以及一些更复杂的东西。
“唔,你在看什幺?”花月娇察觉到林云深的不为所动,于是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落在江初年的脸上。
他之前在墙上蹭到的伤口已经被简单处理过,那张英俊的面颊上只余下几道细小狭长的伤口,边缘泛着刺眼的血色。
谁都没有反应过来,花月娇已经伸手触了上去,她的指尖小心翼翼地按在江初年脸上,忽然转头,向林云深开口。
“这是年年。”
年年?年年是什幺东西?
林云深以为自己对花月娇二十年的人生已经研究得足够清晰,她的妈妈爸爸在花月娇很小的时候就外出务工,在花月娇七八岁时得到前往海外务工的机会,此后一家人聚少离多,联系得越来越少越来越少,再后面花月娇一个人来到X市,有两个很好的朋友。
他没想到自己老婆还能再给他一点出人意料的惊喜,花月娇又从某个不知名犄角旮旯里掏出来了一个叫年年的人。
林云深愣住,缓缓地转头看向江初年,目光透着十成十的怀疑。
听到这个久违的称呼,江初年也愣住,他以为花月娇一直没认出自己是因为她早就把他忘得一干二净,但没想到……
江初年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迎着花月娇的目光,不好再扮作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何况今天的事情确实与他有关,只好转过头和林云深打招呼。
“江初年。”江初年冷着脸,竭力放柔声音。
对方率先开口,花月娇也在场,林云深就算再不想回应,也要顾及花月娇的想法,他面无表情地伸出手。
“林云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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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可能是有点狗血(心虚)(望天)(吹口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