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冬天的雪来得格外早,室内的暖气长久恒定地供暖,元满安静地躺在床上,心却一阵阵地发凉。
枕巾湿乎乎的黏在脸上,鼻子堵得难受,她翻了个身将脸贴在没有打湿的地方继续躺着。
枕边的手机屏幕在这个时候亮了起来,她拿起看见了萧咲发来的消息:“下雪了,明天去不去吃火锅?”
眼睛里热气蒸腾,很快就看不清屏幕上的字了,她手抖着打下回复:“这段时间想安心备考,不去了。”
随后她点开了浏览器,查询了一下确认考场后是否还可以更改填报院校,得到了答案后她按灭了手机,将脸埋进了抱枕里。
温暖宁静的雪夜里,哭声渐渐消匿。
今年的冬天,似乎要比往年要更冷一些。
考试结束那天是平安夜,走出考场时元满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发挥稳定。校园里来往的都是挽着手的小情侣,抱着花的,拎着苹果礼盒的,多得晃眼。
她拢了拢围巾,走下最后一个台阶时被人从背后猛地抱住,吓得她小小地惊呼了一声。
回头看去发现是萧咲,他脸颊微红,因为元满要备考,所以有快一个月的时间他没来打扰她。知道她今日考试结束,他忍不住了才跑到学校来找她。
“满满,考得怎幺样?”萧咲抱着她,在她脸颊上亲了两口,有些激动地问。
元满缓过神来,点点头:“题目不难,应该很稳。”
“肯定考的很好,我知道的。”萧咲笑得开心极了,抱起元满转了两圈。“你那幺聪明,肯定能考第一名。”
元满没说话,情绪并不高涨。
“去吃饭?白彧在车上等。”萧咲将元满抱在怀里,根本不在乎周围学生的眼光。
元满沉默着点点头,随后开口:“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走。”
她有点不开心。
喜悦过后,萧咲发现了不对劲,他将元满放了下来,看她将手插进了大衣口袋里,神色淡淡地朝他开口:“走吧。”
白彧坐在驾驶位,副驾上是毛绒绒的元宵,它已经从一只小团子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发面馒头,体重即将突破四十斤。元满被元宵的长肉速度震惊了,看着它熟练地往后座扑过来,挤在自己和萧咲中间撒娇。
平安夜吃饭的人很多,萧咲在点菜,白彧买了两个冰糖苹果,一个给了元满,一个喂元宵。
“好吃吧,甜吧?”白彧拿着冰糖苹果给元宵舔,笑嘻嘻地揉它的脑袋。“我才是你亲爹吧?你看你爹成天当甩手掌柜……”
他说着便擡眸看向坐在一旁的元满,见她拿着苹果在发愣,白彧开口:“嘿,小满满,想什幺呢?这室内温度高一会糖都融化了哦!平安夜吃苹果,平平安安,快啃一口。”
元满看着苹果外面裹着的红红的糖浆,举起来舔了一口,好甜。糖壳已经有些湿乎乎的了,她张嘴咬了一口,里面是微酸的脆苹果,混合着甜腻的糖壳,顶得她上颚有些疼。
萧咲点完菜回来在元满身边坐下,看着她盯着被咬了一口的苹果发呆,嘴角还有红色的糖渍,他拿过也啃了一口,随后将苹果放在一边:“吃一口图个吉利就行了,真难吃!”
白彧瞥了一眼,不服气地说:“我看元宵很喜欢啊!”
“你别给元宵吃了!全是色素!”萧咲这才发现元宵已经啃了小半个苹果了。“你看它嘴巴边上的毛都染红了!”
萧咲和白彧在包厢里吵嘴掐架,元宵兴奋地在两人脚边跑来跑去。
只有元满安静地坐着,盯着眼前的碗筷发呆。
连白彧都看出了元满的不对劲,他朝萧咲努努嘴,识趣地牵着元宵走出包厢:“我带元宵去洗洗脸。”
包厢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萧咲在她身边坐下,试探着开口:“满满,怎幺了吗?”
“没事。”元满摇摇头,脸上没什幺情绪。
萧咲将人抱起放在腿上,有些担心:“你有事儿,你不开心,满满,怎幺了?”
“可能是考完了试,有点……有点迷茫吧,不知道之后该做什幺。”元满寥寥敷衍着,手指绞在一起。“要等到明年二三月份才会出成绩,四五月份复试,我在想要不要找份兼职做一做。”
知道她在说假话的萧咲没有戳穿,他将元满的两只手包住,语气温柔:“满满,有什幺事要跟我说,好吗?你要是觉得待着无聊,那就找一份轻松一点的工作先做着,要是你想待在家里也可以,正好多陪陪元宵。”
元满低低地嗯了一声。
她不愿意说话,萧咲心口发酸,贴着她的脸小声呢喃:“宝宝,到底怎幺了?为什幺不能告诉我?是……有人欺负你吗?”
元满睫羽一颤,她摇摇头,然后慢慢擡眸直视着萧咲的眼睛,开口问道:“那你呢?笑笑,有人欺负你吗?”
萧咲在刚进封御的时候很受欺负,元满见他时总能发现他身上有伤,所以每次见面元满都会在包里备着药膏。后来萧咲赚的钱多了,名声大了,每个人见了都要低头喊他一句萧哥,过往那些不体面的经历也都随着时间而烟消云散了。
只有元满没有忘记。
可她为现在的萧咲感到开心,他不用饿肚子,不用因为买不起棉服而感冒,他赚了很多很多钱,买了喜欢的车子,喜欢的房子还有过往都不敢想的奢侈品。
最重要的是,他不会再被人欺负,不会受人排挤,也不用再挨打,不会再带着伤睡觉,因为他赚了很多钱。
可直到那天,元满才猛然发现,这一切都有可能还在发生。
漾漾的那些话,是真是假,她并不在意,就算不是封疆提前安排的,就算是真的,那她相信萧咲一定有自己的理由。
她当时没忍住眼泪,是因为她害怕,萧咲会不会跟漾漾一样,因为她的原因而挨打?
萧咲被元满的目光盯得有些心虚,他强扯了一个笑容:“谁敢欺负我啊?你看我现在是那幺容易被欺负的吗?除了你可以欺负我,没人可以。”
元满眼睛发热,她低声确认:“真的?”
“当然呀!”萧咲心慌得厉害,他担心元满知道了些什幺,又担心自己露馅,所以别开眼睛去舔她嘴角的糖渍。“宝宝你在想什幺,吃毒苹果吃傻了?”
腻人的甜味在唾液的融合下变得没那幺难以接受,萧咲的舌头顶开她的唇,去挑弄她的舌尖,津液搅动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萧咲的呼吸开始变得粗重起来,他的手抵在她腰后轻揉,室内的温度渐渐高了起来。
直到门被推开,白彧一脸懵逼地低呼了一句:“我操……”
随后他赶紧牵着元宵往外走,一边关门一边嘀咕:“哄人就哄人嘛,咋还亲上了,我还饿着肚子等饭吃呢……”
元满的耳朵尖都红了,眼睛因为亲吻而水汪汪的,她害羞地抓紧了萧咲的衣服。
萧咲将她嘴角的水渍都舔干净,低声哄她:“好了就亲亲而已,看到也没什幺,我一会出去揍他一顿。”
之后整顿饭,元满都是埋头苦吃,不敢去看白彧的脸。
吃饭的时候天下起来大雪,回去的路不好开,只好就近找了个酒店下榻。
萧咲去洗澡了,白彧从套房的次卧走出来坐到正在看电视的元满身边,他朝浴室那边打量了一下,小声开口:“小满,你最近有找漾漾玩吗?”
“没有,因为前段时间一直在专心备考,所以没找过他。”元满说完,侧头看着白彧。“怎幺了吗?”
白彧讪笑着摇摇头:“没啥,就是问问。”
他最近总觉得漾漾有些古怪,问他也不说,但是看他那个眼神就知道肯定不对劲。他担心漾漾嘴不牢,在元满面前说漏了什幺。
“对啦,小满,你们这个什幺考试,到时候还要继续上学吗?”白彧伸手搂着元满的肩膀,赶紧岔开话题。
元满点头:“嗯,考上了的话要继续读书。”
“啊?”白彧那双漂亮多情的桃花眼冲着元满眨了眨。“小满满你又要回学校当乖宝宝了呀?那岂不是不能天天找你玩了!”
“如果考上的话,可能就不能了……我报的是h市的学校,到时候要去那边读书。”元满老实回答。
原本是开玩笑的白彧这会子真的愣住了,他神色僵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那幺远?要去那幺远读书吗?”
元满点点头:“可能读博也在那边,看情况吧。”
这可给白彧造成了一个不小的冲击,他随便侃了两句就说去撒尿,走到洗浴室门口时,萧咲刚好裹着浴巾出来。
白彧赶紧将人拉回来浴室,他关上门神情严肃地说:“你知道小满考完试还要读书吧?”
萧咲像看傻子一样点点头。
“那小满要去哪里读书你知道吗?”白彧瞪大了眼睛,准备开口给萧咲一个惊天大瓜。
萧咲神色平静:“h市。”
“我操,你知道啊?!”白彧松了力气,心中的疑虑更大了。“小满要去那幺远读书!你知道?!你真的知道?!”
萧咲一边用浴巾擦头发一边回答:“我当然知道,这个学校是我选的。”
白彧彻底被搞懵了,他靠在水台上,怎幺都猜不出萧咲到底在想什幺,他磕磕绊绊地开口:“让小满去那幺远……萧哥,你舍得吗?”
萧咲的眸子里透出了淡淡的水色,他低笑:“有什幺舍不得,我也会去啊。”
看着白彧张嘴哑然的模样,萧咲下定了决心,继续说:“白彧,我的合同到明年八月,满满明年九月份开学,到时候,我会跟她一起走。离开这儿,去h市。”
两人相互沉默了一会,虽然早就知道萧咲的心意,可是这还是他第一次在自己面前直言,这说明萧咲是真的拿他当兄弟了。
白彧从口袋里掏出烟,递了一根给萧咲,两人默契地抽了口烟,白彧才缓缓说:“真想好了?萧哥,你在这可是房车都买了,难不成都不要?何况哪怕合同到期你也照样不缺客人,而且到时候自主权在你,以后那可就是连抽成都没有,全部进你自己的口袋的。”
“满满很小就没有了父亲,在长大之后又失去了母亲。她从来没有从家庭里得到过完整健康的爱,她没有别人了,我想给她一个安稳正常的家。”萧咲靠在墙壁上,白雾在唇齿间吞吸,他的声音也愈来愈温柔。
白彧叹了口气:“留在这不能给吗?一定要去那幺远?萧哥,这些年我也是看明白了些事儿的,小满性子很单纯,她就像张白纸,只要你教给她的她就会听。所以,有些事小满不会在意的,萧哥,谁会嫌钱多啊?”
烟灰落在了瓷砖上,萧咲的笑有些自嘲:“可我在意。”
“我只想要她一个……白彧,我只要她一个。”
随后是长久的寂静,连抽了两根烟,白彧站直身子:“车子倒还好说,房子打算处理了还是怎幺?”
“先放着吧,说不定以后满满想回来呢?到时候看情况再定吧。”萧咲露出笑容,调侃道。“以后你要是结婚,我们肯定回来喝酒。”
白彧擡手在他肩膀上锤了一拳:“操你大爷!萧咲!”
骂完这句后,白彧甩脸就走出了浴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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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怎幺会有误会呢?不要从别人的嘴里听见他,你要听他的心,听你自己的心。
最后那一拳是来自CP粉头子白彧的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