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身及家人被渣男迫害的一生让陆岁安感到一阵恶寒。
那具与自己九成像的身体被自下体流出的鲜血覆盖,母亲一直哭,眼泪到最后竟成了鲜红,两个哥哥的伤口好似永远不能愈合,血液源源不断地离开他们的身体。到最后所有人在她眼前都被蒙上了不祥的暗红色彩。
除了绝望,她再无其他感受,无力与命运对抗的懦弱让她的意识不自觉间陷进了无望的沼泽中。
泥泞禁锢住她的四肢,就在脑海中幻想出来的黑色泥潭将要淹过她的口鼻时,岁安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那沼泽是真的想要自己死!
而且第六感告诉她,如果在这被溺死,那真的就是脑死亡,再也睁不开眼。
陆岁安死命仰起脖颈,即使是眼睛被遮住了也保持口鼻还出露的姿态,同时尝试移动深陷其中的四肢。
还能动,但是她找不到任何可以作为支撑的东西。这片极大的意识沼泽除了泥浆,就只有一个她。除了那块不断重复死亡结局的光幕,四周也再无其他光亮。
岁安不敢动,她的处境岌岌可危,害怕舞动四肢会减少她为数不多的出露泥潭的面积。
难道只能等死?
才被驱逐出脑海的死亡画面再次袭来,消极的思想一起便如洪水猛兽再次倾覆。
“闺女,安安,醒醒吧……我可怜的女儿……”
这是一道带着颤音的悲戚女声。
“我的宝贝闺女……”
这是浑厚的、带着闷闷鼻音的男声。
“小安。”“小妹。”
两道声线极像的年轻男声哽咽着重叠。
“姑姑,呜呜呜,小姑,你别睡了,快醒醒!”
童音本该尖细的,但这两道声音有意抑制着音量,呜咽着唤她。
这些声音一道道呼喊着,传到了陆岁安已经被泥
浆堵塞的耳中,仿佛带着敲击灵魂的震颤,让她清醒过来,再次焕发出强大的求生欲望。
不行!死过一次的人重获新生,怎幺可以就这幺放弃。家人们这幺好,怎能不尽一天孝就平白让人伤心!
忽然,黑压压的天幕被破开。一双结实修长的手臂虚影直直向陆岁安的位置探来,精准找到了她。
虚影带着金光,那些黑色泥泞似有意识,不等触碰到就远离开来,纷纷从岁安身上剥落。
那双手靠近陆岁安,手指微弯,确保女孩能够舒适地躺在手掌上,才带着她离开了这片黑暗,朝向光明。
光亮是温暖的,与置身冰凉黏腻的沼泽里截然不同。面上的惊惧被舒适的环境抚平,有些刺眼的光线让岁安眼珠转了转,浓密微卷的睫毛随着颤动。
*
陆岁安真正睁眼时距落水被救起已经过去了五天。
头两天她的身体机能还都是平稳的,面上也恬静安详,但后面两天突然毫无预警地变差,面色灰白、神情带着狰狞,身体僵硬,呼吸都微弱了起来。
医生检查不出病因,陆家人也只能干着急。
刘素英一直在哭,守在床前紧握着女儿拔凉拔凉的小手,谁劝都不听,吃喝都少,短短几天,人肉眼可见得憔悴了。
双胞胎带着侄子侄女回家休息了。俩小孩都很喜欢这个漂亮温柔的小姑姑,十岁也不小了,他们已经有了生死的概念,知道一直躺在病床是不好的事,看着奶奶哭得伤心他们也哇哇哭。真情实感地哭到累才沉沉睡过去。
父亲陆正书也守着,暂时请了副队长的活,留在医院料理杂事。透过他红肿的眼眶和不曾搭理的杂乱胡须,不难看出这个男人心中的悲痛。
*
陆岁安的病房背阳,加上已是黄昏,灯还没开,整个房间暗暗的,倒是舒服了她几天未曾见过光亮的眼睛。
刘素英劳神伤心几天,铁打的身体也撑不住,此时正趴在床沿边小憩。只是紧握的手未曾松开,睡得也不踏实。
率先发现陆岁安苏醒的是来照顾邻床老人的孙女。
小女孩正是喜欢美好事物的年纪,看着这幺一个美人昏迷在病床上十分可惜,照料家人之余很关注这个姐姐情况。
她正巧擡眼就陆岁安对上了,立马欢天喜地喊叫起来:“漂亮姐姐醒了!好耶,漂亮姐姐醒过来!”
边说还朝外跑去,把消息传给医生和大人。
刘素英灵敏地捕捉到了信息,猛地直起身子,充血的眼睛瞪大,似是不敢相信,怕是自己的幻觉。随之眼眶又充盈起泪花,眼泪一颗颗落下,抖着唇瓣却发不出声音。
陆岁安率先反应过来,同样红了眼睛,撑起身子拥住了母亲。
“妈,别哭了。”
她眼前的中年女人本应该是秀丽温婉的,但就这几天,她就变得更像是后期的憔悴模样。
留在记忆里的画面太过深刻且富有感染力了,她真实瞧见刘素英的第一眼就动容了,这一声呼唤不掺一点虚情假意。
喜极而泣的刘素英说不出更多话,只会重复着“老天有眼”“我的宝贝乖女”,手抚着她削薄的背脊,珍爱地亲吻孩子的脸颊。
而听到消息赶回病房的陆正书看着母女相拥,呆呆的站了一会儿才缓缓走近,张开双臂环住两人,加入到娘俩的哭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