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愿回想的过去。
冰雪消融,绿意在万众期盼中冒了头。艾尔莉塔几乎要跟播种的农民一起欢呼,她头一次度过没有存粮的寒冬,这个冬天又比往年冷,能捕捉到的猎物少之又少,她都开始偷松鼠的存粮裹腹了。顺便把这个失去存粮的可怜的小家伙架在火上烤,以防它没了粮食气得吊死在哪个树杈上。
“反正都是死,不如死我胃里,看我对你多好。”她当时如是说。
现在,她背上弓箭在林间游走,她不仅要饱餐一顿,也要多存些皮毛拿去换钱买酒。
“酒啊,酒啊!没有酒怎幺活!”她的抱怨与箭矢一同发射,磨尖的箭镞穿透百米之外猎物的眼睛,一击致命。
酒馆是消息流通最快的地方,同样也是酒鬼最爱待的地方,像艾尔莉塔这种没事喜好喝上几杯的酒腻子便是各家常客。但她绝不会像其他人那样结束工作后一身汗臭的走进来喝个酩酊大醉,她一定是在野货卖出好价时,换上一身干净衣服,坐在酒馆不起眼的角落里点上几杯,再吃碟炒豆子,听满一肚子消息寻找来钱的活计。
按她的话讲,即便当酒鬼也要当里面最能装,看起来最不好惹的那一个,爱挑事的会绕着你走,爱分享的喜欢逮着这个无言的听众说上几句,管他有用没用,听便是。
但今天她暂且没那个闲心,憋了几个月没有酒喝的日子让她只想先痛痛快快喝个够本。喝到最后她狠狠把木制酒杯往桌上一砸,对着虚空咬牙切齿:“都怪那个吸血鬼!”
希维拉给她带来的麻烦不止是没存粮这点事,虽说做了万全的伪装但她还是不放心,以防万一几度摸回去查看过。
小屋不知被几波人翻找过早没了原先的模样,还有一些打斗的痕迹,黑色的血液溅得哪里都是。她曾捻开舔了舔,苦涩的味道里没有尝出人类的,这让她稍稍放下心来。
许是她的莫名失踪和小屋的不平静,在伤感过后村民找来几个退伍老兵帮忙巡逻,谁想到他们只是来骗吃骗喝的混子,她用了点手段让那些人滚回了老家。
“还好追踪过来的吸血鬼只盯着希维拉没有祸害村子,不然又是事端。”她又喝下一口酒看向窗外的茫茫夜色,“也不知道那个小漂亮惹了什幺人物,对她那幺紧追不舍。”
好好解了酒瘾又抱怨了一通,艾尔莉塔终于愿意静下心听取各路消息,正巧对面凑过来一个酒鬼,操着嘶哑的嗓音絮絮叨叨个没完。话题从扰人的吸血鬼绕到了东边新城,直到这里艾尔莉塔才竖起耳朵细听。
东边靠近首都附近原本聚集了一帮富庶的贵族和商人,不知哪里来的宗教头子凭借三寸不烂之舌忽悠着他们投入大笔金钱,建造了名为圣廷的宗教都城。这还不算完,圣廷吸纳教众的同时,拿着那些有钱人的钱招募人手对吸血鬼狼人这类危险的非人生物发起反击,想要扳回一城。据说近年来势弱,一直夹在两者中间为非作歹的魔女也在讨伐的范围内。
“魔女啊……”艾尔莉塔喝下最后一口酒,把剩下那点炒豆子推给坐在对面絮叨半宿的酒鬼,“这些消息不错,多谢。”
“对你的母族只有这点想法?还真是冷血。”酒鬼在她快到门口时留下这句,再一回身座位上已不见人影,好似刚才的一切都是幻影。
“……他们都死了的。”艾尔莉塔看着空位喃喃低语。
「对,被我杀死的。」脑海中的声音再次出现。
“是亲朋吗?”
「得了吧,像那个女人那样重情的可不多。」
艾尔莉塔抓抓耳后的碎发,那里露出一道浅浅的疤:“算了,敢来就杀。”
那人并没有让艾尔莉塔等多久,她刚踏入乡道没多久乌云遮住了明月,清凉的小风失了踪迹,四周静极了,只有她落在石子路上的脚步声。
她揪起路边新长的狗尾草,随意做出一个指环套在手上把玩:“不打算出来吗?”
“珂拉琪之子,翠绿的守护者。”
嘶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艾尔莉塔转身看去,酒鬼摘了兜帽显露出灰褐色的头发,苍老的脸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浑浊的眼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会这样称呼我的人都死了,你是谁?”艾尔莉塔扯起嘴角,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对方。
“索命的冤魂!”老者擡手,储于掌中的魔力形成一道道地刺向艾尔莉塔袭去。
几道破碎的声音散去,晚间的凉风重新刮起吹散头顶的乌云,月光再次洒落,高大的身影逆着光站在老者的尸体前露出讽刺的笑。
“你连面对的是什幺怪物都不知道,还妄图杀了我们?”
“够了。”狠戾的双瞳消散于这声后,艾尔莉塔晃了晃勉强稳住身形,她看了眼老者的尸体叹了声,蹲下将狗尾草的戒指置于她额上,“这事上我们都是受害者,没有对错。”
野草疯长,很快将老者吞噬,不过几息又枯萎成泥,不会再有人知道这里埋着一具寻仇的枯骨。
艾尔莉塔擡头看向悬于半空的月重重叹了声,希望这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寻仇的魔女,她不想再回忆起过去的事了。
「接下来你要去哪?」那道声音再次响起。
“我很好奇圣廷会颁布什幺样的委托,走过去太远不知道有没有散播到最近的城镇。”艾尔莉塔握紧她唯一的对付吸血鬼的锥刺,“我想多挣钱换一副新的武器。”
接下来的几日,艾尔莉塔游走在几个乡镇间忙个不停,一来寻找委托的痕迹,二来继续为生计奔波。在拥有固定的金钱来源之前,狩猎野货还是她的本职。
夜间热闹的酒馆里坐满了劳作一天前来喘口气的人们,艾尔莉塔也不例外,她早早的坐在角落里闷头独饮,即便是掺了水的劣等麦酒也安抚了她一天的疲惫。
正喝着,一个面相普通的中年人拿了两杯酒坐到她对面,他推了其中一杯过来,擡擡手示意请她喝。
艾尔莉塔没有接,她挑眉看向这个中年人,这人一直噙着笑,举止没有一丝谄媚,就像路过的友人再平常不过的请杯酒,根本猜不出来意。
“不必。”她举起自己的酒杯,表示她只喝这个。
“我没恶意。”中年人连忙解释,他的口音带着点南方贵客的淡然,“我想雇佣你,跟你们这样的人打交道不就是应该先请一杯再谈事?”
艾尔莉塔哼了一声,喝了口酒才开口:“分人,猎户更多是直肠子喜欢开门见山。”
中年人露出恍然的神色:“这样,是我失礼了。”
“所以?”艾尔莉塔敲敲桌子催促对方进入正题。
中年人娓娓道来。他自我介绍为弗南黎科,是名生意人,听说这一代开采出了稀有的宝石就想来碰碰运气。说到这里他打开腰包露出一角,确实有几粒漂亮的石头。
“我的同伴前一日捎信说临镇有人带了块原石在售卖,成色不错价高者得,催着我快点回去,可我揣着钱币和这些宝石一人赶路太不安全,这不,就让我碰到了你。”弗南黎科弯眉笑得不见眼,好像自己捡了天大的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