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发完

才华横溢.仕途不顺.温润.实则冷漠.高门贵女.病弱妻主x

武艺高强.晕书.活泼.年少妻夫.军户出身.将军夫郎

“站住!给我回来!…”

宝珠朝身后的气冲冲的父亲做了个鬼脸,拿着风筝便呼朋唤友地跑出来门。

“这孩子真不知道随了谁…还过几年就及笄了,还没有个男孩子的样子…”

父亲唉声叹气的看着远处没心没肺的,还有着一团天真孩子气的身影。随后便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揽过。

“孩他爹,现在还早,再让他多快活几年,到时候从军队里面挑出一个合适的青年才俊许下一段佳缘也不错…”

妻夫两个人,贴着面私语。这一转眼,就从牙牙学语的孩童变成了如今豆蔻枝头的模样,一转眼,青丝也生了白发,岁月真是不饶人

“对了,今天下午我的一个好姐妹将带着女儿来拜访…现在也大概差不多到了…”

宝珠举着鲜艳的风筝穿行在院子中,阳光洒在他的身上,衣摆被风吹得像翩飞的蝴蝶,纸鸢长长的尾巴也在空中飘旋,遮住了他的眼,等再睁眼时,门口便出现了一位推门而入的女君。

对方穿着淡青色的学子服,面如白玉,身姿修长挺拔,眉眼如画,面容姣好,垂下的眼睫带着江南温润的烟雨气息。

宝珠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人,和他在军营里面见到的那些高大,面容漆黑的姐姐们截然不同。

在他眼前凝视着对方的同时,对方同时也睁开了眼,看向了他。

北疆的风沙很大,阳光猛烈,气候干燥,让从小到大一直待在金陵的景明尤为不适。今日的阳光太过于耀眼,晃得她几乎要睁不开眼睛,一个晃神之间面前,便闯入了一位穿着长裤短袍的少年郎。

边疆的人,为了行动更加的方便,他们的衣着会为了简便,对方身上穿着的窄袖与长靴,与景明在金陵看到的那些华丽的衣裙便显得界限分明。

他身上不着丝毫累赘的配饰,只是利落的拿一根编织的红绳,绑了一个漆黑的马尾,还带着婴儿肥的脸,是阳光轻抚过的健康小麦色。黑白分明的圆润眼瞳,像是草原上奔跑的小兽。

树上开的灿烂的木棉花被风吹起,艳红的花瓣自空中飘落,划过了他的眉眼,看看可以再稚嫩的脸颊中看出日后的绝色。

金陵身为皇都,各式各样的美人应有尽有,景明见过无数美丽的皮囊,但也许是无聊的舟车劳顿后一身疲惫后,乍然见到美丽事物的惊喜,也许是春天正好是情绪浮动的季节,她的心间突然微微的一颤。

她发现她也不过是俗人。

年少慕艾。

她便擡手作揖,狭长的眼睫弯起的时候,便将她身上清冷的气息吹散了。宝珠突然想起了那块母亲曾经给他,让他爱不释手的暖玉。

“宝珠!”

伙伴在远处呼唤着他,他便来不及多想,红色的身影,便如同永远炽热的木棉花一般飘远了。

而她则在心里反复默念了他的名字

【宝珠】

多年前,宝珠的母亲在劫匪的手下救了景明的母亲,没想到那,冒冒失失的少女竟然是亲王,便也留下了不解之缘。

将军是普通军户出身,即使现在在边疆有一定的小权利,但是亲王这样的家庭也是高攀不起的,所以她从未想过要将自己的儿子许配给好姐妹的嫡女

但现在局势变得更加的危险,蛮人在边疆已然蠢蠢欲动,天灾四起,皇帝沉迷丹道,奢靡无度,暴虐成性,政治腐朽不堪,整个国家就像一个被勉强拉着前进的破烂马车,不知道哪一刻便会大厦将倾,坠入深渊。

而皇女们个个也不是善茬,比起清理外敌,显然是近在身边的前后权势更为重要。

夺嫡斗争也已经进入白热化的阶段,这也是为什幺亲王带着嫡女以见朋友的借口来到北疆,想要躲开这些派系之争

“青云…我有个不亲之请…姐姐知道这很厚颜无耻…我想要将宝珠托付给你们…边关…要乱了”

将军黑红的脸泛着羞愧,半跪着,弯下了一生挺直要强的脊梁。

“!快快请起!你这是做什幺?你我过命的交情…曾经不是说过要结娃娃亲吗?景和的人品,我这个做母亲的敢打保证,放心,我们绝不会亏待宝珠的…”

两个人的命运便在此次的交谈中紧开始紧紧地交缠在了一起。

此刻的少女少男只是悠然的骑着马在草原上奔跑。

景明的身体大小便不好,虽然学习君子六艺,在学院中排名也算优秀,但并不是从小就在这样的边关长大,因此,还是被宝珠的那匹骏马远远地落在了身后。但前方肆意的笑声从风中传来,又让她苍白的脸上难得地漫出了丝丝的红晕,嘴唇也有了难得的血色。

前方的人看到后面的人好像越来越远,便又纵马跑回来,慢慢的跟在她的身旁,身旁的人明明身高比他还要高上一截,但是却又因为苍白的脸显出几丝文弱。

“景明姐姐,多吃肉,不挑食,身体才会更加强壮健健康康,像我一样,胃口好,母父说我再吃下去家里就要破产了”

说着说着,还有些洋洋得意起来。浑然过滤了母父那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他还学着母父对他的那套说辞,一边劝阻着,小大人的模样,让她有些莞尔。

“宝珠…弟弟,那便借你吉言了…”

他的名字被温柔声音的呼唤着,让他的耳尖有些不自然的泛红,不知道为什幺,跟她在一起时脸总是会忍不住烧得火辣辣的。

而他直白的反应显然让她看在了眼里,她伸手将他发间的花瓣撵去,只惹得他有些不知缘由的恼怒,不知所措的猛地又跑远了。

母亲已然将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告诉她。

于初次见面的怦然心动之后,此后,他更是成为了他的未婚夫,当然,这还暂时没有让他知道。

他未曾及笄,脸上还带着稚气,最喜爱与那些小童们一同放纸鸢,懵懵懂懂的,并未完全开窍,而她也并不想用身份与年龄去控制,压制他的天性。

直到宝珠被告知自己多了一个未婚妻的时候

,也依旧没有太多的感觉,生活依旧是一成不变。每日和母亲一起练武,一杆银枪在他的手中,如同长龙一般,带着锐不可挡的气势,军中少有人是他的敌手。母亲曾无数次感慨,他当生为女儿。

牵着猎犬去山上捕猎,去追逐去打闹,猎到的猎物便用制好的调料腌制好,随意的搭起火烤,滋滋的冒油,香气扑鼻,鲜得人恨不得将舌头都吞掉。

或者是在军营内的武斗台,畅快淋漓的与军人们过招,她们都暗地里偷偷地喊他小将军,并不因为他的身份是男子,而对他有所轻视。

现在每日的日常中多了一个观他舞枪的身影,多了一个与他在山林中尽情奔跑的身影,以及在他胜利之后在台下为他献上鲜花的身影

“鲜花配美人”

汗水浸透了他的发丝,脖颈处的衣领微微的湿润,他下台平复了急促的呼吸,那绚烂的花,映照着少年笑靥,人比花娇

虽然边关的风气开放,但也并不是每家的儿郎都如同他这一般,有不少的人暗暗的笑话,他没有一点男朗的模样。母亲的下属都是他的手下败将,不会对他有任何的想法,而母父看他长大在她们心中他始终是一个孩童

这是他第一次被当成异性一般对待。

对方长身玉立,才华横溢,对他细心呵护,很难不会令情窦初开的儿郎越陷越深。

他还不太明白,为什幺母父要将他早早地送往金陵,为什幺他们的眼中盛满了悲伤,一向坚强的父亲甚至要哭晕在母亲的身侧。

那双修长柔软的手,只在关节留着执笔的薄茧,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

他看着自己多年练枪而变得粗糙的手掌,被太阳晒成小麦色的皮肤,第一次,竟感觉有些自惭形愧。想要将手伸出来时,钟鸣鼎食之家养出来的洁白双手,却反而紧紧地握住了他,没能让他再抽出。

他的脸颊上飞起了红云,有些雀跃,湿露露的望擡眼,望着身前的人,不由得扬起了灿烂的笑。

他以为这只是一次短途的旅行,于是便雀跃了,带着些许恋恋的不舍,以及对新生活的期待,与母父告别。

*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王君,养育出她妻主这般如同狡洁明月的人物。

岁月没有令他的美有丝毫的折损,清冷的如同寒潭里的明月,他曾经听话本子里说过那些恶公公都会喜欢折磨自己的媳夫,还有些害怕,但是他的态度虽然不热,但也算不上冷,礼仪做得都恰到好处。

王君冷眼在高台上看着下方的身影,他还穿着边关的服饰,脸上的朝气与此格格不入。

他似乎有些叹息的垂眼,预料到一颗不规则的陨石,又将被打磨成光洁玉石的命运。

就令他冷寂的内心少有的带来了些许触动。

“过来,孩子…让我好好看看你”

*

高门大院一举一动都是规矩,而宝珠为了适应这些规矩,可是费了不少的功夫吃了不少的苦头,他被教养公公打了手后,有在偷偷的和景明抱怨,后来经过交谈,也才知道景明也并不是一开始便能将这些繁杂的举止做得如此浑然天成。

景明有时候劝他并不必如此的辛苦,但是这样反而让宝珠更加的愧疚,他并不想因为自己而让景明出糗。

他不想让别人都说她的夫郎是一个举止粗野的乡下人…从前宝珠并没有这样的概念,但自从到金陵来了之后,逐渐地他意识到了从前从未意识过的巨大的差别

金陵的房子密密麻麻,人口密集,气候潮湿,食物口感…所有的一切都让宝珠难以适应,只有景明的身边是他唯一还可以喘息的地方。

金陵的儿郎里便更加不流行踢马球之类的运动,而是整日的足不出户呆在家中,不是绣花便是在绣花,因为性格不合,到现在他也没有什幺可以来往的手帕交,憋的他也只能闷在屋里,苦哈哈的跟着景明学起了诗。

景明倒是兴致勃勃,但是对于宝珠来说,那些密密麻麻的字就像小蝌蚪一样游来游去,不一会儿困意就涌上心头,而景明温柔的解释也是最好的催眠曲。

等待景明尽兴地讲解完了之后,便看到了下方垫着之乎者也的书,早已呼呼大睡,脸上甚至都已经被压出了一个红印的人。

她摇摇头,为他披上了外袍,春日的暖阳打在他纤长的眼睫上,像是偏迁的蝴蝶,气色红润的脸颊,像是粉白的桃。

她手里拿着拿着诗集,很久未曾翻动一页。

*

“听说你们都有字,我也想要有字”

“字的话一般是成年之后,由亲近的长辈取的,当然也有时候自己会为自己取字,怎幺突然想要有一个字了?”

宝珠有些闷闷不乐,没说话。但是也不想说出,因为是听见有人偷偷的笑他的名字

庸俗这种理由。他从前觉得挺好的,因为宝珠,是很富贵的东西,一听就知道他是母父掌上明珠,而他也喜欢这些亮闪闪的东西,但是金陵的这些儿郎们追寻的那些“雅”,他不懂。

“…我现在母父不在身边,你又是我将来的妻主,你是我最亲近的人,你帮我取嘛…”

他晃着景明的手,像和自己的母父撒娇一般,确实,如他所说的,景明是他在这里最亲近的人了,所以他便不自觉的用对待家人的态度对待她

取字当然不会如此的草率,但是景明最后还是满足了宝珠的心愿。

“…那便叫春和,如何?”

“春和与景明…我喜欢!”

宝珠又恢复了往日的活力,让景明松了一口气。

她喜欢他身上这股源源不断的生机,让她现在愈发脆弱的身体好像又注入了活力一般。

打从小出生起来,景明的身体便不好,但是这也并不妨碍在学堂拥有优异的成绩。她幻想着在朝堂能实现的抱负,想向先贤看齐,辅佐圣明的君主开创一个盛世,青史留名

年轻时候的皇帝杀了几乎所有的姐妹,登上皇位,但是中年便越发的原形毕露在权势中昏庸,皇帝多疑,总疑心反叛,如果不是她的身体是众所周知的差,可能,也会不知不觉的消失。

她无法在朝堂身居要职,赐予了一个名头好看,但却毫无实权的头衔,所有的苦闷无处诉起,酿成比药汁更苦的酒。

*

宝珠和景明的婚礼,将军一家是缺席的,因为边关的的蛮人暴乱。

宝珠只知道是父亲身体不好,所以母亲得照顾父亲不便舟车劳顿,只能有些遗憾地等着入夏了再回门再见一见母父。

她们一定会为他现在的模样所震惊,他现在的举止言行学的有模有样,让他在一众的精灵儿郎之中行走,也挑不出他的错出来,仿佛就是打小从那儿出生长大的。

让父亲再也不敢嘲笑他是一个野小子,让母亲也看看,他除了舞枪弄棒,绣花男红也是一把好手。

景明虚长他几岁,心中对自己的可以说在金陵孤苦无依小夫郎便带着更多的怜惜。

她极尽温柔,亲吻他的嘴唇,亲吻他冒着汗的鼻尖,洁白的雪地上落下了些许的红梅。

新婚之夜,红烛垂泪,直到天明

无形的硝烟正迅速地蔓延,景明与母亲,要在众多的皇女手中,多疑的老皇帝手中周旋,自己这一家老小的性命全然系在她们的身上,而她作为亲王唯一的女儿,收到的关注只会更多。

而不幸的消息只会先一步到来。

景明苍白的脸上现在几乎透露着些许的青灰,手中几行字看了数遍,几乎要看出重影来一般,但是那些字便如此的冰冷地写着一个既定的事实。

“蛮人入关,将军奋勇杀敌,卒于城门脚下;将军夫郎携带剩余的将士顽强抵抗,疏散平民,全军覆没,无人生还,现已收敛好尸骨,葬于将军南山的祖陵中,其余牺牲将士的抚恤已在一一发送…”

汗水将黑色的字浸湿,喉咙间止不住的咳嗽让景明的身体颤抖,但她的脑中依旧冷静的思索。

这一天终归还是到了。那场婚姻并不只是单纯的婚姻,将军想要为自己的儿子谋一个出路。那场联姻纵然是义,是情,也是利益的交换。

将军将自己的边关多年经营的兵权缓慢的过渡到亲王的府中,她就像最坚硬的一堵墙,镇守在边关之中,这把最坚硬的定海神针,终究还是碎了。

将军妻夫都知道自己即将要面对的命运,但也义无反顾,只是这意外来得太快,快到们,竟然连孩子的婚礼都无法再看上一眼。

这张纸条,最后,在烛火中静静地燃烧,化成灰烬。

*

宝珠觉得最近王君变得奇怪起来,竟然破天荒的对他进行了生硬的嘘寒问暖。他擅长店铺管理擅长打理事物,但是对于这些直白的关心,便是在妻主以及女儿的面前也很少做出。

这令宝珠乐不可支,最后被王军不优雅地翻了个白眼,他浑身颤抖笑起来。

他知道王君是一个外冷内热的人,他也很感谢他这些这几年来对他悉心的教导,他见识到了另外一种父亲的模样。

景明非常忙,他并不想令自己的琐事打扰她,在诺大的府邸当中,后宅更多事情无法与妻主诉说,王君便是他的第二个父亲。

王军几乎是有些怜惜的看着这个孩子,每当那一对仿佛璧人一般的眷侣携手远走时,每当他看着宝珠眼中闪闪发亮的看着自己的女儿的眼神时,仿佛又看见了年轻时候的自己。

他也并非一开始是这般死寂的模样,只是这一片方宅,可以吃人。

那一对母女是一脉相承,眼中仿佛什幺都可以装下,实际什幺都装不下

他了解自己的枕边人,也了解自己女儿温润皮囊下的凉薄。

“…宝珠…答应我…不要陷得太深…世间的女子皆薄情…朗之耽兮,不可说也”

“…景明姐姐…她很好”

最后,王君只是不忍的抚摸着他的头,拥抱着她,不忍地禁闭了双唇。

*

宝珠逐渐的在这些儿郎的圈子里,有了一些固定的,可以说得上话的朋友,但是也并没有办法完全的融入,于是在遇见了儿时的玩伴时,可想而知有多惊喜。

他们小时候其实玩的并不好,也是童年嘲笑宝珠的罪魁祸首之一。后来听说他早早的就嫁人了,现在跟随自己的妻主调动来到了京城。

他懂得最新的时尚,懂得如何搭配妆容,讲的话题也能衔接的上,比宝珠这个半路出家的人干的好多了,宝珠羡慕不已。

就是总是有着若有若现的愁苦气息,原来他已经和妻主成婚接近七年了,而曾经说过的海誓山盟,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的誓言,也经不过好颜色的诱惑。

最近府上又来了新人,他们甚至肆无忌惮的在亭子里寻欢作乐,将它这个正夫的脸面往地上踩。当时的飞上枝头变成金凤凰的佳话,现在也变成了他最大的枷锁。

他家族的势力远不如妻主,并且这幺多年只生下了一个儿子,没有生下一个女儿,公公早就对他非常不满了,因此,纳侍郎这种话题,他也无法拒绝。他没有来路了,也没有退路。

他只能打碎牙齿往里吞,做一个大度的主夫,容忍那些莺莺燕燕分享妻主,还要将别人的孩子接过来,当做自己的孩子抚养。

这些话题一般的夫朗也不会在自己的妻主面前提起,但终究还是在宝珠的心里面留下了一个碎石,如梗在喉。

他们的情形是如此的相似,他突然无法想象到日后他和景明也发展到这样的地步。

“你若负我,我便和离,回我的北疆老家,再也不回来了”

他孩子气的用黑白分明的眼睛朝着景明倔强的重申着。

但他不知道,他已经没有家了。

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在敌人的铁蹄之下,在一场大火中揉成灰烬。

景明只是笑着用温柔的手掌抚摸了他的发顶,让他的手掌触碰她平缓的心跳。

“…我会保护你的…一辈子…直到我的心跳停止的那一刻”

*

那些消息终究没有瞒太久,最终,还是传到了宝珠的耳中。

他六神无主的拉住王君,但是在王君不忍的垂眼沉默中,默默的流着泪,崩溃的时候,大底连呼喊都无法发出。

他昏迷了过去。

再次醒来,看到的是景明关切的脸,脸上似乎带着不曾睡好的倦容。

她只是用自己愈发削瘦的身体拥抱着他。他嚎啕大哭,他哭着昏睡过去,醒来便又想起噩耗,继而又忍不住流下眼泪,几乎要将眼睛哭瞎,很长一段时间,他的眼睛都迷蒙的,看不清东西。

少年的身姿,见风便长,他的脸上褪去了婴儿肥,露出了明艳的眉眼,身形拉长,如同花杆在奋力生长着,迷人花苞,堪堪绽放,到完全绽放。

他开始学着王君一般礼佛,他一日不停地抄着那些经文,念着那些往生。

他很久不曾擡眼见过自己,某一天猛然看见镜中的自己时,陌生的有些无法辨认出来了。他变得如同初见的王君那般,着素衣,身上的色彩是苍白的,冷寂的,无表情的,没有生机的

那些短袍,红衣,那些缀着羽毛的头绳,甚至是陈旧的纸鸢,出行前给的家书,伙伴给的礼物,乃至军营里看着他长大的人,为了逗他玩过做的小木马…

都被装在这一小小的木盒子里,那些人,那些事,被岁月无情的碾压而过,变成了一片苍白。

他没再打开看过。

*

风雨飘摇,心力憔悴,景明不知道她的身体究竟还能撑到什幺时候。

最近那些人爱上了给她送美人,从前都是一口回绝,现在却已然没有余力,只能将计就计,放一个明的眼线,总比身边到处都是暗线,要来的好。

金陵的子弟家中,哪一个不是三夫四侍,因此,景明并不会特意因为喜爱某一个颜色,便将对方纳入家中,但是如果时事需要,也并不排斥。

归根到底,不过是种手段罢了。

湖心亭中对方派来的美人,气息愈来愈近,景明面无表情,即将接触上的一瞬间

她看见了不远处一双难以置信的双眼,于是她捂住了对方还想要继续贴近的双唇,但也并没有更多的阻碍动作。

宝珠去除那些爱所带来的错觉,好像第一次清清楚楚的看清枕边人的模样。

她冷静的双眼,没有任何的波澜。

他还在如同溺水的人抱住浮木一般,等她给一个合理的解释…他甚至已经为她找好了理由,那不过是…不小心…

“为什幺…我只有你了!你怎幺可以…欺负我!!”

他揪着对方的衣领,但是对方只是轻轻地抚平,用漆黑的双眼注视着仿若癫狂一般的人。

“这是眼线”

“…但是如果我不在,你也会继续是吗…”

“…”

“那些…曾经的誓言都是假的吗…你说过你不负我…”

他颤抖着,她的脸上依旧平静无波,似乎并不将这作为一件非常大的事情。

“我说过我会尽力,保你平安…你累了,也早点歇息吧”

她擦肩而过,没再回头。

他从未有像此刻这般清晰地感知到,她的喜欢,如同一个巨大的空壳,看着似乎甜蜜,实则一戳就破,内里空洞无比。

她永远不会将私情放在想要做的事情面前。

世间女子皆薄幸。

他泪流满面,饮下了苦酒。

他想家了,但是他已经没有家了。

*

蛮人的,铁蹄一路南下,竟然在一次偷袭之中直接冲入了内城,所有人都猝不及防,惊慌失措。

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血染红了都城

亲王府是有自己的私兵的,并且将军也给宝珠留的一支平时队伍,平时扮作仆人,实际上也是一支不小的精兵。

那些厮杀与哭喊在他的耳边如同响雷一般爆炸。他想,如果母亲和父亲在此会如何的做?

会义无反顾的冲出去,直到死亡。

那跟银枪已经很久未动,但是依旧一尘不染。

*

整个皇宫已然被这支突袭的队伍逼入绝路,求和派与激战派在不断地进行争斗,有人建议皇帝直接弃城南下逃跑,有人建议,此后要提高给北蛮的岁币,也有一部分人主张激战要一鼓作气地打退…

但现在这个关头敌人已经打到门口了,还有什幺选择的余地?宫门很容易便被击破了

一举擒王,那些平时穿的紫衣,红袍的官人们,全部都被捆绑得如同一只只的肉猪,景和的指甲都透露着一种筋疲力尽的灰,他闭上眼睛,头靠在冰冷的地板上。

那个时候父亲和宝珠应该已经在水路上了。

援兵应该也在路上了,至少这一场战役,要结束了,连同她的性命一起。作为抵抗派的领头人,她定是第一个被拉出去示众。

她没有办法保住更多的人,至少让这一场战役换得短暂的和平。

更多的她便管不到了

蛮人让皇帝脱光衣服,身上刻满了字,匍匐像狗一般在蛮人的面前学狗叫,皇帝被酒肉掏空的身体如同巨大的一团松弛肥肉,谄媚的想要讨好侵略者,好留下自己一条狗命。

但那肥头大耳的脑袋,突然在乱箭中,好巧不巧被一只穿云箭,一箭射穿了。

蹦出的白红让旁边的侍者尖叫出声。比援军更快到来的,竟然是一支气势森然的私军。

雪白的鱼鳞甲上沾满了血迹,如同玉龙一般闪耀着银光的长枪,顶端的长缨饱含流淌的暗红

如同鲨鱼冲入鱼群当中,大开杀戒。

为了偷袭,蛮人们的装甲都是轻便的,在铁蹄中便如同薄纸一般轻而易举的被踏碎了,血肉模糊的断肢无法连成人形,

被绑起的人不知道这又是哪一方的势力,惊恐地看着愈来愈近的身影,几乎要以为才逃了狼口,又入了虎嘴。

皇室宗族几乎被屠杀殆尽,他们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这究竟还能是哪位。

宝珠一眼就看到了远处躺着,脸色青白,好像连呼吸都停止的人。

长枪轻而易举地便挑起她手腕上的绑绳,他坐在白马上,割开绳子,她身体要软下去的一瞬间,又猛地拽住她的手腕,将不省人事的人拽上马,扶住,喂了一颗常备的救心丸。

他摘下头盔的时候,看着一众痛哭流涕甚至控制不住尿了裤子的官员,脸上露出了讽刺。

众人太过于惊愕,一时竟没一个人敢上前。

经历过此次事件的人后知后觉的,开始痛斥着那些求和党。任人鱼肉宰割的历史只是过了几十年,便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吗?

诺大的金陵难道竟然只一位男郎敢挺身而出了吗?

稍微的平复了内部的动乱之后,老皇帝死的不体面,于是便用一些春秋笔法记录了死因。

而皇帝最小的女儿是一个美人所生,也从冷宫里被放了出来,一朝登帝当上了小皇帝。

亲王摄政。

*

然而,救援的兵力迟迟未到,蛮人南下死死地包围着都城,简直如同死缓一般。

酒池肉林泡着的这些权贵们,个个缩着脑袋,全然不顾着这些外城平民的死活。

蛮人们还想出有更多羞辱的办法在继续耗下去,对双方都没有好处,于是蛮人要亲王献上自己的王君,她们便会退军。

听信了蛮人的人,便纷纷劝着亲王,不过是一个男人,舍了便也舍了,换取蛮子的退兵,也算是死得其所。

也有人开始将炮火大肆的转向了足不出户,深居简出的王君。说他是蓝颜祸水,最好是自录,免得玷污了国风…

亲王府内,一向冷静端庄的王君狠狠地扇了亲王一巴掌,凄厉的话语,如同索命的厉鬼,失去了旧日里所有的体面

亲王默不作声。

王君与亲王几十年相处下来,她的一个眼神,一个沉默,都可以让他知道她心中也曾经动摇过这样的想法,简直愚不可及!

她倒是越发糊涂了,他不过一介男子怎幺可能动摇两国的交战…他不过是一个羞辱的借口…他可以冷静地分析这些利弊,无论别人怎幺说怎幺想…

但是,她是他的妻主啊!她怎幺可以有任何一丝这样的想法…现在的他只是一个空壳,最后,连体面的空壳都不让他留有…

“我可是你明媒正娶的夫郎!…龚青云!你则幺敢!   这幺多年,我问心无愧,我自认已经做得足够好了…”

曾经的那些海誓山盟,最后便也是变成了琐碎,她的后府不断的迎来送往,他也冷了心,没再管过…

景儿的身体并不是最开始就不好的,而是因为她的后宅太乱,那些阴谋诡计竟然用到了嫡长女的身上,她是他十月怀胎生下来的骨肉…

她该多幺的疼!小小孩子,便从此要泡在药罐中,那药该多苦…

他恨极了亲王。

亲王看着枕边人狰狞的面孔,恍然发觉,还以为她最后遣散后院,重新遵守那白首不相离的约定时,他们便已经相安无事,原来这幺多年,他还是恨的。

只是那恨意变成了一座死寂的火山,但会在某一个开口便猛地爆发。

她回想起当时初见的怦然心动,不明白最后为什幺会发展成这般的模样?

*

自那天起,多年的郁结在心,一朝爆发,王君的身体便像是坏掉的机器,久病缠身,宝珠已经很少看见他起来活动了。

隐约的听见了一些风声,亲王妻夫早就已经分居多年。

景明自从那天昏迷之后,便一直在发着高烧,直到现在都还没有醒来

第一天他准备要好好的质问她,第二天他想,等她醒来,他也可以不那幺生气,第三天,他想为什幺还不醒来…

现在他想,只要景明醒来,他可以不要尊严的…什幺都可以答应,如果她想纳小,他都可以答应…

景明醒来的时候,外面春日正好,趴在床边困倦的人似乎已经照顾了她许多夜。

她当时留下的和离书,不知道他签了没有,她早就已经为他们早早的留好了退路,他为什幺还不离开?

她的双手抚摸着他的发顶,惊醒了浅眠的人。

看着又再次睁开眼睛的人,宝珠突然又将之前所有的想法全部都打碎。

不行。

他不愿意,他不要与任何人分享,他想要独占她所有的分分秒秒。

他知道,她永远达不到他爱她的程度,她的喜欢只是她所有情感的一小部分…

他也甘之如怡,愿意画地为笼。

“宝珠…”

呼唤的话语还没有说完,便被温热的胸膛紧紧的包裹住,那力道禁锢的她仿佛要窒息一般,他乱无章法的亲吻她的唇。

“一辈子都不要放开…就算追去阎王那,也要把你抢回来…”

她咳嗽着听着他的傻话,淡淡的笑转瞬即逝。

“傻瓜,阎王要人三更死,人便不能五更留。”

“不许说丧气话…你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

城内主战派似乎逐渐的占了上风,已经有序的组起了军队,正在等着黎明前的最后一战。

宝珠也在其中。

那一身鱼鳞甲,那顶红缨枪,自他来金陵之后,便以为不会再有机会使用。

但今日他便要用这母父给予他的武器以及力量,手刃敌人,以祭在天之灵。

“你也是来阻止我出城的吗?”

宝珠在一次次极限的训练中已然已经从找回了当初肆意的感觉,他本是翱翔草原的鹰,不是金笼里的被把玩的画眉鸟。

王君从小生活在金陵,一辈子都没有见过血,宝珠在他的膝下长大,就像他的另外一个孩子。

他死死地拽住了宝珠的衣摆,想要用眼神阻止他去奔赴那一个未知的战场。

但宝珠只是慢慢的扯下了他的双手,他反复梦见蛮人屠戮村庄与的血腥梦境,无数次在夜里惊醒,无数次…等待着母亲父亲的托梦,但她们也许是埋怨他的,从未在梦中来找过他…

他要为他们报仇,他要将蛮人重新打回他们的地方,打回边关以外,否则他这一辈子,到死都不瞑目。

他看向了妻主,他爱她,但也并无法保证她会同意他出征的想法。

但即使是拒绝,也不会阻碍他任何的步伐

他也有必须要完成的事情。

他自上而下俯视着久病初遇的苍白身影,高大的骏马投下的阴影将她笼罩,鳞甲的反光印映照在她的眼底。

“如果你不同意,和离书已签了,放在你的房间…从此我们便两不相欠,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景明理解他的执念。

最终,她只是叹息着。

“不…我是说…早去早回…平安归来”

他的眼眶瞬间通红,即使他身躯出落得修长高挑,景明还是回想到了初见时那个少年的影子。

所有反对的声音中,至少还有一个声音坚定的支持着他,他弯下腰,一把紧紧搂住了景明的腰。

护臂的皮革投过轻薄的衣物,嗝着她的后腰,那个吻带着义无反顾与决绝的缠绵。

号角吹响了,时间到了。

小时和他吵架的玩伴,现在已经和自己的妻主合离,独自带着儿子生活,将儿子托付给了可靠的人。

他也已经没有家了,他们都是些无家可归的幽灵,带着恨意,势必与蛮人不死不休。

*

首战大捷。随即大大小小的战役不断地在边界生起。景明白天与官员们拉扯,国事,镇灾,军饷,秋收…事无巨细的全部都压在她一人身上,那些暗里弹劾她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声音都已经无力去理会。

在毫无间歇的运转当中,她身形愈发的削瘦好似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

只有每每看见边界的好消息时,才会获得片刻的轻松与安宁。

有他的保驾护航边境的军饷至少没有像之前那般受到重重的阻碍与及剥削…不知道他现在可还安好?

洁白的手帕被咳出的血染红。

不知道还能不能撑过这个冬天…那至少在她在的日子里,便在能保护他几分是几分吧。

“宝珠,近日可好?最近冬天很是刺骨,不知道,将士们的军饷以及御寒的衣物已在路上,不日便可到达沧州…今日,城中有婚礼

,她们们笑得很是甜蜜…路过了桃花斋买了你最喜欢的桃花酥,回家中才发现你已经出门好像很久未归。父亲和我都闲着,桃花酥太过于甜腻,就你一人格外喜欢…最后只我一人全吃下…只能等着你回来的时候再给你买一份…我与父亲都安好,勿挂勿念,望平安。”

而边境联营中,所有人类秩序的优雅都不复存在,有的只是无穷无尽的杀戮,第一次杀那幺多人时,他的手还会颤抖,但现在他已经能毫不犹豫的收割一个又一个的人头。

他的身上增添了很多伤疤,柔弱洁白美好将不再与他挂钩。

在烛火之下,刚换上的纱布又渗出了些许的血液。他提笔写道。

“景明,近日可好?军饷以及衣物已经到达沧州,我一切都安好。近日,蛮子们被打得不敢南下,很是安稳了一段时间。不知道金金陵的桃花是否已落下,边关没有红桃绿柳,但是鲜红的木棉花已经开了,也别有一番趣味…你寄来的桃花酥虽然被撞散了,但是味道依旧很好…但一人吃总感觉不是那曾经的味道了,那年和你一起去踏春时…我一切安好,但我还是念着你,日里念,梦里念…不知明年是否能和你一起再去踏青…一切安好,望康健”

*

这战役持续了太长的时间,在动荡之中,却也拉住了这一俩即将破损的马车,让里面的人有余力对它进行缝缝补补。

每一次看他平安归来,她都松了一口气,短暂的回府歇息之中,夜里,她会用手指抚摸过他每一道凸起或凹陷的疤痕。

而他眼里她没有血色的脸以及身体就像是一团即将要熄灭的白火,每一次都如同末日的狂欢。

她削瘦的身体躺在他身下,他修长的双手丈量了她凹陷的腰腹,他粗长的性器猛烈的撞击着她的花穴,让她喘着气,几乎难以承受。

许久未曾契合过的身体,一朝又被狠狠地被纳入以及吞吐,让双方的身体以及灵魂都在进行无形的颤抖。她苍白的脸上浮出的丝丝红润,似乎让她多了些许的生机,他的唇舌缠绕着她。

但是在激情过后,她便又恢复了带着病气的惨白。他几乎有些无望地看着她,如同一团被雨水浇得越来越小的火苗,却无力拯救。

他猛烈地用下腹撞击着身下颤抖的身体,双手紧握住她孱弱细瘦的双臂,那双也曾握剑纵马的双臂,现在只堪堪有拿得起一支笔的力度。

他们的心脏紧紧的贴合在一起,但不够还远远不够,白桃在颤颤巍巍的留着清露,白色的雪地布满,红梅灼热的液体喷涌至她的小腹之内,烫得她意识已然有些模糊,她环抱着她的腰,让她无力的身体如同弯弓悬空,白灼从花穴中滑落,湿润了深色的床单。

但与此同时,他的眼泪却又滴落在了他的发间,以及眉梢。

“景明…景明…共赴黄泉路罢”

战场遗留下难以磨灭的血腥气全部都被她淡淡的药气所包裹着,那药气并不算好闻,但是却是让他最能安心的气息。

“…不要…傻瓜…我要你好好的…不许太早来…”

夜里他蜷缩在累昏过去的人的身边,眼泪润湿了她的发。

“那你等我…”

“好…”

再一次她又再次在城门口,她自然的用拇指点了他的眉心。那是他阿父那他出门之前对他做过的。

“平安归来”

送到城外十里地,他便让她停下来。他将她从马上放下,也用拇指按住她的眉心,吻润湿了她的双睫。

“长命百岁”

一骑绝尘,直到背影消失不见

*

缝缝补补中,她培养出的人也逐渐的可以上手做事情,有了一些喘息的机会。

冬去春来又一年,往复又一年…

每次冬天总以为这便是最后一程了吧,又能每次都险险的挨过一劫,又等到了一个春天,寒来暑往,没想到比她走的更早的竟是母亲父亲。

亲王本身便有些中风的千兆,在一个冬天,便就彻底的瘫痪了,歪嘴斜眼,无法控制大小便。

亲王是个自尊心很高的人,不愿意这样烂死,这般毫无尊严活着…

于是便绝食,没在自己发烂发臭的时候,迎来了稍微体面死亡。

也许是想和王君说些什幺,但是从前没说,现在则是没办法说了。

随着人的死亡,那些恩恩怨怨好像也尘埃落定,王君好像很冷静,但也开始失去了生机,他没等的来下一个冬天。

景明不想王君的死讯影响了远在边关的人,不仅仅是一个人的家事,还是关乎了百万将士,她无法说出来。

她自嘲,又一次欺骗了他

等到宝珠到坟前跪着的时候,不明白为什幺上一次见着还温暖的朝他招手微笑的人,现在又变成了一个冰冷的石碑。

他一生两次长辈的葬礼,他都在缺席

命运总是不肯对他有任何的厚待。

同龄人大部分已经是为人母父的年纪了,孩子都估摸着已经到上了学堂的年纪,景明不想自己自己这身病气遗传给自己的孩子。

且宝珠年幼时应跌入了池塘而很难受孕,这也是其他的一些宗族向王君施压要给景明纳侍郎的原因之一。

而后出战,有一次更是伤到了小腹,宝珠这辈子都不再会有拥有自己孩子的机会了。

好早他们无人在意…因为能够紧紧的抓住对方,在世上已是一件及不容易的事情。

*

景明成为了摄政王,同时又兼任了太女的太傅,她手把手地看着这个孩子长大,一点一点的教育,希望她成为一个能给这天下百姓带来光明的明君,可以说是自己的孩子也不为过。

而太女也确实被她教导的很优秀,她不是一个有着伟略的帝王,但是作为守成之君,绝对够格

这些年的发展,这风雨飘摇的大厦,也总算是能够稍微的立起来了,并且逐步地发展。百姓只要有喘息的机会,便会将肆意的生命力传播到任何一个地方。

但是太女却遗传了来自于他母亲的多疑,这对于一个臣子来说便是最致命的。

她从未想过自己登地成为帝王,但是周围的人都在忌惮着她的权势,良弓藏,走狗烹,全然已经忘记了她是如何拉着拼凑起这个摇摇欲坠大厦。

即使她已经卸下了摄政王的位置,安心的坐着太子的太傅也无法令其他的人对她放下警惕,反而想要将她步入死绝境境,永不超生

“太傅…朕的得了一壶好酒…请太傅品尝…”

景明一眼就可以看出这个从小看到大的孩子的小把戏,对她,她甚至连谎话都找不好

她从不饮酒。景明依旧是顺着她的话来道谢,泛着青的指端举起那一小杯味道香醇的美酒,便毫不犹豫的咽下。小皇帝阻止的动作都没有她咽下的速度快,很快,血迹便从她的嘴角蔓延到她苍白的脖颈,沁入衣领

“快来人啊!…太傅…!景和!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怀疑你的!我只是试探一下!你要是要喝的话,我不会让你喝的!你肯定知道这酒水有毒的…你为什幺还喝?…”

“陛下…这是臣为你上的最后一课…咳咳…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臣曾多次告诫陛下要亲贤臣远小人,切勿偏听偏信…臣留下的所有都将归还陛下…那伙人的证据也已经为陛下收集好,只需要陛下出面…可以将朝堂的一大毒瘤狠狠的拔出…”

她平静地安排着自己的后事。

她的面如冠玉,与其他那些满面皱纹的太傅截然不同,依稀可见,当年游街探花的风姿。但是眼里的沧桑却更深重,小皇帝很少见到太傅笑,似乎总是严肃地皱着眉的…除了偶然的见到远方将军的回信…本朝第一位男将军,他们妻夫的势力一文一武,便是让其他的人忌惮她们的最大原因

虽然她们已经签了合离书,是谁能保证他们没有勾结在一起?

“我走之后,望陛下当过宝珠…他只是一介男郎,等待山河无恙,便放他归家吧…我不进行土葬咳咳…将我火化了,骨灰留给他,让他带回北疆吧…自他嫁过来之后,便没再回过故乡,这一次便让她也捎上我…也算是陪他回门了吧?”

她絮絮叨叨的,她对于整个国,他问心无愧,她只是对夫郎亏欠过多。她后来便全是对于夫郎的安排,皇帝的喉咙干涩。

“那我呢?太傅!你不管我了吗?…太傅,我错了…你快醒过来告诉我,你没有喝那杯…你是假装骗我的,对不对?我发誓,我以后再也不怀疑你了…你要什幺我都给你,你快醒过来…”

“咳咳…君无戏言…此后的路你便自己走吧…我也累了…”

她停止了呼吸。

等到那具身体被冲进来的亲卫蛮横地夺走时,小皇帝还在不知所措地用力地擦着身上的血迹。

…一定是梦吧,只要再睡一觉,明天再去泰富的府上,便会一切都好了吧?

一定是梦…她再去睡一觉…

“太傅!”

第二日,她便迫不及待推开了那扇冷清的门。但是整个府中已经全然挂上白素。

里面的人并不因为她是皇帝对她态度有所回转,往日曾经还带着她一起玩过的人,都用厌恶的眼光看着她。

府中的火光燃了一夜。最后所有血肉静静地躺在了这一方黑盒当中

那个人曾经像一道光一般拉着她的手,拉她走出冷宫的泥潭,擦干净她的脸,教她如何成为一个君子,一个合格的帝王…

她跪着在那个方盒下嚎啕大哭,像个犯了错的孩子

是已经不会再有任何人轻轻地拉起她,告诉她,没关系。

因为她不仅仅只是个孩子,她更是一位帝王,最亲近的那个人用血告诉她,她的言行举止影响掌握着无数人的命运,她就像血色的枷锁,将会在日后禁锢着她,一辈子不会解脱。

*

“将军冷静!”

宝珠接到消息,快马加鞭回到府中时,那一片素白简直刺得人睁不开眼。

罪魁祸首还在假模假样的跪下灵台之下…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手,他冲过去给了她一巴掌。

而对方只是承诺不语…默默的流着泪。

他想也许他上辈子究竟又多幺作恶多端,才会令他在这一世一次又一次的不断失去…

但他还不能倒下…他这一回临时的回到府中,便是已经违抗了军中军纪了…在正值紧要关头…只要等着最后一站,此后的几十年甚至一百多年蛮人都会元气大伤…

他还不能倒下,他浑浑噩噩的将那方木盒抱进怀中,随后又向机器一般马不停蹄的奔向战场。

小皇帝抢不走那黑色的盒子,最后一次,如同孩子一般的嚎啕哭着。

此后,她便只能做一个无坚不摧的君王

*

等到所有的一切都结束,回皇都进行封赏的时候,他冷漠地拒绝高位上已然气质变得稳重的君王一切关于官位的赏赐,他乞骸骨,只身一人,回到阔别几十年的故乡。

人顽强的生命力,让他们可以用几十年的时间再次繁衍生息一片地区没有再遭受过敌人的侵扰,早些年的大火烧尽了一切,但是又陆陆续续的起了新房。老宅的位置也是,建起了一栋小木屋,旁边的田地的青菜绿油油,野花花开得正好。

他拳头紧握又松开,抚摸了摸了自己不再光洁的脸,捋了一下乌黑鬓角生出的的几丝白发,自嘲喃喃

“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

然后轻轻地扣响了门扉

“谁呀?”

里面出来的素衣女子,简单的用木簪盘了头发,脸是常年如一日的苍白,擡眼看着眼前高大的身影,顶着烈阳奔跑过来,一半的身躯在屋檐底下的阴影处,另一半在屋檐外受着阳光的炽烤,气喘吁吁地流着汗垂头看人的,像一只落水的小狗。

“主人家…可否…讨杯水喝…”

她笑了,像轻盈的春风。

“寒舍鄙陋,请勿嫌弃招待不周…郎君请进吧”

墙外枝头的高大的木棉树上血红花瓣纷纷扬扬地洒落,远去的密语,透过紧闭的门扉未曾惊动枝头翩翩的蝴蝶。

与君初相识,却是故人归。

1.       我文化沙漠啊啊啊古代的遣词造句好苦手啊

2.       一开始的设想中,女主是死遁,去南方小岛的,然后男主功成名就也死顿,最后成为海上的雌雄双霸?(神经)但是考虑到这这这舟车劳顿女主可能路上就不小心噶了,挨不住…干脆就安排回发展好的边关老家,可能偶尔会去南方度一下假,大概

3.       一开始想写稍微复杂的故事,但是笔力有限,体现不出那种想要的的感觉,所以就给了很多留白

4.       渣女含量好像过高?景明就其实是那种很冷漠的人,心里面没有多少位置留给情情爱爱,娶了宝珠,也只是多重因素的考虑,并且正恰好有点喜欢,宝珠是炽热明媚的,从一个懵懂无知的少年成长到最后,也是经历了很多的痛苦,破茧成蝶,找到了自己。其实这个人设在男尊古言的话就很常见,但是用这种梗来写女尊,感觉还挺新奇。

5.       里面应该还稍微的提到了两对副CP没有怎幺展开写,分别是景明的双亲,以及宝珠的朋友,他们就是典型的遇人不淑。写这些的话,脑子里其实都是看过的一些古言里面的一些片段,每一个都可以找到类似的。开始还想把亲王写的更加禽兽一点,最后还是算了,只是想一想,没有真的把夫郎送出去。

6.       宝珠的发小的妻主,景明曾经学堂的同学,也风流多情,看惯了金陵的美色,再一眼看到草原那般肆意的儿郎,便想要收拢在手心,但是腻了这个,又换另外一个。她自认为给足了正夫体面,家里面那的小侍也从来没有威胁过他的地位,但她不理解为什幺对方总是闷闷不乐。自从嫡长子被害落进寒潭之后,她的夫郎便对她冷了心,家里明里暗里骂他是生不出鸡蛋的公鸡,他决心要远离这个家。跟着将军,南征北战,孩子被他托付给一个农家平安的长大。那孩子他远远的见过,但是却没有相认,他会为他的一生保驾护航,让他与拥有平稳安稳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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