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河一号洪峰已于今日上午9点15分过境……下面我们请当地水利专家和部队抗洪抢险队队长介绍一下具体情况……”
白森淼从手机中看到高阳的采访,满身泥泞也掩盖不了他自带的矜贵,大学那会儿他在他们学校外号‘高仙儿’,现在看来并非浪得虚名。
想起昨天两人不欢而散,她到现在都不知道该怎幺面对他。
那几只鸡已经下锅做成了菜,刘婶把菜盛出锅,在外边喊她一起去送饭。
白森淼关上手机,起身出去帮忙,她在心里劝自己要以平常心对待他,这不过是个小插曲,等雨停了就结束了。
抢险队住在村委会,几个婶婶一起帮着分饭,一批吃完换另一批来,高阳最后一批回来,身后还领着十名战士。
他排在最后,走到白森淼的位置把碗递过去。
“我们谈谈。”
白森淼把菜放进他碗里:“不谈。”
高阳还伸着碗:“不谈我就不走。”
她擡头看他,发觉他不是在开玩笑。
“你别杵在这!”白森淼小声催促他,又装作若无其事的给他添了点鸡肉。
可他还是像一扇门一样杵在她面前。
两人的情状引起了周围的注意,大家偷偷朝他们的方向瞄。
白森淼不想闹大,咬牙切齿道:“好,我答应你,不过时间再说,你快走。”
听到她松口,高阳这才收手,“行,我再信你一回。”
白森淼摸摸发凉的后背,居然急出了一层汗。
她刚才不过是糊弄他,等路通了她一定第一个跑路……
现在时间对于他们来说确实不太自由,虽然一号洪峰过了,但由于持续降水,上游水库库存超标,需要马上泄洪,这为下游增加了不少压力。
高阳必须马上组织战士加高堤坝以应对二号洪峰的到来。
当晚7点多,村里突然响起锣声,白森淼出去就见大家都往北面跑。
她跟上刘玉财问道:“财叔,咋的了?”
“北面溃坝了,我这找人去堵坝呢,你别去了,快回去!”
刘玉财往回推她一把,但她还是跟着往前跑,风把雨衣帽子吹掉,她也顾不上再戴好。
缺口人潮涌动,还有不少战士泡在水里堵坝。
白森淼要去帮忙,却被人挡住。
“回去,三水!”高阳大声朝她喊。
雨水拍打在她脸上,她努力睁开眼睛看他:“我要帮忙!”
高阳用力给她带上帽子,几乎吼着说:“白森淼,你给我回家!”
他满眼怒火,在雷声的助威下显得更加威严。
白森淼抿紧嘴唇,用力推他一下,转身往家跑。
她的力道并没有撼动高阳,男人站在原地嘴角上扬,小声嘀咕道:“还和以前一个样。”
直到凌晨堤坝才重新堵上,早上6点53分,二号洪峰平稳渡过清水河,众人站在堤坝上欢呼。
老天爷似乎也受到感动,终于开了眼,云雨渐收。
只是清水河水势依旧很大,抢险队不敢掉以轻心,5人一组,排班巡逻。
村子保住了,山上避险的村民陆续返回家中。
在返村的车流里,白森淼反而拎着铁锹逆流而上。
越往山上走,人越少,进了林子更是空无一人,忽然她听见身后有脚步声靠近,下意识握紧手里的铁锹。
她擡头看见前面正好有两棵大树,于是快速躲在其中一颗后面,等那人靠近,猛的将铁锹向他拍去,结果轻而易举被他挡住。
高阳把铁锹夺下来,调侃道:“白三水,力气见长啊”
白森淼不客气回嘴:“你这几年倒是退步了,跟踪人动静那幺大。”
男人嗤笑一声:“我根本就没想瞒你。”
她懒得理他,伸手问他要铁锹:“给我!”
高阳反而用力将铁锹插进土里:“你自己跑这来干嘛?”
白森淼直接恼了:“跟你没关系。”
他上前将她压在树上,两人距离近到,她可以闻见他身上的青草味。
高阳低声威胁她:“白三水,我不想再听见‘跟你没关系’这五个字。”
白森淼偏头躲开他:“放开我,我是来看看我爸妈。”
男人愣了一下,随即松开她,“我和你一块去。”
“不用,你要不就呆在这,要不就回去,我不想他们见到你。”
高阳犹豫几秒,有些委屈道:“那我在这等你。”
白森淼白他一眼,使劲拔出铁锹往林子深处走。
大约过了几分钟,她的哭声传出来,是那种撕心裂肺哭喊,扯得高阳的心也痛起来,他双手握拳,在原地踱步,牙都要咬碎了,才忍住没冲过去抱她。
哭声渐渐停下,又过了大约半小时,白森淼一身泥泞,肿着眼睛从林子里出来。
她目不斜视从高阳身边走过,铁锹拖在地上‘刺啦刺啦’响。
他不知道怎幺安慰她,只能跟在她身后这幺走。
走出林子,白森淼突然停下,但没转身。
“高阳,我们就在这谈吧。你要说什幺就快说。”
高阳绕到她面前,一瞬不瞬的盯着她:“你情绪不好,我们改天再说。”
“就今天说,高阳。”白森淼同样盯着他,态度坚决。
过了今天,她想桥归桥,路归路,他们该回到各自的世界生活。
高阳眉头轻皱,伸手抹掉她下巴上的泥点,认真说道:“过去七年,无论多难、多危险的任务,我都挺过来了,但我始终想不明白当年我们为什幺一定要分开。”
说到这他突然释怀的笑了一下:“不过一切都不重要了。再次见到你,我还是想和你在一起。三水,我们重新开始吧。”
白森淼感觉心脏被捏了一下,他指腹的温度仿佛灼伤了她的皮肤,她忍痛反驳他:“不!你只是不甘心而已。”
男人眉头夹紧:“当然不是!我非常清楚自己在干什幺!”
她摇摇头,头脑无比清醒:“高阳,你想要什幺不重要。我们之间隔着太多东西了,我们不合适。”
“怎幺就不合适了?!我们那四年不是好好的吗!”高阳把她拽到身前,低吼道。
白森淼忍住眼眶的酸涩说道:“如果早知道你的身份,我根本不会和你在一起。”
“所以我的出身倒成了一种罪过了吗?!”
“你没罪!是我的罪!是我痴心妄想能和你有结果,我为我的自不量力道歉,可以放开我了吗?”她突然没了情绪,低下头漠然认错。
高阳极其厌恶她冷淡的模样,于是手掌掐住她的下颚,强迫她擡头看着他。
“白森淼!那不是妄想!那也是我真心实意的爱!”
“可是爱没用!它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如果我能解决呢?!”
高阳眼里迸发出惊人的执着,深深地灼烧着白森淼的心,她在理智与冲动之间痛苦挣扎。
当眼角渗出泪珠时,她还是狠心拒绝了他。
“没必要,高阳。我不爱你了。”
她被生活折磨得体无完肤,已经无法再鼓起勇气拉住他的手了。
“那你哭什幺?说不爱我让你很难过吗?还是你根本就是在说谎!”
男人的低吼激起了白森淼的反抗,她已经尽了最大努力推开他,为什幺还要步步紧逼她!
“高阳!放开我!”她气得拿拳头用力砸他的胸口。
这点力道对高阳来说不算什幺,他把她另一只手腕也抓住:“不爱了也没事,以前能爱上,现在也可以!”
“你听不懂人话吗!我说我不愿意!放开我!”
白森淼用力往外挣,高阳用力把她扯回来,两人互不让步,场面一时从剑拔弩张变得有些好笑。
正当两人拉扯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人声,听声音好像是后街张奶奶,她在找自家的狗。
高阳只好放开她:“我们下次再谈。”
白森淼握着自己泛红的手腕没有作声,心里则盘算着要赶快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