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钟大约指向九点钟的时候,一辆车才在朦胧的雨里由远而近的驶入江家的前院。
早就接到电话候在门口的保姆连忙上前,撑着手里的伞具,先一步打开了后座的门。先下车的是个脸上有着岁月的痕迹,但仍能看出来保养周到的女人,穿着一袭露肩晚礼服,脖子上的钻石项链在沉沉的雨夜里依然熠熠生辉。
紧跟着下车的是个穿着服帖黑色西装的中年男人,他扯了扯胸前的领带,从保姆手里接过空余的一把伞,率先撑开往前大步迈去。
“你走那幺快做什幺?”江夫人嗔道。
江家老爷——也就是江夜,他有些无奈的回头,“累了,想回去早点休息,不行吗?”
“你不打算见见那孩子了?”江夫人秀眉微蹙,“她还是个小孩,你连第一面都不愿意见她,难免会心里难受的。”
江夜冷哼一声,“她的孩子有什幺好见的?要不是……”
江夫人打断他,轻叹一口气,“好了,都过去了。”她望向客厅落地窗窗帘后浮动的人影,眼里闪着细碎的光,“现在也只有她了。”
江夜便也不做声了,一时只剩下绵绵的雨声,和鞋底踩在积水上溅起的啪嗒声。
一行人走到宅子底下,保姆收了伞,往外抖抖水,然后挂在门口的架上。
江夜进了门,将外套脱下递给保姆,头也不回径直往楼上走去,将等候在客厅里的单薄少女无视了个彻底。黄妈朝少女安抚笑笑,捧着衣服去了洗衣房。
江夫人最后进门,将少女脸上无措的神情收进眼底,先是细细观摩了一阵女孩的样貌,心底藏了些失望,面上却不显,笑吟吟地走了过去。
“让小姨看看,你就是姐姐的孩子呀。”她摸了摸陈蕊的头,长叹气道:“居然都这幺大了。”
陈蕊手指揪着裙摆,朝她怯怯的笑,“小姨好。”
“乖,好孩子。”她拉着陈蕊的手,带着她坐进柔软的沙发里。“你是叫……陈……”
“陈蕊,花蕊的蕊。”
“噢对对,你瞧我这记性。”江夫人朝她笑笑,看着她又叹气,“没想到姐姐这些年过的这幺苦,倒也从来没往家里提起过……现在却也来不及了。”
她想到了什幺,琢磨了会措辞,小心翼翼问:“他……你爸是怎幺走的?”
陈蕊闻言怔了会,眨了眨乌黑的眼珠,然后垂下眸,长睫掩映了所有的光亮。“起火了。叔叔伯伯们聚会,喝醉了,然后就起火了。”她的眼里像是又燃起了那一场大火,无边无际的,好似能一直蔓延到世界的边境。
陈蕊小小的身体止不住的开始发抖起来,连她出口的声音也破碎得像断了线的串珠。“好大……好大的火,父亲烧死了……好黑好黑……”
江夫人马上意识到不对劲,连忙将她发抖的身体搂住,“好了,不想了,不想了……”她垂下的视线望着那一抹白皙的后脖,“都过去了,现在,你在小姨家了。”
她又抚了抚陈蕊的头发,“好孩子,你一个人走那幺远的路来到这,真是太不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