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湛的嘴死紧,龚纾问不出任何破绽,气哼哼地横了他一眼,托着下巴回味母亲的关照。
儿子要的真是般般吗?如果不是,那是什幺呢?
小皇帝已经不哭了,坐在温湛臂弯,兴致勃勃地讲述他在祖父家的经历。
“阿公教我读书,般般和我一起洗澡,她尿尿的地方和我不一样,阿公做了小碗给我,‘日月五星,谓之七政;天地与人,谓之三才……’后面不记得了。还有还有,我晚上和阿公阿婆睡,就一次,阿婆还给我吃……”
他突然想起,蓝鹤说过,吃奶的事决不能告诉别人,半张着小嘴楞在那儿,硬生生把话吞了回去。
“吃很多很多好吃的。”
“皇上开心吗?”
“开心!我还想去,太傅……”
他仰起忧伤的小脸,环住温湛的脖颈撒娇央求。
温湛亲亲他的鼻尖,笑问:“臣好些天见不着皇上,特别想您,皇上想不想微臣?”
“想~我想和太傅放风筝。”
“皇上留宫里陪陪微臣行吗?明日臣带风筝来。”
“……好吧。”
好歹算是把人留下来了,龚纾一言不发注视儿子与温湛对答,他很亲他,信赖他,会对他撒娇,会说想他,会为他妥协,和他有说不完的话。
她忽然察觉,小皇帝不会对她做这些,很少同她说什幺,回来见到母亲也没说想念,她怎幺劝他,儿子只是哭闹,要外公,要外婆,要般般,就是不要亲娘。
“小洞不补,大洞吃苦,拖到无可挽回的时候,只会令你悔不当初。”
“他想要的真是般般吗?般般话说不了两句,又不会和他玩,他要来做什幺?”
蓝鹤的话回荡耳畔,龚纾幡然顿悟,母亲是试图点醒她,她对孩子过于疏远,这份疏远令他放弃依赖母亲,转而投向身边的其他人——温湛,外祖父母,甚至小婴儿般般。
情之消逝如细小流沙,无声无息,终有一日,她会失去他,不可挽回,追悔莫及。
她不想相信,无论如何,他们是血缘相系的母子,天塌下来他也是她的骨肉,可事实给了她响亮的一巴掌,这不是已经初见端倪了幺?
温湛告退后,小皇帝又陷入了孤零零的惆怅,站在椅子上,踮脚从窗户探出头,目送太傅远去的背影,小模样可怜见的,他不靠谱的亲娘瞧得鼻尖发酸。
由奢入俭难,他尝过有人疼的滋味,忘不掉了。
银钩高悬,薄云如絮,小宝宝皇帝该就寝了,乳母们正要哄他入睡,太后娘娘却意外驾临。
“咳哼。”她来到儿子床边,清清嗓子,心中略带忐忑。
“宝贝,外面天上乌云密布,看不见月亮,瞧着半夜大约要下雨,你要不要和母后一块儿睡?”
小祐翀呆了呆,立时欢喜地抱住母亲手臂。
“要!要和母后睡!”
“那母后今晚就在骓儿床上挤一挤吧,万一雷公公出来,宝贝可以躲到母后怀里。”
她一边让宫人为她更衣,一边与儿子说说笑笑,钻进他的被窝,面对面搂住他。
“母后不怕雷公公吗?”小皇帝眨巴眼睛问。
“太大声了也会怕,有骓儿在就不怕,他敢凶,我们母子俩一块儿和他吵!”
“哈哈哈哈,我不会吵。”
“不会就跟着母后学,太傅最会吵架,你明日让他教你。”
“好!”
……
月明风清一整夜,天上的神仙谁也没来凶这对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