效果很明显,他眉梢的那点不愉一扫而空,三两步赶上了林栀。
果然还没到一个小时,许稷安和时妙就已经快累瘫了。
“要不是你劝我,我压根就不会来爬这座破山!”
“别生气别生气,日出的时候我一定给你拍出这辈子最帅的照片。”
林栀和高胜寒刚刚追上两人,就瞧见他们把包里的东西往外掏。
有一些补充能量的食物还能说得过去,直到许稷安掏出一个偌大的香槟酒杯,时妙掏出几瓶碳酸饮料...
林栀:“要不两位下次试试把床搬来?”
两个大背包被主人权衡利弊之后无情地抛下。
卸了包之后顿感体力瞬间恢复,两人又开始拿登山棍噼里啪啦地凿着石板往上爬。
林栀和高胜寒匀速跟在他们后面。
路程过半,停留在半山腰拍照打卡的人多了起来,许稷安混杂在人流里瘫靠在石柱子上,
时妙瘫在另一根石柱上,看见许稷安半死不活的疲惫样子,默默站直身子,暗暗警告自己不能像他那样失去形象。
“爬啊,你怎幺不爬了。”时妙乐呵呵地讽刺他。
为了找回面子,许稷安故作善解人意:“高胜寒和林栀这幺久没跟上来,肯定累坏了,等他们休息好了我再...”
话没说完,林栀和高胜寒的身影已经映入眼帘。
山腰有些拥挤,两人没做停留径直越过瘫在那的许稷安选择继续赶路。
高胜寒路过许稷安时瞥了一眼他,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声加油,擡脚跟上林栀。
许稷安十分肯定他在那声加油里听到了愉悦和幸灾乐祸。
斗志被激发,二话不说拽起时妙就往上爬。
山上渐渐起了薄雾,凉意也开始隔着外套渗透进来。
四人并排靠在石栏上歇脚。
俯瞰下去,万家灯火的金黄色的光芒纵横交错,像火山喷发后流淌的筋脉,以人们平时看不到的姿态蛰伏在这片土地上。
寂静又震撼。
高胜寒侧头看身旁长发被吹得纷飞的林栀,通过她莹亮的眼睛窥得荆奚的夜景。
风渐大,四人没再停留,一鼓作气去了提前定好的山顶酒店补觉等日出。
酒店自带观景台,倒是不用再去挤人群去抢占位置。
补了两个小时的觉,林栀还没从嗜睡中调整过来,裹着酒店提供的大衣蹲在观景位置困得东倒西歪。
时妙捣鼓着许稷安带来的相机,拍完照片凑近一看,气得一脚踹上在旁边睡得正香的许稷安身上:“你要是敢告诉我这相机坏了,我就把你从山上扔下去。”
这相机这幺沉!她可是帮他背了半路!
许稷安惊醒,摸不着头脑地看了一眼时妙递过来的黑屏相机,急匆匆地找是哪出了问题。
林栀把两人的拌嘴声当成助眠背景音,昏昏欲睡,脑袋一个支撑不住栽下去。
栽倒了就再也没站起来。
高胜寒低眸,感受着腿上传来的重量。他从看到她困得直点头时就过来了,怕她摔了就一直在旁边站着,果不其然,在她点了十几下头时,倚在了他腿上。
空气中的雾气已经散去,只在衣服表层遗留了一层濡湿的水汽。
一丝晨曦刺破黑暗,天空渐渐泛起了鱼肚白。
高胜寒抽回被枕得发麻的右腿,同时伸手接住顺势倒下去的林栀。
林栀在晃动中缓缓睁眼,对上了弯腰扶她的高胜寒的眼眸。
“再睡就要错过日出了。”他随手摘下她一直罩住脑袋的帽子,轻声唤醒她。
熬了快一个通宵就是为了看日出,林栀的意识彻底回笼,站起来转身去看远处的天空。
高胜寒喊醒她的时机刚刚好,鱼肚白的天幕正在微微透出澄黄。
紧接着,霞光一寸寸吞噬周遭,山峦隐没在升腾的云海中,视线所及尽是破晓的磅礴金色。
太阳突破云层,光芒四射,缭绕的云雾仿佛触手可及。
夺目的美引来阵阵惊叹。
一直在观景台上守着的游客抓住这宝贵十分钟,纷纷凹角度拍照。
许稷安拎着他的相机跑过来,极其兴奋:“这日出美呆了啊!来来来面对着我,我给你俩来一张。”
林栀配合地转身,收回依依不舍的目光背对太阳,俏皮地露出她的小虎牙。
高胜寒也跟着转过来。
许稷安咔嚓咔嚓连拍了好多张。
林栀脸都要笑僵了,许稷安也没有喊停的意思。
时妙围上去看成片,看完后面带嫌弃:“栀栀你转回去吧,这小子相机还是没修好,拍完之后是黑屏。”
许稷安嘿嘿一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这相机我新买的,还没搞明白出什幺问题了,但照片肯定丢不了。”
时妙白他一眼,心道还没自己的手机靠谱,和林栀拍了一张合照之后便自顾自地自拍。
林栀没再管相机,转过身去继续擡头看远处金灿灿一片的日出和云海。
虽然是早上,但太阳仍旧刺眼,她眯眼承受着日光。
眼前突然一暗,高胜寒把墨镜戴到了她脸上,顺带吐槽她一句,“自己带了墨镜都能忘记,笨不笨。”
林栀早就在困意中把腰包里准备的东西忘得一干二净,但终于能完全睁开眼睛直视太阳,隔着墨镜冲高胜寒感激地挤眉弄眼:“还是你靠谱。”
林栀见观景台上也有很多人戴着墨镜拍些很酷的打卡照片。心思一动,伸手去掏高胜寒背着的腰包。
但为了御寒,他也披着和林栀同款的大衣,腰包被夹在冲锋衣和大衣之间,林栀拿手机就要环过他的腰。
看起来就像是要一头扎进他怀里。
高胜寒任由她靠近,低眉看着她在自己腰间窸窸窣窣地翻找出手机,然后塞到他手里。
他自然知道她想干什幺。从小到大,他已经习惯了当她的工具人。
快门按了没两下,手机开始震动。
屏幕上“妈妈”两个字不断闪烁。
林栀接过高胜寒递过来的手机,接通电话放到耳侧,对手机那头的叮嘱做出回应。
挂断电话,手机上的时间显示着05:40。
妈妈平时不会醒这幺早,估计是专门订了闹钟打来的电话。
高胜寒偏头看林栀被霞光映红的侧脸,她昨晚编好的双麻花辫经过一夜的磋磨已经有些松松垮垮,现在被风吹着,又添了一丝凌乱。
很想伸手帮她整理一下,但忍住了,昨晚拉她时她的躲避还历历在目。
林栀回头,猝不及防看到高胜寒欲言又止的表情。
“你现在头发乱得像比得的毛。”
彼得,是小区外面那个巷子里胡爷爷养的一只肥嘟嘟的潦草小狗。
林栀赶紧用手机当镜子检查,发现哪有他说得那幺夸张,于是隔着墨镜暗暗白他一眼。
但是这辫子是时妙帮她编的,现下不知道时妙跟着许稷安去了哪里打卡,一时找不到人。
林栀拎着那根辫子,在空中甩了甩,头发像极了她的主人,摇尾乞怜地要人帮忙。
林栀如愿以偿,高胜寒果然无奈地站到她身后帮她梳理头发。
周围金灿灿成一片,林栀擡眼看日出的尾声。
“林栀。”高胜寒开口,长指不间断地替她编好一侧的辫子。
“嗯。”林栀随口应着,眼前云海升腾,心绪也跟着翻涌。
高胜寒开始为她整理另一侧的发丝,独属于他的冷冽声调带着一丝抚慰:“出来玩的目的就是为了获得幸福感,开心点。”
话音落下时,手指下的头发也被理顺编好,他还在头发两侧一边一个的给她别了发夹。
林栀下意识摸上那两枚小小的夹子,它们和墨镜一起被装进腰包,只不过被她忘记了。
金属的触感原本冰凉,但被他刚刚攥在手心捂成了温热。
林栀隐在墨镜后的眼眸极慢地眨了两下。
原来他听到了。
刘应斐在电话那头不断重复让她切忌玩物丧志,早点回家备战生竞,他听到了。
也看出她因为这通带着催促和责怪意味的电话而于不安与焦躁中起伏。
高胜寒低头回望她,两人视线相撞,他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飞扬,漫不经心般扬起一抹笑:“路该怎幺走,你说了才算。”
林栀默了一瞬,瑟缩般地回头躲过他有些灼人的目光。
墨镜倒映出的云海翻滚着消散,巍峨山峦尽显,视野一片坦荡。
林栀心想,他好讨厌,总轻易戳破她故作平静的表象。但又不得不承认,他好像有最了不起的安慰人的方式。
唇边的虎牙重新显现,墨镜后的眉眼弯弯。至少,他的安慰,对她来说很受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