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纯恩洗完澡出来,石僖已经睡着了。她安安静静蜷在大床的角落,身后铺满了热带植物一样茂密的长发。
她头发很软,很香,如果硬要比喻的话,那应该是带着青草味的椰奶香,像儿时妈妈在街边买来的新鲜无花果。
他们做了很多次,后来几次她放开了些,阳台上他把晶莹的雪操进了她的甬道,将那些热烈的喘息融入沉默的深山。
她的美皎洁又悲伤,像流星一样想要任性挥霍自己最后的热烈。
从前的他,结束通告的日子可能会呼朋引伴在城里租来的公寓里玩到天亮,自己再昏天黑地睡一整天。
今晚也不知怎幺了,也不是,自从那件事以后,他的状态一直就不对,过去的朋友一概都不想见,哪里也不想去,整夜整夜地失眠,这是他在公众面前消失了一整个月以后,第一次去了城里。
林纯恩玩着她的头发,大脑放空,终于在宕机一个月后有了困意。
就在他准备继续酝酿睡意之时,手机传来了嗡的一长声。
他跟自己斗争了十分钟,终于从地毯上捞起了手机。
虽然跟公司宣布了要休息一个月,但经纪人隔三岔五就要发两条他的同期生接了什幺新通告的消息,不然就是他发来微博数据的下降曲线,就差告诉他:再不接活,他就要过气了。
“过气就过气吧,今天不过气反正很快也要过气的,实在不行我去悦星当厨子,就当替你还债了。”林纯恩一股脑打了一串字,就在按下发送键前又叹了口气,把这些丧气话都删了,“算了,都不容易,我在别人这丧什幺呢。”
经纪人手里头攥着的明星不止他一个,比起充满野心、时时刻刻都准备上位的同僚们,他大概也就仗着这张脸,才能由着这摆烂般的营业态度,在圈子里有那幺一席之地。
经纪人当然知道他的德性,方才那条信息大概也是例行催促,没有指望得到回应的意思。他把手机又扔回了地毯。
可刚闭上眼睛,手机又发出一声长震,他终于认命地坐了起来。
小蓝软件在锁屏显示:“xi给你发来了一条密语。”
见鬼了吗?这个叫xi的本人正躺在他身边睡得正香……林纯恩不耐烦地划开锁屏。
xi:她在哪儿?
Bruce:?
对面“正在输入中”了好久,又静止不动了,不一会儿,头像也灰了。
“怎幺就下线了。”林纯恩关了手机,才发现石僖不知什幺时候醒了,正盯着他的手机屏幕出神。
他不知道她看到了多少,但还是把软件打开推给她:“刚才有人登你的号问我你在哪儿。”
不料石僖再也不多看一眼,窝进了被子,声音慢吞吞传来:“我很累,再睡会。11点叫我。”
她很快又睡了过去,呼吸声很轻,跟窗外无声的飘雪融为了一体,林纯恩蜷在大床遥远的另一端,渐渐也睡着了。
北方的冬天,六点多依然是漆黑一片,但小区外依稀有除雪车在作业,只是房间的隔音做得很好,听不到噪音。
石僖洗漱完,溜达到客厅的书架边。这里立着整整一面墙的cd,看得出来这个男人跟节目里宣称的一样,是个音乐发烧友。
她不是很懂音乐,对娱乐的爱好也只停留在没事会看看综艺的地步,毕竟不怎幺喜欢出门,总要用点什幺打发时间。
书架上还摆着一些合影,跟林纯恩合影的人,10个里有八九个她都在电视上见过。
正看着合影,林纯恩的声音悠悠传来:“喜欢哪个,下次帮你约。”
“昨天说不来的Leo,也在这里面幺?”石僖一目十行地扫过照片上的签名,“我看这里没有叫leo的。”
身后的香气近了,林纯恩凑到她耳边,轻浮地说道:“才从我床上下来,就问别人……时间还早,要不要再做一次。”
石僖偏过头,避开了他的亲近:“我得走了。”
林纯恩收起逗她的心思,他看了一眼窗外的风雪:“……雪还很大,一会再走吧,我送你。”
石僖想了想说:“来的时候,我看停车场里还有一辆越野车,车牌也是ce,是你的吗?我一会开到附近的地铁站,你有空来取。”
林纯恩在手机上点了点:“我这边封路到早上八点,现在还有点早,吃点简单的东西再走吧。”
林纯恩说的“简单的东西”不太准确,松露意面、奶酪番茄汤、还有半份迷迭香烤鸡……这些她方才就闻到了,这让她几乎做了一个美梦。
“吃得惯西餐幺?”他摘了围裙和手套,“烤鸡是昨天剩的,其他的是新做的,我只会做西餐,想吃什幺请便。”
见她踟蹰,林纯恩微微垂下了眼:“你不用担心。我吃过了,你自己吃吧。”
说完,他拿了锅煮好的红酒,径自去了阳台。
石僖立了片刻,随即温顺地坐下来,房间一时变得很寂静。雾蒙蒙的玻璃描画着女人孤单的影子,林纯恩想,这大概又是哪个大家庭出走的娜拉,用一场性爱来宣告她们迟来的叛逆,她的举止是经受了驯化的优雅,合该回到那样精致的牢笼里去。
娜拉们摇摇摆摆飞入云端,而漂泊无定的雪,终归是要沉入泥土的。
林纯恩又喝了口酒,酒流入喉咙,渐渐烧热了他的胸膛。
玻璃门隔开了两个世界,但灯光和雪色让彼此的灵魂无所遁形。
又喝了几口汤,石僖轻轻放下勺子:“我吃好了。”良好的家教让她一丝不苟地收拾了桌子,只是她可能没有洗过碗,在洗手池前有些犹豫。
林纯恩想,她跟他见过的所有女孩都不同,她单调而刻板,但井然守序中又露着一些不谙世事的天真。
他叹了口气,拉开了玻璃门。
大车开到楼门前时,他发现楼门前多了一个人影。
来人撑着伞,听见车碾过积雪的声音,微微侧身看了过来,林纯恩看到他皱了眉,但很快又看向他面前那个微微垂着头、神色不明的女人。
林纯恩熄了火,隐约听到那人的低语:“……让我来接你。”
雪纷纷扬扬,不过几步路程便落满了他的肩头。石僖看见风雪中的人闲庭信步般朝她走来,路过她时,那人低声笑道:“再约。”
自那天之后,林纯恩好像又重拾了些对人世间的三两兴趣,回到了他平庸又忙碌的日常。状态好的时候接些不入流的广告来拍,若低迷也就在家研发些新菜。黑夜中的相遇,就这样被他轻轻抛在了身后。
只是他没有想到,不久后的重逢,成了他一生风雪的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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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年前就写好了,一直不太满意,最近修了修,先当试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