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在青春期的时候,才知道自己可以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房间。
班里的同学聊起,家长总会撬开自己的房门,偷看她们的日记,又或是自己在房间里偷偷研究自己的身体,做自己隐秘世界里的事。
只有你一个人睡在家里的客厅。
也许只是家里的房间不够,妈妈和新爸爸住在一间,而男女授受不亲,为了让弟弟成为独立的男子汉,他需要独立的空间,所以才让你睡客厅。
……你就不需要独立的空间了吗?
你也有许多秘密。
想要偷偷看小说,想要看自己喜欢的电视剧,而不是只能陪着弟弟看他喜欢的动画片。生理期很容易弄脏沙发垫子,晚上睡觉的时候,因为大家起夜都会穿过客厅,你只能穿着衣服睡,甚至不能脱内衣。
换衣服要去卫生间锁上门换,出了卫生间,你就没有脱下自己的内衣过。你听同学说裸睡很舒服,听她们说自己私密空间的各种小秘密,你哪样都没有。
弟弟有自己特定的生日蛋糕,你没有,过年弟弟有新衣服,你没有。你的东西都是别人挑剩下的,没有零用钱,没有毛绒玩具,没有礼物。弟弟哭了会有家里人哄,你感到委屈,妈妈只会嫌你烦。
妈妈需要工作,回家还要做家务,你懂她很累,所以你一直乖乖的,很听话,她不想让你讲话你就不讲,她不想让你乱跑你就不跑,她让你让着弟弟,你就让着弟弟。
但妈妈还是不满意。
有时她心怀怨气,你想帮忙分担家务,她却会推你,你总会被她推到地上,而后,她对你道歉。
她说她很累,希望你能体谅她。
你体谅她了。
可她从未推过弟弟。
每当你生日的时候,新爸爸偶尔会记起你,他问你想要什幺,你说想要冰激凌。
其实你想吃哈根达斯,同学最近聊起这个,说很好吃。但新爸爸给你买的是楼下小卖部的冰激凌,一整箱,足够撑一整个夏天。
当然,那箱冰激凌有大半都进了弟弟的肚子里。
你还有一个秘密。
你想杀了弟弟。
如果没有弟弟,那间房子就归你了,他的玩具,他选择电视台的权利,他的零食,他得到的家人的关爱,就都是你的。
你这幺想,持续了一整年。
一年之后,你发现自己错了。
不是没有了弟弟,就会轮到你。
在生下弟弟以前,弟弟的那间屋子,是新爸爸的书房。
你一直都住在客厅。
即使没有弟弟,那些东西也不归你。你在这一天彻底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有家人。
自己只是这个家的客人。
借由妈妈的肚子,来到这个家里,走一遭。
1984年,夏。
16岁,中招结束,暑假。
新爸爸的公司发放福利,员工可以带家人去埃及一周游。第一次认识飞机,仰望它巨大又无与伦比的机翼,登上它,远望窗户之外寥旷无垠的云海夹天,你想要跳出去。
你不知道自己为什幺想要跳出去,只是单纯有一种感觉,外面的这个世界,远比所谓的家更要美好。
即便你对外界一无所知。
你知道自己可能会死。
可能会吃不饱饭,可能会被坏人抓走,可能会被杀,会被剁成肉酱、制成人肉包子,内心下意识地恐惧、不安,却又涌起漫无边际、深邃到几乎要将自己所有想法都吞没的渴望。
于是你逃跑了。
在参观埃及开罗的建筑、遇到一个奇怪男人邀请你去他主人的魔馆玩的时候,你叫弟弟待在这附近自己玩,抛下他,跟随这个名叫泰伦斯·T·达比的人前往他所说的魔馆。
没什幺理由,可能是想要借此让自己的弟弟失踪,又或是什幺也不想再管,又或只是单纯因为眼前的这个泰伦斯很帅。
“就是这里了。”泰伦斯·T·达比单手放于胸前,对你行礼,“您绝对能够在此体验到无与伦比的欢愉。”
你擡起头,立于大门的石柱上有一只鸟,泰伦斯说它叫佩特夏,是他家主人养的小宠物。
你觉得应该叫大宠物。这只大鸟戴着异域风情的帽子,一看就不是野生。
“这是鹰吗,还是……?”
“这是隼,请不用担心,佩特夏看起来凶残,其实是只温顺可亲的好宠物,前提是你不要去招惹它。”
你点了头,跟随泰伦斯进入魔馆,在这里住了半天,并见到他口中的主人。
名叫迪奥的健壮男人,在这里与十几名貌美女子进行你看不懂的仪式。他将他胯部的刀刃与口中的牙齿进入女人的体内,而那些女人无一例外表现出痴迷快乐的神态。
迪奥让你过去。
你过去了。
他撕下你的衣服,你第一次在外面脱去衣服,内衣被他丢去一边,你被夹在他的身体与美女柔软的身体之间,感受自己的身体被一同打开。
“哦……?”
他忽然笑了,“你也是……替身使者?”
“站立?”你不懂他为什幺突然说什幺站立力量。
“有趣。”
他推开你身后的女人,按住你的头,含住你的嘴唇。口腔被他的舌头入侵,你没什幺感觉。你不觉得这有什幺,身下也没什幺,你没有像她们那样感受到快乐。
但随着他的射精,你感到一股力量。那力量转化自他的身体,他是吸血生物,在吸血时会像蚊子那样从牙齿中往对方体内注入某种体液,力量就来自于他的体液。
那些倒在地上与床上的女人被进来的人拖走,你后知后觉,她们是被吸死了吗?
迪奥与你聊起天。
一开始,你并不想说。一直以来你都不会说,因为没人想听。
但迪奥说他想听。
那幺你便给他讲。
你的感受,你的秘密,你内心深底涌动的邪恶,你的渴望。
迪奥说,留在他身边吧。
你会拥有属于自己的房间,会有愿意听你讲话的对象,这里有许多女人、男人,你能够交到朋友,你还可以诞下他的子嗣,这样,你就有家人了。
你答应了。这并不代表你认同他的安心论,你不会因为『没有』而惶恐不安。
不安的,其实是他吧。
迪奥说你这样的属实少见,不过也并非没有,他能理解。
你在迪奥的床上躺一个晚上,而他在看书。
没有警察或是新爸爸公司的人找上来,没人来找你。你没有行李,没有护照,什幺都没有拿,这里却什幺都准备好了。有电视机,有漂亮的埃及服饰,你想要什幺,只要给泰伦斯说,只要这附近有卖的,他都会给你买。
你终于可以脱下那恼人的胸罩,这里没人在意你里面穿不穿,没有外人进来,那些男人也都见惯裸体的女人,因为他们经常要给迪奥收拾烂摊子。
除了迪奥,你还会与魔馆里的其他男人做,你发现自己可以通过这种事获得某种力量,但你不知道这些力量用在哪,似乎只是进入自己的体内,而后消失。
就像是吃饭。
迪奥说一个人的替身能力是自身精神与欲望的表化,你想着,难道是因为自己在渴望,自己想要拥有吗?
你只想要让他人的东西进入自己的世界,让自己能够拥有。
“你的替身……就叫努特神吧。”迪奥随意翻着书页,“象征着天空的神明,太阳每日进入祂的口中,又自祂的身下诞生,星辰亦如此。”
“但是我吃下去后,什幺也没有诞生。”
“那是因为你不愿意放它们走。”
“……”
迪奥说的有道理,你也明白。你趴在迪奥怀里,指尖一下一下划他冰凉的皮肤。
你拥有它们,消化它们,但并不会放它们走。
你没有满足,没有快乐。
迪奥说你的内心是个无底洞,就算吃进去的无法消化,你也不愿意吐出来。只有等你真正愿意的时候,你的替身才能从贪婪的恶魔进化为努特神。
魔馆里的女人一波换着一波,你知道这里不正常,但或许你本身就不正常,正因为不正常,才会被吸引到此处。
他们称呼迪奥为迪奥大人,说他是恶人世界的神。你只是嗤之一笑,迪奥只是把他们当作工具与小面包。
那些女人嘴里总是迪奥大人迪奥大人,你想她们应该是被迷惑了。你坐在魔馆的小院子里,一如往常地望天。
佩特夏落在桌子上,你给它剥盘子里的葡萄,这家伙什幺都吃,与你一样。
你轻抚它的羽毛,它不反感你。你见过它操纵冰锥杀人,只要私自进入这道门的生物,它都会将其击杀。佩特夏不是简单的宠物,它也是替身使者。
你感觉自己正在变坏。
就像是换了一盆土壤,有毒,你也吸入了毒素,开始与这片生毒的土地共存。
隔壁房间住进一名叫汐华由乃的日本女人,她会讲英语。她没有被迪奥立刻杀死,你就经常去她的房间。
少有的不会满嘴迪奥大人的人。她会对你讲许多东西,和魔馆里的其她女人一起开派对。你习惯性不喜说话,通常都是听她们在讲,但她们不会因此忽视你,还会跟你打趣。
你也是第一次知道自己的胸部不正常,你知道乳头是凹进去的,但没想到这是一种生理畸形。不过不要紧,挤一挤就会出来,不影响未来孩子的哺乳。
你顺利怀上迪奥的孩子,却没能成功生下。孩子被替身化为养分,还不到出生的日子,努特神就已然坚持不住,将其消化。
将这件事告诉迪奥,你想得到迪奥的提示,他缓缓沉默一阵,说,在你不愿意放走它们以前,你大概生不出孩子。
所有的东西,都会变成食物,成为你替身的养料。
你第一次感受到痛苦。
那是比意识到自己只是家里的客人,更要痛苦的感受。
你以为自己能够拥有真正的家人,但实际上,连一点希望都不给你。
你发现自己很容易产生感情,不知道那到底是爱还是依赖,不管是与她们聊天,还是喂养佩特夏,都感觉到自己的内心产生了某种变化,某种波动。
因为她们满足了你的一部分。
这种转化是相互的,关系越来越亲密,佩特夏愿意钻你怀里,汐华由乃也与你睡一个被窝。
某天吃饭,汐华由乃照常喝着清汤,却吐了。
汐华由乃怀了孕。
你常常照顾她,直到她怀胎十月,生下孩子。
汐华由乃不喜欢这个孩子。
可能是孕期太受罪,亦或是产后抑郁,她开始闹脾气,比你的母亲还要抑郁且暴躁,你习惯应付这样的女性,让她一直闹,闹到她累,你再哄睡。
小孩很不好带,魔馆里没有有经验的人,泰伦斯帮你去问,只笼统说了一些别人的经验。
汐华由乃讨厌小孩,也还是要喂奶,不然她的胸会很胀、很痛,她哭着说要把自己的乳腺都拔掉,你安抚她,把小孩轻轻放进她怀里,让小孩吸奶。
不管是小孩学习吸奶还是被吸的大人,都表现出痛苦。小孩吸不动,饿着肚子,就哭。由乃胸很痛,想要排奶却排不出,也哭。
你帮由乃挤奶,过了两天,小孩总算学会吸奶,由乃的痛苦也得到减轻。
“他还没有名字吧?”
你将小孩放进婴儿床里,哄他睡。由乃说没有,她对此事漠不关心。
“起一个漂亮点的名字吧。”你说。
由乃烦恼片刻,说不会,如果你想给他起名,那就你起一个,她不想思考小孩的事。
你知道她还在心烦,就自己想名字。
“Haruno……怎幺样?”
“初流乃?”她用食指卷着自己的头发,“嘛,算是好听。”
“春天的野外,绿意葱葱广阔的草原,花与蓬勃而生的野草,郁郁苍苍的树林,多有生命力。”
“哼……”由乃伏在桌上,看着你,“你很喜欢小孩?”
“不。”
如果你喜欢小孩,就不会想要杀死弟弟。
“我也不喜欢。”她单手支起脸,“我也不想生孩子。”
“……我本来就不想生孩子。”她的表情忽然变得迷茫,“我为什幺要生孩子?”
“我为什幺会生下他?”
“……”
初流乃睡着了。
你也忽然发现一件事。
她并不能掌控自己的子宫。
明明那是属于她的东西,她自己却不能为其做决定。
自己也是。
你很少再去找迪奥了,自己生不下孩子,与迪奥做爱就没有价值。这种话你必然不会说出口,那样只会惹起众怒。
你的理由就是照顾孩子,照顾迪奥的子嗣。而你也确实喜欢这个孩子,由乃与迪奥都貌美非常,这个孩子自幼年起就十分好看,粉雕玉琢,眼看像玉,手里捏着像面团。
由乃则在远远一边看着,或是看电影,或是吃点什幺,嘴里与你聊天。
初流乃被你旋转开花的手逗得直发笑,踢踢小短腿,你也笑起来。
想要夺走由乃的孩子。
既然她不想要这个孩子,那就给你吧,由你来当他的妈妈。
你这样想着。
你没有这样做。
你知道自己不正常,就算由乃不想照顾,她也比你正常。一个不正常的人必然教不出正常的孩子,你只是想要夺走,想要一个完全属于自己、只关注自己的孩子。
你只是单纯想要而已,为自己的欲望。
也可能只是。
单纯想要填补。
自我。
自己得不到的东西,给予新生的孩子,就幻想自己得到了。
1987年,夏。
迪奥主动唤你,让你帮他做点事。
有一群人在找他的麻烦,他希望你能为他贡献出一份力。你在他这里白吃白喝三年,做点事报答他也没什幺。
于是你跟着荷尔·荷斯一起。
荷尔·荷斯这个人你不知道他是从哪来的,之前有在魔馆里见过,但你忙于照看孩子,没同他对话。
“迪奥大人到底是怎幺想的……居然让这幺柔弱的女人跟我一起……会受伤的啊。”
“……”
你不知道他说这话是真心还是假意,但还是谢谢他。
荷尔·荷斯让你在开罗等着,他去拉队友。
你在开罗乱逛,迪奥说替身使者会相互吸引,不需要刻意寻找,就能够碰到。
果真如此。
你目睹目标人物团与泰伦斯的哥哥丹尼尔·J·达比替身能力对决,丹尼尔落败。
头发花白但身材健壮的英国老人,乔瑟夫·乔斯达;先前为迪奥办事但不干了的法国人,简·皮耶尔·波鲁纳雷夫;出身埃及的占卜师,穆罕默德·阿布德尔;乔瑟夫·乔斯达的日本高中生孙子,空条承太郎。
无一例外都是与迪奥同样健壮的体格,他们是健身达人吗?
还有一位也是日本高中生,花京院典明,不过他在先前的战斗中受了伤,脱离队伍住院。
还有一只小狗。
你跟在他们身后,时不时关注那只小狗。
好想摸。
看起来毛茸茸的,和初流乃刚长出来的头发一样,抓起来似乎会软乎乎。
他们夜里住在旅馆,你拿迪奥给的钱订与他们同层的一间房,并在走廊里盯那只小狗。
那只小狗也时不时扭头看你,你感觉自己的手几乎要脱离自己的身体去摸了。
你下楼去买点好吃的,上来摆地上诱惑它。小狗摇着尾巴过来,但它还在警惕。
小狗鼻子嗅嗅、嗅嗅,咬起一块肉开始吃。
好可爱——
“喂。”那个法国人走过来,低头看你。
你站起身,拉开自己身上的一层外袍,扑进他怀里。
“啊喂!”波鲁纳雷夫立刻用袍子遮挡你的身体,慌里慌张,“你、你要干什幺?!”
“我想和你,睡一晚。”你踮起脚尖,贴近他耳边,“今天在路边见到你,我就对你一见钟情了。”
“什?!啊?!”
“但是,我知道与外国人只会是露水情缘,所以能睡一晚,我就知足了。”你貌似柔情四溢地抚摸他的脸,可怜巴巴地说,“请让我拥有你。”
“汪?”
“在、在这里不太好吧?”波鲁纳雷夫脸红着挠挠头,“要不这样,先去我房间……”
“等等,波鲁纳雷夫。”乔瑟夫·乔斯达与那两人走来,“现在可是关键时刻,不要被敌人骗了。”
空条承太郎的身后突然出现一个紫色的人影。
“她是替身使者!”
你不知道他们是怎幺发现的,乔瑟夫变出藤蔓将你捆起来,问你知不知道照片上这栋建筑的位置。
这分明就是魔馆。
“知道啊。”
“在哪里?!”
“我不能说啊。”
这不是废话吗,哪有告诉敌人自己堡垒根据地在哪。
“听着。”乔瑟夫拍案撑在你面前,“迪奥是一个大坏蛋,因为他,我的女儿至今还在发高烧,如果不能赶快消灭他,我的女儿就撑不过去!”
“……”你看着他,“你是为了救你的女儿?”
“没错!”乔瑟夫指指身后的空条承太郎,“我的女儿也是他的母亲,我们为了救自己的亲人,才千里迢迢从日本赶过来。当然,打败迪奥也是因为他很邪恶!吸血鬼是人类的公敌!”
“亲人……”
你眨了眨眼,“你的女儿是个怎样的人?”
“啊?问这个做什幺?”
“我需要判断一下。”你解释,“你们打败迪奥的话,我就没地方住了,没有人会收留我,我大概就死在哪里了。如果你的女儿不是值得我交换性命的人,那我不会愿意救她。”
“什幺?!”
“等一下,你看起来年龄很小,可是你没有被迪奥的肉芽控制,你不是被迪奥蛊惑的?”波鲁那雷夫眼睛一大一小,“你这个年纪看起来和承太郎差不多,应该正在上学吧,你也是日本人?”
“不对,日本人不长这样,可能是中国人。”
“嗯,我是中国人。”你说,“我没有被迪奥诱惑,十六岁的时候,家人抛弃我,是迪奥收留了我。”
“什幺?抛弃?!等等,迪奥怎幺会这幺好心?”
“他想让我给他生孩子。”你说,“而且我有替身能力,他可能想要一个强大的子嗣,可惜我生不出来,所以这两年我们就没有做爱了。”
“什幺——?!”波鲁那雷夫与乔瑟夫异口同声,“让十六岁的小女孩生孩子?!渣滓!”
“其实十六岁已经可以生孩子了,乔瑟夫先生。”一旁的阿布德尔小声补充。
“我也想要一个孩子,想要有自己的亲人,所以当时答应了。”你继续说,“他给我吃给我穿给我住,除了不让我外出,没什幺不好的,还能看电视机,我想看哪台就看哪台。”
他们一阵沉默。
“怎幺听都是你被他骗了!”乔瑟夫捂住脑壳,“好了我懂了,他就是个哄骗纯洁少女的人渣!那你的替身能力是什幺,只要你告诉我们,我就放开你。”
“通过做爱,吸收别人的能量。”你答。
“???”
“就是一起睡一觉,然后和我睡觉的人大概会晕一天。”
“……”
他们有点傻眼。
波鲁纳雷夫指着自己,“所以你说一见钟情是骗我的?你的目标是我?”
“因为你看起来比较好下手。”你说。
“波鲁纳雷夫先生,看来你需要反思一下你自己了,到底为什幺会给陌生女孩这样的第一印象。”
阿布德尔摇摇头,拍拍波鲁纳雷夫的肩,波鲁纳雷夫咬起嘴唇,看起来很想哭。
“我的能力还可以把受到的疼痛转化为快感。”你补充,“第一次和迪奥做爱的时候,突然间出现的能力。”
他们又是一阵沉默。
“人渣!”
“强奸犯!”
你有点无语,魔馆里的人都在夸迪奥,魔馆之外的敌人则都在骂迪奥。
但实际上,没人认识真正的他吧,就像也没人在乎真正的你。
眼前这群人的思维跳跃特别快,转眼间,他们就已经忘了你要听乔瑟夫女儿的事,又一次问你迪奥的魔馆在哪。
你只好重复一遍。
“哦、哦,抱歉,抱歉,我忘了。”乔瑟夫拍拍脑门,“年纪大了,请见谅。”
“没关系。”
因为你说了自己的替身能力,身上的绑已经松了,但你没想着逃,只是换成放松的姿势,等着听故事。
你听到一段非常美好的父女之情。一个活泼可爱的女儿,同样活泼可爱的母亲,还有一个搞怪慈爱的父亲。
你也想有一个这样的父亲。
你也想有一个这样的母亲。
你压根对自己的亲生父亲没印象,新的父亲也很陌生。母亲是亲生,却和陌生人没多大区别。
你好羡慕。
你好嫉妒。
有几个瞬间希望那个女人去死,好让自己占领她的父亲与母亲。
“我讲完了,你有什幺想法?”
“她很幸福。”
乔瑟夫说不是,他问的是现在听完愿不愿意告诉他迪奥的位置。
“当然,不会让你白白说的,既然你无家可归,乔斯达集团愿意为你提供帮助,身份证件什幺的都能帮你弄到手,你想要一个家,我们可以帮你找一个好的家庭领养你,也会给你很多钱作为报酬,重新上学,你的未来会一片光明。”
“……”
你看着他,“领养就算了,身份证和钱可以。”
你给他们指了路。
但他们此刻却又怀疑起来。
“这会不会是新的陷阱啊?”他们在说虚假的悄悄话,“她既然使用了美人计,现在会不会是扮可怜啊?”
“但是不去的话就不能印证她说的真假。”
“去看一下不就知道了,毕竟只有迪奥的手下才会知道这个建筑的位置。”
“嗯……”
他们可算商量完,你等着他们放你走,结果乔瑟夫靠近你,对你说了声对不起。
他将你打晕。
醒来之时,你已经在飞机上,他们无一人损失,曾经陪伴你的人却被歼灭。
你问魔馆里的女人呢?他们说没见到女人。
汐华已经带初流乃逃走了吗。
因为你的护照身份证件等等要等几天,准备先让你去日本的空条家暂住,有承太郎看着你,量你也不敢作乱。
听他们说的,承太郎的替身能力似乎很强。
“嘛,听说你也是高中生?”坐你旁边身为日本人却是红发的花京院典明向你搭话,“虽然你没了那些朋友,但你可以和我们交朋友,如果你在日本住得习惯,我们可以一起上学。”
“我在进入魔馆之前,是初三毕业,刚收到重点高中的录取通知书。”你说,“我努力了很久,可惜没能上成。”
那是你的青春生活里唯一一点值得炫耀的成就。
“我是全校第二,重点高中整着抢我。”
“哦!你学习很厉害哦!”
“因为没有事情可做。”你道,“家里的电视由弟弟占着,我没有零花钱,没法买小说和漫画,除了学习做题,就没有别的事可干。”
“你不去同学家玩吗?”
“没人邀请我。”你说得没有感情,“我在学校里没有朋友,她们聊的那些话题我都插不进去。”
“这样啊……”花京院典明感叹一声,露出懂你的模样,“我懂,我懂你的感受。”
“你懂什幺?”
“我以前也觉得特别孤单。”他说,“我天生就有替身,可是周围没有一个人能看到,我就想,既然无法看到,怎幺能心意相通呢?没有人能理解我的感受。”
“……”
“但是现在不同了,我遇到了承太郎,乔瑟夫先生,波鲁那雷夫,阿布德尔,我拥有了志同道合的朋友!”
花京院典明的语气逐渐激动,望着你,“你也一样,你也会像我一样拥有这份友谊的!”
“……”
你觉得自己讲的和他说的应该不是一个意思。
下了飞机,日本人讲的都是日本话,你只能跟着他们,去往空条承太郎的家。
全都是你没见过的东西,但你不会表现出什幺都没见过,习以为常,不以自己的情绪给别人添麻烦。
空条圣子十分貌美,看来乔瑟夫年轻时是个英俊人。乔瑟夫的妻子丝吉Q也在,看上去分外和善的老奶奶。
她们感谢了你,并让你选一间客房住下。
空条圣子的丈夫是名音乐家,正环球演出,这个家里平时只有圣子与承太郎,而承太郎在上学,实际只有圣子独自在家。
花京院典明不是本市的人,他要做车回老家。与大家分别过后,送走乔斯达家的人,只剩下你和圣子母子。
“撒,接下来我们愉快地生活吧!”圣子欢快地合上手,“承太郎还没有同龄的女孩子做朋友呢,希望你们能相处愉快~”
其实不是同龄。
你看了眼表情读不出情绪的承太郎。
“我不知道怎幺和这种性格的男生做朋友。”
“嘛嘛~适应适应就知道啦~”
“……”
没人回应圣子的乐观,空气冷场,你只好“嗯”一下。
圣子领着你介绍院子里的布局与各个房间,她家应该是很有钱,你还没见过这幺大的房子。
承太郎正常上学,你陪着圣子做她平日做的事,做家务,买菜什幺的,很普通的日常,就和你之前的母亲一样。
但她每天都开开心心,即使丈夫与儿子不在身边,她也笑意盈盈,天上的太阳都不如她的笑容耀眼。
晚上,你问她可不可以一起睡觉。
她说可以呀。
日本人睡的床你不习惯,是直接睡在地上,但是材质不同,躺着并不会觉得硬。
你睡不着,圣子就给你讲睡前故事。她说自从承太郎长大以后就没给别人讲过睡前故事,好怀念。
你哭了。
圣子慌张起来,抚摸你的后背,问你怎幺哭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你泣不成声。
一想到自己的妈妈从来没给你讲过睡前故事,从来不跟你睡一个被窝,从来不会这幺温柔地安慰你,你就心里难受。
哭着哭着,你在圣子温暖的怀里睡去。
你也想要这个妈妈。
一星期后,乔斯达集团的人给你送来有效身份证件,护照、签证、身份证。他们还帮你办理了承太郎学校的入校申请,并已通过,第二天,你同承太郎一起上学。
因为不懂日语,学校专门给你印刷了英文版教辅书,你换好制服,日本高中的校服真好看。
紫粉色的水手服,过膝的中长裙显得人身材高挑又内敛,经过这一个星期跟在圣子身边观与人相处,你发现日本人都较为内敛。
规矩很多,不过圣子不管那些,她不遵守,你也不遵守。
刚踏出门,圣子就跑过来要给承太郎一个临别吻,承太郎居然拒绝了,你一时间产生杀了承太郎、取而代之的冲动。
“啾~”圣子吻在你的脸上,你怔愣片刻,红了脸。
“路上小心~”
“拜拜。”
你向圣子挥手。
追上已经走远的承太郎,正常速度跟着。承太郎的步调与你差不多,但不知道为什幺,他就是比你快。
因为腿太长了?
三年的宅生活似乎让你的体能报废,时不时就要跑两步。
没过几个街口,你就开始喘气。
承太郎回过头,你在他风格坚毅的脸上读出“震惊”这两个字。
他的步子放慢了。
远远看到像是学校的建筑,穿着相同校服的学生也渐渐多了起来。一群女学生围过来,“jojo”“jojo”地叫,甚至有女学生挽上承太郎的手臂。
承太郎却不像出门时拒绝圣子那样拒绝她们,放任她们对自己的各种言语与行动骚扰。
你震惊地远离这群人。
在你之前的学校,都是女的和女的玩,男的和男的玩,稍微和异性走得近,就会被传闲话,还会被老师叫去办公室,以防学生早恋。
虽说你都无所谓,也和好几个男的发生关系,但那是在魔馆里,魔馆魔馆,自然不能用正常社会的标准来遵循。
你以为正常社会的标准就是以前上学时那样,却见她们如此放浪形骸,你的思维都有点转变不过来。
甚至有两名女生为了承太郎吵起来。
你感觉自己在看日本电视剧。
承太郎在高二,你在高一,他简言意骇为你解释哪个楼是哪个楼、高一在哪高二在哪、老师办公室在哪、校长室在哪,送你到办公室,他就走了。
老师的英语水平不差,至少他的日式口音你能听懂。他带领你进班级,帮你做自我介绍,你在讲台上鞠躬。
上课时还好,老师不会点名你起来回答问题,下课去问老师这节课的范围,老师们还给你他们这节课的教案。
下课时那些女生和你认知里的一样,都组成小团体,她们有的用不太好的英语问你,你只能回答听懂的。
她们问了你几句,就开始自己打闹了,你什幺都听不懂,就看着她们。
中午吃圣子为你准备的便当,海苔包的饭团,炸鱼排,鸡蛋卷,莲菜,西红柿片,西兰花。
吃完之后,你发现不够吃,这所学校没有食堂,你只能去小卖部买,但你没零用钱。
你只好去找承太郎。
去往上一层楼的高二,随机抓取一名男生问空条承太郎在哪。那几名男生呆了几秒,随即“切——”。
他们叽里咕噜传话,最后传回来,告诉你他在学校小树林。
你向他们道谢,去找承太郎,小树林并不小,四处找了找,发现他正在翻墙。
你过去小声叫他,让他借你点钱去买吃的,回去还他。
他从兜里摸了摸,把钱丢给你,自己翻出去。
你现在才明白他似乎是所谓的不良学生。
用这点钱去买了铜锣烧,还有剩余。下午继续上课,你重复上午的操作,但班里的女生对你态度转变。
她们问你是不是喜欢承太郎,你说不是。
“那你为什幺去找他?”
“找他借钱。”你说,“便当里的不够吃,找他借钱买吃的。”
“什幺——?!他借给你了吗?!”
“嗯。”
她们叽里呱啦起来,上课铃响,老师进来,继续上课。
下午居然三点就放学,学生去参加各种社团,你没有报名,准备早退。
收拾完书包,教室外面一阵“jojo”,瞄一眼就知道,那高大的体格只有承太郎。
你跟着他挤出学生的围攻,回圣子的家。圣子帮你翻译纯日文的教案,你帮她打扫卫生。
晚饭是你做的,圣子说很好吃,承太郎全都吃完了。
晚上,你还是与圣子一起睡。第二天去上学,班里人对你的态度又变了。
前一天还对你笑颜相对的女同学,这天却满脸的不悦。你走路时会拌你一脚,上厕所时门被从外面抵住,老师给的教案也会莫名失踪。
你不清楚她们是怎幺回事,你实在搞不懂日本人,变脸怎幺这幺快。
就这样度过一星期,你想走了。
在魔馆毫无约束地待了三年,你实在难以回到看人脸色度日的生活。
你向圣子表达歉意,虽然很喜欢她,但你实在难以适应日本社会,规矩太多。
“啊啦,没关系,你开心就好。”圣子一点没在意,帮你打电话给乔瑟夫,第二天,你就踏上前往美国的飞机。
承太郎翘了课在机场送你,你猜他本就想逃课。你隔着窗户对他挥手,他也朝你挥了一下。
在美国居住一段时间,丝吉Q对你很好,她家的管家也很好,但你仍然无法适应。
不是她们不好,你只是感到空虚。
你想起迪奥说的,你的内心有一处大洞,只有不断地吃、不断地吃,你的存在才能安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