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反感

季轻诃还是站在原地,对于女人蜜一般的话没有给出什幺反应,一只手维持着开门的姿势没用动,就任由怀中的人抱着他。

或许是看见季轻诃没什幺反应,女人有点疑惑的擡起头,头顶的发丝也随着她的动作拂过季轻诃的下巴,带来痒呼呼的感觉。这丝痒一直顺着进入季轻诃心里,带着他的心脏一起颤动,也让季轻诃回过了神。

季轻诃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季殊月,他的妈妈。明明已经37的人了,看着他时眼睛却还是湿漉漉的,诱惑勾人带着天真的残忍,没有男人不会为这张脸心动。季轻诃面无表情的审视着她,甚至能看见她嫩红唇齿间的小舌。她还是那幺鲜妍动人,像抛弃他时那样。

季轻诃梦到她时,也不全是噩梦。有时他会梦到和季殊月在那间小房子里的场景。季殊月坐在沙发上,暖黄的阳光从落地窗照射进来,给季殊月披上一圈光晕。他就趴在季殊月腿上,小小的脸颊挨着季殊月带着呼吸起伏的小腹,他喜欢把脸深埋在季殊月的肚子上,仿佛埋进了一朵云,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却又独属于妈妈身上的馨香。一般这时季殊月就会用手轻轻揉着他的头发,或者拂过自己的脸颊,捏捏他脸上的软肉,咯咯笑起来说他好像一只小狗。季轻诃是怎幺回答来着?他把脸更用力的往季殊月身上埋去,带着浓重的痴迷和依恋,说:“我就是妈妈的小狗。”他们两个人就那样依俯在沙发上,这是季轻诃最喜欢的午后。

这也是季轻诃最讨厌的梦,他宁愿梦中是一成不变的女人冷酷绝情的背影,也不愿意去梦见这些甜到发苦的亲昵时光。这样的梦只会让他在醒来后一遍又一遍的去回味,剖开心脏,鲜血淋漓的咀嚼着那些不复存在的甜蜜记忆,可回过头来却又觉得比每一次都要痛苦。

季轻诃不止一次的幻想过他再次见到季殊月的场景。开始是怨怼委屈,恨她为什幺一言不发的离开自己;后来是想质问,问问她离开自己的这些年到底有没有想起过自己,对自己有没有哪怕一点的在乎;到了近几年,季轻诃对她的感情已经趋于冷漠,他想自己就算是再见到她也只是当个陌生人路过。

可当季轻诃真的再次见到季殊月,终年不化的冰山开始爆发,隐藏在表面下的是沸腾的岩浆,带着季轻诃隐忍了十二年的痛苦愤恨,委屈思念一起迸发涌出。季轻诃的瞳色本来就比平常人要深,如果碰上季轻诃面无表情的时候,一般人在和他对视总会感觉像是被非人的生物盯上,坚持不了一会儿就会移开眼睛。此时更是幽深晦暗,门敞开着在他后面,逆光中他的眼睛呈现一种无机质的黑。

季殊月看着面前已经比自己高出一个多头的儿子,高大俊美,身上带着成年男人的侵略性,却又有着少年的清冷苏爽。她知道自己对不起季轻诃,又往前贴了贴他的怀抱,眼中带着深深的歉意:“宝宝,我……”

季殊月刚开口,就被粗暴的打断。季轻诃不再看她,也没有说一句话。青年有力的手扯开她的胳膊把她从怀中拉了出去,转身调换了俩人的位置把她推出门外。季轻诃的动作很快,力气又大,季殊月根本来不及反应挣扎,只来得及看见青年最后一眼,那早就不是小孩子的眼睛,眼型锋利伤人,眼中全是漠视和厌恶,不复当初的爱慕和依赖。

门“砰——”的一声在季殊月眼前合上。季殊月看着眼前紧闭的大门,把手轻轻搭了上去,眼周泛起一圈漂亮的红,她喊着里面的人:“宝宝,妈妈回来了,你不想见妈妈吗?”她喊的声音很大,但季轻诃的房子是独栋,周围没有什幺人,所以也没人来看季殊月的这场独角戏。“我知道是我不对,妈妈对不起你,你把门打开我们好好聊聊可以吗?妈妈这些年一直很想你,宝贝你把门打开好不好?”季殊月的声音清甜婉转,带着动人的恳求,可惜她想要的回应对象自始至终没有回她一句话。

季轻诃把她推出去后,径直走到沙发边,在腿碰到沙发的那一刻整个人像是失去了浑身的力气,狼狈的倒在了沙发上,等他无意识的把手搭在自己眼睛上时,他才感觉到自己的手一直在发抖,从看见那个女人那一刻起他整个人就止不住的在发抖。

为什幺要回来?怎幺舍得回来了?当初不是抛下自己跟别的男人走的很干脆吗?现在回来干什幺……他倒在沙发上,像是和外界失去了联系,整个人浑浑噩噩,可他还是能清晰的听到外面的那个声音。

对,我不想见你,我看到你都恶心透了,我最恨的人就是你。

聊聊?有什幺好聊的?聊聊你是怎幺为了钱和男人抛下我,这幺多年不闻不问吗?

想我……真是可笑,明明就是个骗子,虚伪至极!

季轻诃没有回答她的任何一句话,却在心里对季殊月散发着自己无尽的恶意。他听见外面的女人一直在恳求,用他小时候最爱听的声音喊他,最后几乎带上了哽咽。

温柔娇软的声音一直缠着季轻诃,“别那幺叫我,真恶心……”听着季殊月的声音,季轻诃轻扯了一下嘴角,露出一个讽刺的弧度。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逐渐没有了声音,季轻诃还躺在沙发上,明明早上还晴朗的天气现在却突然阴了下来,客厅笼上一层模糊的灰。房间内极其安静,连季轻诃的呼吸声都似乎消失不见,一切都好像是季轻诃做的一个梦,女人没有出现在他面前,他还是被剩下一个人。

季轻诃的手上仿佛还残留着刚才扯开她时碰到的细腻触感,他小时候最爱和妈妈抱在一起,亲吻触碰她身上滑腻白皙的肌肤。他总会缠着妈妈要亲亲,亲亲他的小脸蛋,或者他去亲亲妈妈的脸颊,明明是个小男孩儿,却比好多小女生都要粘着自己的妈妈。季轻诃心里忽然涌起巨大的恐慌,外面不再有女人的声音,心里的恶毒的恨意也一下子消失不见,留下的只有无边无际的茫然和害怕。

季轻诃突然从沙发上直起身子,用力攥了攥拳头慌忙的朝被他锁上的门走去。

季轻诃也不知道他心中的恐慌从何而来,或许他知道,但不愿意承认。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打开了房门,看着空无一人的台阶和荒芜的花园,那里刚才应该还站着一个令人生恨的人,现在却空空如也。

季轻诃盯着地上台阶花纹,不知道在想什幺,半晌扯出一个笑,像是在嘲笑自己白日做梦,又像是在讽刺自己的下贱。

他转身回屋,在即将进门那一刻,他听到一声惊喜带着兴奋的叫喊:“宝宝!”

是那个声音,季殊月回来了,他没在做梦。季轻诃身体顿了一下,转身回头又看见了她。

季殊月一只手抱着另一只的胳膊,穿着一条简单的吊带白裙,长发乌黑蓬松,娇媚俏丽的脸上带着惊喜的笑,但眼圈泛红却又让她显得更加惹人怜惜。完全看不出是一个已经生育过并且快要四十岁的女人。

季殊月好像忘了刚才季轻诃把她赶出门外的事情,见到季轻诃出来立马上前又拉住了他的手:“宝宝不要赶妈妈走好不好?妈妈真的好想你。”说着晶莹的泪又像小玉珠一样从她的脸颊花落,桃花眼尾染上了艳丽的红,“宝贝妈妈不想走,你别赶妈妈……”季殊月哽咽的嗓音黏黏糊糊,又轻又软的挠在季轻诃的心上。

“不想走那你刚才去哪里了?”季轻诃打断他的话,问出了一个好似跟他们二人之间矛盾没多大关系的问题。

季殊月也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愣了一下说:“太冷了我就去旁边的小凉亭里避了一下风。”

季轻诃感觉到拉着他的细白手指确实是透着凉,这个人一向怕冷。现在又是将近深秋,就穿一件裙子能不冷吗?

季轻诃没有说话,又一次甩开了她的手,感受着凉软的手指从他手背划过,季轻诃转身进了房内。

季殊月被他再次拒绝亲密接触内心止不住的泛起难过,可看着季轻诃并没有关上门,内心松了一口气又雀跃起来,跟着一起走了进去。

白色裙角消失在门缝中,门又再次关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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