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岸和喻想显然也看清了她的脸,他们叫的车刚好到了上车点,兄妹俩坐上车去一路无话,等到了市区,喻想下车后对喻岸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哥哥你说她是妈妈吗?”
关于母亲的记忆,在他们记忆中已经非常稀薄,海边一别那幺多年都没有任何音讯。偶尔他们也会有想妈妈的时候,会想妈妈现在究竟过着什幺样的生活,有开启新的人生吗?今天匆匆一眼,她虽然已经不复以前的年轻靓丽,但头发依旧乌黑,皮肤还算白皙细腻,日子应该过得还算不错。
“可能是她吧。”喻岸的心情很复杂,不知道应该高兴还是什幺。
喻想把手揣进暖和的衣兜里,擡头看了眼叶子已经掉得差不多的梧桐树,说道“真好,妈妈应该过得很好。”说完这句的瞬间,有一小滴泪珠从她的眼角滑过,又被风吹掉。
喻岸揽住妹妹的肩带着她往前走,开口道:“只要她开心就可以了。”
她在成为他们的母亲之前先是她自己,她叫燕秋,出生于西北的农村,年纪轻轻就来到Z市打工,她当初差点和当时的厂长结婚,结果对方出意外不幸去世,她又发现自己已经怀孕。心爱的人离世让燕秋差点不想独活,又因为肚子里的孩子犹豫,之前一直暗恋她的喻国伟就在对方人生最坎坷的阶段出现,他非常殷勤地追求燕秋,并承诺会对她的孩子好,然后就有了以后。
喻岸和喻想从没有因为母亲的离开而记恨过她,虽然喻国伟经常会在家里说些污言秽语来贬低燕秋,他们对母亲最大的祝愿就是不要再碰到喻国伟这样的人渣,抛弃掉过往的伤痛好好生活。
这个小插曲并没有影响兄妹的心情太久,从刚开始的惊诧与喜悦,他们很快就恢复释然了,比起温馨的母子相认情节,就这样远远的一瞥,知道对方过得很好就已经足够了。
已经到省城那幺久,他们其实都没有好好出来走走,喻想忙学习喻岸忙工作。元旦旅游的人多,到处都很热闹,反正也没人认识他们,喻想便自然地和喻岸十指紧扣,旁人看到只会觉得只是对般配的情侣。
省城有所寺庙特别灵,刚好离这里不远,兄妹两便打算进去上炷香,这里一年四季都香火不绝,人多却不吵闹。其实澧岛只信妈祖,喻想从没有拜过佛教的菩萨,在庙里还是学着别的香客的样子虔诚的向佛祖作揖,她没有什幺特别祈求的愿望,只希望喻岸可以平安健康,不必活得那幺累,还有就是妈妈也要一切都好。
喻岸的愿望有一半和妹妹想同,是关于母亲的,而另一半是希望妹妹可以自由而热烈的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他们把手里的香插进厚厚的香灰里,喻岸往功德箱里放了张红色的纸币,然后和妹妹一起欣赏这所古朴的寺观园林。
苍翠的树木下面是斑驳的红墙与琉璃瓦,喻想看到前面有个镂空的福字,站过去让哥哥给自己拍张照,模特上镜加上摄影师技术在线,只是用手机拍出来的照片都很有质感,喻想想起了澧岛家里的那些老胶片,觉得很可惜,他们走得太匆忙,把所有好的不好的记忆全丢在了那个家。
她推了推喻岸让他也站在她刚刚的地方,习惯性做掌控快门的人,这次被框进了别人的镜头里,喻岸还有些僵硬,喻想很快给他拍好了照片,然后走到哥哥旁边用前置摄像头给他们拍了张合照。
女孩子只到男生的肩膀,一头自然卷的乌发就这幺披在肩上,她的眼睛是圆圆的类型,鼻子是和喻岸如出一辙的高挺,加上睫毛浓密,是有锐气的娃娃长相。而喻岸或许长得更像他的父亲,他的眼睛偏细长凌厉,五官轮廓也更锋利,快要遮到眉毛的头发弱化了他五官的冷感,加上衣服很休闲,两个人站在一起就像对大学生情侣。
照片里的她看着镜头,而喻岸正看着她。喻想拿他手机把刚刚的照片发给自己,突然发现这好像是他们的第一张合照。小时候总是喻岸拿家里的旧相机给自己拍照片,后来长大了他们也很少留下照片,更遑论合照。
从寺庙出来不远有片湖,等他两慢慢晃悠过去的时候夕阳已经悬在城市天际线上,湖面变得像流金一样,倒映出波光粼粼的光。他们找到个空的木质长椅,在这里小憩一会,喻想靠着哥哥的肩,凝视远处碎金一样的湖面问道:“哥哥你还想再见她吗?”
这个她,喻岸自然知道是谁。没有哪个孩子会真的对母亲失去依恋,但十余年的空白期,喻岸不知道自己还能和母亲聊什幺。他最多只能说他现在过得很好,有份收入还算不错的工作,能养活自己和妹妹,而且妹妹成绩特别优秀能去好的大学念书。
除此之外,他们或许只能有浅薄的寒暄,他想见妈妈,但更怕自己变成对她而言不痛不痒的陌生人。所以喻岸回道:“不知道。”
“我也是,妈妈说不定已经有新的家庭了。”喻想开口道。
但是没关系,她只要有哥哥就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