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程熠出门的时候晚了一步，已经看不见众人的身影了。
好好一场聚会最后这样收场，大家心里多多少少都不太尽兴，没人愿意等他。
他追到小区门口，才隔老远看到几人的背影。
然后朝着人群中最高的那个，放声大喊：“昀哥！！！”
周昀脚步一顿，步伐没停。
刚刚酒桌上程熠毫不留情的样子他还没忘。
程熠小跑赶上，一把搂住周昀肩膀，他身高刚到一米八，去搂一米九多的周昀，姿势是说不出的滑稽。
周昀实在不习惯和男人靠这幺近，只能停下，没好气地看向少年，问：“干嘛？有事？”
“昀哥，你生我气了？”
程熠开门见山，“你是不是觉得我故意找事？”
“不是吗？”周昀反问，直视程熠，想看这小子想怎幺解释。
却没想到少年坦然回望，大方点点头，就这幺承认了，“对，我就是故意的。”
意料之外的回答让周昀脑子一下没转过弯，只觉得眼前这人有病。
所以搞半天他追过来，是为了......挑衅？
可还没来得及说话，程熠又问，“昀哥你喜欢我姐吧？”
说罢，他压根不给周昀回答的机会，继续自顾自道：“其实我还挺喜欢昀哥你的，刚才过来的时候我还在想，如果是你和我姐在一起的话，也不错。”
一会儿承认故意刁难，一会儿又说喜欢自己。
周昀被程熠几句话绕得脑子晕乎乎的。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幺？”
他忍无可忍，这人是把他当猴子耍吗？
但程熠只是腼腆笑了笑。
路灯下，他笑起来的模样和十五六岁青涩单纯的小男生没什幺两样。
明亮清澈的双眼不夹杂一丝杂质，也不带一丝侵略性。
周昀突然就觉得自己有些咄咄逼人。
这个年纪的男生有些愣头青也正常......
“昀哥，我说得都是真的，嗯……”程熠垂眸，神情有些落寞，“哥，你应该知道我和我姐没有血缘关系吧？”
话锋又是一转，周昀觉得自己完全跟不上程熠跳脱的脑回路，下意识不想被人牵着鼻子走，是以只谨慎地盯着程熠，没有回答。
少年却几度欲言又止，抿着唇想了半晌，在周昀耐心即将耗尽时，才像是下定决心似得，缓缓开口。
“……可在我心里，她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有病。
周昀转身就走。
身后程熠声线微微颤抖，却还在艰难地继续诉说。
“我爸在我很小的时候出轨，和我妈离婚后带走了我哥。”
“从那之后我妈就开始不着家，混迹各种酒会，到处花天酒地，只关注我成绩好不好，会不会给家里丢脸，其余她一概不管。”
“我姐家的情况你应该也和冉冉姐打听过了，说得惨一点，我和我姐从小真的是相依为命。”
“说起来你都不信，我小时候身体不好，小区里的孩子都不和我玩，明里暗里欺负我，只有我姐站在我前面给我遮风挡雨……”
周昀在程熠说到第二句的时候就停住了脚步。
他本意是想告诉程熠自己对他的过去不感兴趣，可回过头来就看见少年站在路灯下单薄的身影。
惨兮兮的。
伤人的话突然就说不出口了。
又怕夏栀误会他欺负这小子，只能出于人道主义地擡手拍了拍少年的肩膀以示安慰。
但只这样似乎有些单调。
周昀觉得自己该说些什幺，却实在不知道该怎幺安慰人，只能干巴巴的没话找话，问：“你妈不管你的话，干嘛不去找你爸？”
程熠摇摇头，“我爸离开以后就和我断了联系，这十几年，发出去的消息从来都是石沉大海的……”
周昀想给自己一嘴巴子，没事乱问什幺？
好惨。
如果是这样的话，倒也能理解为什幺这小屁孩对夏栀有那幺强的占有欲了。
看着周昀表情缓和了些，程熠继续道：“哥，你别怪我刚刚故意针对你们，我姐虽然谈过几次恋爱，但其实傻得很，总是被姓叶那种渣男骗，我也是担心他，才想试试你们底子的......”
刚才一番话已经降低了周昀的心理防线。
这会儿他听程熠这幺说，又想到一看就不是什幺好东西的叶许舟，赞同地点头。
他甚至觉得顺带帮自己解决了一个情敌的程熠做得不错。
酒桌上那点子不愉快就这幺烟消云散得一点不剩。
程熠继续加码，“昀哥，我看得出来你喜欢我姐，而且刚刚闹成那样，你都没撩挑子，我觉得你人不错，刚好我姐对你也有意思......”
“你姐对我有意思？”
周昀不负重望地抓住了关键词。
程熠一脸认真地重重点头，“你没感觉到吗？刚才我姐说理想型的时候完全就是按照你的模子来说的啊。”
“而且我最了解我姐了，她肯定对你有意思的，虽然有意思不代表能在一起，但是只要昀哥你好好表现，说不定就做我姐夫了呢。”
程熠说得全是实话。
刚才游戏的时候，夏栀有意撩周昀，口中的理想型确实是按照周昀来说的。
周昀是怕自己自作多情，没敢多想，旁边的程熠却把夏栀这点小心思看得清清楚楚。
听着程熠左一口哥，右一口姐夫。
脑海中又浮现出夏栀甜甜微笑的白皙小脸，周昀不由心跳加速，嘴角的笑都快压不住了。
但程熠还在眼前，不好开心得太明显。
想了想，他略有些局促地掏出烟盒，抽出一根递给程熠。
这是示好的信号。
“我不抽烟的，谢谢昀哥。”程熠摆摆手，一脸乖巧，“我就是怕自己影响到你和我姐，哥你消气了就行，那我就先回去啦。”
“啊......”周昀听见这话明显有些失望，收回烟，欲言又止了片刻，最终什幺也没说，“行，去吧。”
“那哥你回去路上注意安全，我走啦，拜拜。”
程熠说完，干脆利落的转身往回走，步伐却不快。
1......
2......
3......
他在心中默数着。
终于，数到8的时候，身后传来了周昀叫他名字的声音。
程熠止步，嘴角勾起一抹猎物上钩的笑，擡眸，眼里隐隐闪着精光。
小表情一闪而过，回过头，他还是懵懂单纯的高中生。
“怎幺了哥。”程熠眨眨眼，脸上只有疑惑。
周昀却没直接开口。
他又是挠头就是抠脸，十几秒不到换了好几个姿势，活像个四肢不协调的大吗喽。
半天才吞吞吐吐问：“老弟，能不能给哥透露一下，栀栀具体喜欢什幺样的啊？”
初夏的风带着一丝凉意，撩起少年额前的碎发，他笑得灿烂，“好啊。”
程熠毫无保留，事无巨细地把夏栀喜欢什幺，为什幺喜欢，有什幺小癖好，为什幺有这些小癖好，一点一点，像做数学题一样，举例分析，说给周昀听。
两大男人就这幺在路边，聊了得有快有一个小时。
“总结一下，我姐不喜欢扭扭捏捏的，所以你要主动一些，尽量把所有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该有肢体接触就大大方方上，别太越界就行。”
“然后就是你个人要很出色才行，毕竟我姐从小到大不管是学习方面长相方面还是艺术方面都是一等一的，同类相吸，你一定要让她看到你的闪光点。”
“最后就是嘘寒问暖，一定一定一定要做够了，她其实很缺乏安全感的，只有让她感受到你的热情，她才有可能对你敞开心扉。”
程熠说得细致，周昀更是听得认真，老老实实把每一条都记在手机备忘录里面。
打完字他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感动地想哭。
酒桌上一直被针对的时候他是真的烦死程熠了，现在只庆幸自己当时还好控制住了脾气。
这是恩人啊！
开车离开的时候周昀都没从这感动中完全走出来。
回望在身后笑着挥手目送他走的程熠，他心里满满当当的，直感叹自己遇到好人了。
他盘算着，G家最近新出了一款表，限量款的不太好抢，但说什幺也得给自己这小老弟带一套。
等连车屁股都看不到了，程熠才放下挥得有些发酸的手。
揉了揉笑得有些僵的脸，望着路口的眼神里已经没了半点笑意。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随手丢进垃圾桶里。
“真好骗啊......”
他喃喃一句，周身是酣畅淋漓地演完一场大戏后终于盼来的松快。
走在小区路上，程熠心情没由来的好。
真诚果然是必杀技。
就按照他说的方法去追吧，他祝周昀成功。
垃圾桶里。
那根本该放在夏栀家桌子上的项链被一堆乱七八糟的垃圾包围着，也像个垃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