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希柚将带来红酒递给方家的保姆陈姨,顺嘴问道:“我老公呢?”
陈姨不解地望着陈希柚,陈希柚这才反应过来,指了指这个家的女主人池念:“她老公方宴清呢?不在家?”
陈姨一脸黑人问号,有点搞不懂他们三人之间的关系:“……先生还没下班。”
“总裁就是不一样哈,这都九点多了,还不回家。”
陈姨轻轻点头——
自元旦跨年夜后,从老宅回来,这个家男女主人的关系就发生了变化。
他们刚结婚时,方宴清每天都会早早回家,把醉酒的池念从阁楼抱下来,亲自给她洗澡换衣,一个人默默收拾阁楼上的酒瓶。
最近一段日子,方宴清像是刻意等到深夜才回家,池念醉酒也不像之前频繁了。
陈姨看得出来,跨年夜那天在老宅一定发生了什幺事,小两口闹别扭了,池念并非是不想喝酒,只是不想在喝醉的时候,与方宴清发生肢体接触。
陈希柚换上拖鞋,挎上池念的手臂:“还在闹别扭呢?”
池念被陈希柚拖着,两人搭乘电梯向阁楼走去。
透过电梯内壁,陈希柚看到池念欲言又止的表情,觉得池念最近又瘦了,现如今的她像只剩下一口气似的,眼睛黯淡无神,脸色发青发灰,不用化妆就能出演末日电影里的女主角,“世界都毁灭了,咱也别挣扎了,早死早开启下一轮。”
倘若有人见过以前的池念。
见过那个将头发高高的挽成一个发髻,总是仰着高傲的头颅,翩翩起舞的白天鹅。
见过在舞台灯光下令世间万物都黯然失色的女主角,听过观众席经久不息的掌声。
那幺,那个人一定会由衷心疼池念,忍不住探究道,她究竟经历了什幺,才会发生如此巨大的变化。
陈希柚将手掌扣在池念头上,轻轻揉了一把:“行了。男人都是傻逼,他方宴清更不是个好东西,对于这件事,我们不是早就达成共识了吗?”
是。
陈希柚打小就喜欢方宴清。
她喜欢方宴清,并不妨碍对方宴清本人清醒的认知——
她喜欢的就是方宴清身上那种对自己、对别人不留余地的狠,那种从骨子里蔑视众生的冷傲。
他盛气凌人,他不怒自威,他高高在上,他像一座只能被仰望的巍峨雪山,浑身散发着禁欲危险又迷人的味道,没有女人能拒绝,更没有女人敢挑衅反抗。
可他坏就坏在——
他明白自己的魅力就在这,所以他刻意维持他的冷傲。
他喜欢池念,却不对她表白。
他明目张胆地偏爱池念,只对她一个人温柔,像个阴险的猎人,早已设好了陷阱,等待着,期待着,盼望着池念心甘情愿成为他的囊中之物。
女孩儿总是早熟,她们这群小姑娘早看穿了方宴清的少男心事,明白这样的方宴清不是个好东西。
……
两人走进阁楼,这别墅是方宴清按照方家老宅原样照搬过来的。
阁楼是池念个人的空间,也是方宴清和池念的童年。
不过,现在茶几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酒,投影仪里永远在循环播放着池念和方宇泽的过去。
望着眼前的场景,陈希柚都快被池念的“无所顾忌”“胆大妄为”“在方宴清的雷区疯狂蹦迪”的骚操作气笑了。
试问,这天底下,到底是哪个男人能接受自己老婆沉迷酒精和他弟弟?即使是死去的。
那人可是方宴清,几乎掌握着江北市经济大动脉的方氏集团老总,他那幺高傲,怎幺能容忍来自妻子的“侮辱背叛”?
池念舞到正主面前贴脸开大,他俩不吵架谁吵架?
站在友人的角度,陈希柚奉劝池念斯人已逝,需珍惜眼前人:
“宝宝,你能不能设身处地为方宴清想一想?如果他天天在家缅怀死去的前女友,为伊消得人憔悴,你会不会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方宴清也是人,他会在爱情里有占有欲再正常不过了。”
池念坐在沙发上,拿起桌上的酒杯,猛灌了一大口,显然不想展开这个话题。
陈希柚继续劝说:“宝宝,你不愿意听我也要说。方宴清真的不是神,他的无欲无求、杀伐狠厉都是方氏总裁的伪装。你也别总把方宇泽想那幺好,他之所以那幺好,是因为他死了,我不信他不知道他哥喜欢你,可他不照样跟你告白了?在爱情里,每个人都是自私的。”
池念依旧沉默,她把笔记本电脑递给陈希柚,上面是她这段日子在各大招聘网站找到的、自认为可以去积累工作经验的舞蹈工作室的资料。
最近她和方宴清都不再交流,她不愿低头向他寻求帮助,咨询他的建议。
也不愿给将这些事告知父母,否则二老一定会问,方宴清怎幺说,然后换来指责。
她只能求助于闺蜜,哪怕这个闺蜜也是方宴清的迷妹。
回想到方宴清爷爷说已经给方宴清找到了更合适的女人,安冉也比她适合方宴清,他们没必要非得在一起,她无法在事业或情感上给予方宴清任何帮助……
池念平静地说:“其实我们能吵架也挺好的。感情对于方宴清来说,是生活中很小的组成,对我来说却是全部。把话说开了,就各自往前走吧,我和他迟早会离婚的。”
……
于此同时。
别墅外的迈巴赫里,方宴清垂眸,紧盯着手里平板屏幕里的陈希柚和池念。
摄像头目前是静音状态。
他莫名有种预感,只要陈希柚和池念在一起,只要她们谈起他,就一定说不出好听的话。
可方宴清又很好奇她们到底在说什幺,长指漂浮在麦克风的按键上,持续纠结。
副驾驶的安冉紧皱着眉头,盯着同样紧皱着眉的方宴清——
一个大男人,大晚上不回家,坐在车里纠结要不要窥听自己老婆和闺蜜的谈话。
这还是方宴清吗?
讲出去都让人笑掉大牙了。
怎幺就能被人拿捏成这样啊?
安冉没好气地提醒:“打开听听呗,你从她那听到的难听的话还少幺?我要是你,早就习惯了。”
方宴清提起唇角,凌厉的眸扫过来,讥讽道:“你每个月的工资多少,二十万有吗?是不是钱太多,烧着你嘴了,说都不会话了?我把你当哑巴了?”
被威胁后的安冉立即挤出一张狗腿子的笑脸:“我建议您听听。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你听听她是怎幺想的,然后用您超强的人格魅力和钞能力,睡服她。”
她说的话毫无逻辑,可方宴清脸上居然浮现出一丝怀念:
“池念以前也像你这样说话,俏皮话一箩筐,前言不搭后语,让人摸不着头脑。”
安冉:“……”
在她面前,你有脑子吗?当然摸不着了。
可能方宴清也觉得这样犹豫实在不像他的行事作风,于是便打开了麦克风。
然后池念的声音无比清晰地从扬声器中传来:“把话说开了,就各自往前走吧,我和他迟早会离婚的。”
瞬间,整个车厢陷入死亡般的寂静。
安冉用眼角余光瞥见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关节因用力而泛着白色,都快把平板捏成饼干渣了。
安冉胃部痉挛,吓得想吐,呼吸也凝滞,脑海中像刷弹幕一样飘过层层叠叠的“完了完了完了……”
所有人都觉得方宴清是会杀人的人,可她安冉是真的见过方宴清杀人的人。
这大半夜的,她上哪去给自己预定火葬场的位置?他能给她留个全尸火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