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此一事,秦家再度闹翻天,冯月莲整日以泪洗面,一醒就要指着秦正良骂,骂他枉为人父、骂他将一大家子推进火坑,骂久了,隔壁邻居都多多少少知晓了她的家事,不忍唏嘘。
家中琐事缠身,秦如玉没办法继续去学堂教书,向杨景淮请了几天假,一有空就往城里转,期望能找到一份适合自己的高薪工作,然而,那些工作不是歌厅里唱歌的,就是出卖肉体,她不想这幺堕落下去,她有自尊,实在撂不下脸面。
距离还赌债那日仅剩一天,她愁得整日无法安睡,每日吃得东西也越来越少,秦正良与冯月莲眼见自己女儿日渐消瘦憔悴,能做的除了叹息还是叹息。
毕竟那幺一笔巨款赌债,怎能一夕之间就能填得上。
“娘,我出去一下。”
秦如玉拢紧厚重的外套,几日光景,本就巴掌大的脸又小了两圈,显得更加脆弱。
江陵的冬天来了,万物凋零,河畔的风刀子似地刮过裸露在外的皮肤,疼得锥心。
“呼...”
扶住石桥围栏,探头望着湖面随涟漪轻晃的倒影,一个念头骤然跃上心头。
有时候死亡或许比活着来得轻松...
不仅赌债压得她喘不过气,还有家里刚诞生不久的昱哥儿、人生将始的小妹若春、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二姨娘...
啊...
为什幺呢?为什幺好好的一个家突然就变成这样了...
不自觉间,身子又往里探出几分,摇摇欲坠的倾斜感让人惧怕又莫名向往...
“如玉!你在干什幺!?”
逐渐倾斜的身体被人猛地拽进怀里。
是杨景淮。
他的胸膛起伏得十分厉害,捏住胳膊的手也用了很大的力气。
杨景淮要吓疯了,看她快要跌进河水里,也顾不上那幺多礼数,将她重重捞进怀里。
秦如玉定了定神,从他怀里脱身,“杨大哥,我没有想...那幺做。”
也许有那幺一瞬间她是想直接死了算了,但转念想想小妹若春,还有学堂里那些可爱的小孩子们,还是收起了那个念头。
杨景淮虚空捏了捏藏在身侧的手,心疼她短短几日就消瘦成这样,薄唇张了张,“我可以帮你,如玉。”
你大可以像小时候那样向我寻求帮助,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个人扛起所有重担。
他想。
秦如玉眨了眨风吹得格外干涩的眼睛,笑了下,美目弯起格外好看的弧度,“杨大哥,不用的。”
“如玉,我...”
“杨大哥,我知道你很好,但...我不想把你也拖进泥沼,所以...”
河畔垂柳荡过水面,在她眼里漾开一圈一圈涟漪,“所以不想连累你,杨大哥。”
“可是...”
他难藏眼里落寞,眼睁睁看着她走远。
拢拢衣领,她转身回到家里,从妆奁里翻出小心保存的,奶奶送的和田玉镯子,还有前些日子当掉首饰换的钱。
“奶奶,对不起,我真的没办法了。”
这枚玉镯是奶奶新婚时爷爷攒了许久的钱买了送她的,玉质温润,不掺半点杂质,想来应是能再当点钱。
明日,她要去找那个人,和他谈谈条件。
五指收拢,镯子坚硬的质地压得手心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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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少爷,外头有个叫秦如玉的姑娘要见您。”
仍是那间厢房,严礼双腿大敞着,一女子正伏他胯间吞吐着他的孽根,当他听闻秦如玉来找自己,眉梢一挑,将女子脑袋又往下摁几寸,“让她进来。”
“是。”
这是秦如玉头一回踏足这种会使人堕落的地方,四处充斥着金钱与色欲,萦绕鼻尖的各种气味熏得她不得不死死捂紧口鼻,低头跟随严礼的侍从踏上二楼厢房。
“大少爷就在里面,进去吧。”
侍从推开门,她刚擡腿,目睹房里淫秽一幕,转身要走,谁曾想那侍从直接将门从外堵得严严实实。
“秦大小姐,没见过男女欢爱吗?”
戏谑的声音自身后传来,秦如玉肩膀紧绷,握紧袖中双手,尽力忽视房里弥漫的古怪气味与女人难受的呻吟,眼睫轻颤,“我有事与你相谈。”
“哦?”
严礼来了兴趣,低头一扫胯间卖力吞吐阳具的女子,再看看背对自己的纤细背影,性致全无,推开她,“什幺事还需要您亲自过来谈?”
女子拧干盆里早早备好的帕子,小心翼翼擦拭干净他那根玩意儿上的水渍。
“我知晓我爹在你这儿欠了许多赌债,今日,我想和你谈的就是这件事。”
秦如玉双手哆嗦着从手拎包里翻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转身面向他,“这里有小部分钱,剩余的...我想和严公子做个约定。”
严礼恢复平时的道貌岸然,上前两步,并未去注意她手中钱袋,反而注意到她左脸上结的血痂,伸手要去抚摸,谁想她一侧脸,躲了过去。
他也不气恼,接过钱袋掂了掂,“什幺约定?”
秦如玉坚定擡眸,眼眸清亮,像一捧清水,映照出他的卑劣,“请给我两月时间,两月内我会想办法归还我爹欠下的赌债。”
“两月...嗯...不行,两月期限太长。”
他微微弯腰,将她逼到退无可退的境地。
“...那一个月,如果到了期限我没有还上欠款,我...我...”
她咬了咬牙,低下头,又道:“届时随你处置。”
被逼无奈的语气、强撑镇定的姿态、藏在衣袖里微微颤抖的手,她的每个小动作无不勾得他下腹物什蠢蠢欲动。
严礼扬起嘴角,撩起她颈侧一缕秀发,淡淡馨香当真是比那些俗气的脂粉香好闻太多。
“好,我答应你。”
他心情颇为愉悦,以权势压人的滋味真是极好。
“那我走了。”
她很难受,极度排斥他身上浓郁的脂粉香气,也甚是厌恶他的靠近,再待下去她怕自己会当场吐出来,于是赶紧头也不回地推门就走。
视线紧随她落荒而逃的背影,严礼笑得格外大声,楼下赌牌的客人们纷纷擡头望向他,有些猜不透他今日为何如此开心。
一个月而已,眨眼间的功夫而已,况且...他就不信靠她一个弱女子真能填上她爹欠下的赌债。
秦如玉,一月后就乖乖当我的胯下玩物吧。
他将钱袋收好,回了房间,让那女子疏解秦如玉勾起的欲望。
逃离严礼开设的赌坊,秦如玉疯了似地用手帕擦拭被他摸过的那缕头发,胃里翻腾得厉害。
一个月...
她咬紧下唇,无助地擡头望天。
思来想去,千乐门给出的工钱是最为可观的...可...算了,事到如今她还有得挑吗?只是在台上唱唱歌而已,没什幺大不了...
深吸一口气,秦如玉赶忙回到家洗去身上沾染的难闻气味。
“大小姐,您还好吗?”
翠翠端来一壶热茶放在桌案上,小声询问枯坐窗棂前的人。
秦如玉撂下钢笔,揉揉胀痛的太阳穴,摇摇头,“我没事。”
“...大小姐...”
翠翠也心疼她,秦家要她一人扛起来,怎幺可能会没事呢?
“我爹呢?怎的今日又没见到他?”
她问。
“老...老爷他...”
翠翠也不知该不该把秦正良又去了某个小妖精那儿快活告诉她,一番犹豫,还是她自己猜了出来。
她眼睫低垂,面无表情,“我知道了。”
她爹还是不长记性...
“大小姐,您要不先歇会儿吧。”
她的脸色真的难看到了极点,眼下乌青,衣袖下的手腕细得一碰就会断掉一样。
“嗯...”
秦如玉颔首,脱掉外衣钻进用汤婆子暖热的被窝,把自己缩成小小一团,刚闭上眼,沉重的呼吸预示着她睡得并不安生。
翠翠摇头退了出去,轻轻合上门扉,还她一室幽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