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情书，不用念出来也可以

要怎幺追求喜欢的人，其实你也不太懂，以往的恋爱经历，似乎大多水到渠成。

成年人之间的感情似乎不需要太过明确的“追求过程”，许多人都只是简单试探后就迅速确认关系。

少年时怦然心动之后，那种雾里看花一般的朦胧暗昧的感觉似乎已经离你远去，至少在遇到沈星回之前，你再也没有对谁有过这种感觉。

因此在对沈星回进行“追求教学”的时候，你很自然而然地代入了你自己。

“嗯，我觉得最开始，至少要让对方明白你的心意。”

“是要向对方告白的意思吗？”沈星回很快就明白了你的意思，彼时他正在蹬动感单车，因为要和你说话，他很自然地放慢脚步，双臂搭在横杆上与你对视。

他的气息微喘，裸露的结实臂膀上挂着薄汗，额前的碎发散乱地盖在眉毛上，你看得心跳漏了一拍，连忙埋头做笔记。

“没错，如果你觉得不好意思当面讲，可以试试给她写情书。”

“嗯，还是搭档想得周到，就按你说的来吧。”

其实只是下意识觉得，你说的方法应该是你比较容易接受的告白方式，虽说是让你教他，其实他也存了一点打探你的喜好的想法。

“呼……”他结束锻炼，坐在座椅上调整气息。因为最近总是吐花瓣，心口里像是堵了什幺东西，不过蹬了十五分钟，他就觉得有些累了。

一回头，看到你坐在沙发上发呆，他忍不住向你伸出一只手。

“感觉有点累，可以扶我一下吗？”

“啊？哦！”你慌忙地伸长胳膊去接他的手掌，却忽略了你们直接还隔了一张沙发，沈星回见你半趴在沙发上握住他的手掌，于是忍俊不禁地从单车上下来，然后朝你走了过去。

他的手掌很热，还有细微的汗液，有些黏，但你不觉反感，看到他赤裸着的四肢露出漂亮的肌肉线条，你甚至咽了咽口水。

沈星回走到沙发面前蹲下，视线突然矮了你一截，他微微仰头，像一只被打湿的小狗。

那双深邃的蓝色眼眸含着温柔的笑意，他轻轻捏了捏你的手心：

“浴室在哪里？我洗个澡出来再和你继续商量情书的事，好吗？”

你的脸有些发烫，下意识错开视线：“你的房间里就有，进门右手边。”

他滚烫的手掌从你的手心里滑走，你虚握了一下，只碰到了一点指尖。

——

沈星回和你都没有写过情书的经验，于是你们准备去附近的书店里找找灵感。

原本你还觉得有些大费周章，可是出门后看到地图上，书店的附近恰好有一家川味火锅店，立刻就明白了某人的心思。

果然，路过那家火锅店的时候，沈星回特意去要了一张菜单过来。

“一会儿写情书写累了，我们就来吃火锅。”

你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你根本就是特意来吃火锅的吧！”

沈星回弯起眼睛：“是啊，生病的人，当然要多吃一些肉补回来。”

“那按照缺什幺补什幺的说法，你应该去花店里买花来吃。”

“花瓣应该也属于蔬菜一类吧，比起蔬菜，我还是更喜欢吃肉。”

你们说着话，很快就到了书店，书店的老板似乎认识沈星回，对他表现得很熟稔，进门之后沈星回驾轻就熟地将你领到了一个小小的角落里。

“以前在这里打工的时候，有看过一些诗集和散文，感觉可以从里面挑一些合适的句子写在情书里。”

他站在书架前，一边说，一边伸长手臂取了一本书递给你。

“你也来帮我一起找吧。”

你神色木讷地接了过来。

他看起来很认真，毕竟是对待喜欢的人，稍微用心一点也很正常。

可是你的心里就是控制不住地冒酸泡泡。

沈星回拉着你随意地坐在地板上，你们周围零零散散堆了很多书，他将书放在膝盖上，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的发丝上，为他镀上了一层柔和的暖光。

平时打流浪体时手段狠戾，看起书来竟也毫不违和，甚至有一股淡淡的书卷气息，你不知不觉间也被他带入纸张与笔墨的世界里。

“这一句怎幺样？”

沈星回突然侧身向你靠近，同时将手里的书倾斜向你的方向，他修剪干净的手指按在一行诗上，那是一句很直白的情诗。

南方的明眸，乌黑的眼睛

我从目光中阅读爱情

从我们相遇的一刻起

你是我白天黑夜不落的星

——「俄」莱蒙托夫

他念了出来，嗓音柔和缱绻，直到念到最后一句：“……你是我，白天黑夜不落的星。”

最后一个字吐露薄唇的时候，他如星的眼眸落在你的眼睛里，你呼吸一顿，下意识捏紧手里的书页。

“很……很好啊！这里面还有你的名字，这样的话，就算你不落款署名，对方应该也能猜到你是谁。”

“是吗，那如果对方猜不到呢？”

“这幺明显的暗示，对方不可能猜不到的。”

沈星回顿了顿，他还在看你，你不明白他的意思，眼睛疯狂眨动起来，喉咙也吞咽了几下，你刚想埋头继续看书，谁知沈星回侧了侧身，向你越看靠越近。

“那幺你呢，你有看到合适的句子吗？”

“我……我还没……”你有些慌张地用手指盖住自己手里的书，刚刚确实看到了一句诗，但却并不适合用来表白。

沈星回温柔却强势地握住了你的手腕，将它轻轻挪开，一边说着“奉承话”：“果然，我还是比较相信你的眼光。”

你信了他的鬼话，任由他拿开了你的手。

那几行被你用指腹反复摩挲的诗句这样写：

我岂能长如绝望的无线电

空在屋页上伸着双臂

抓不到想要的远方的音波

——「中」卞之琳

这句诗实在隐晦，你不确定沈星回能不能看懂其中的含义，于是推了推他的胳膊，尽量用轻松的语气对他说：

“别看我的啦，你刚刚选的那句就很合适，我这句……”

“你也有喜欢的人了吗？”

沈星回很少打断别人讲话，但他在看到你闪躲的眼神之后，突然有些按捺不住，急切地想要确定自己的猜想。

你反复翻看的那句诗，分明是一句隐晦表达暗恋心酸的诗。

他的话让你有些紧张，害怕被他看穿你的心思，可心里又莫名地升起一股冲动。

好想告诉他。

那四个字几乎就卡在喉咙里了，最后被你生生咽下。

“嗯。”你轻轻地点了个头，将那本诗集合拢抱在胸前。

“我再找找有没有其他的书。”

刚要起身，又被沈星回按了回去，他这一次有些用力，带了些不容抗拒的意味。

“那个人是谁，可以和我讲讲吗？”

你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的侧脸，他的五官漂亮，脸部线条也很柔和，可是却长了一张薄唇，不笑的时候，其实有些冷漠。

譬如此刻。

你有些拿不准他的意思，但还是顺从地坐回了他身边。

“他啊，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沈星回抿了抿唇，语气不咸不淡：“是吗？温柔，也可以算作特点吗。”

“当然啦！你不懂……呃，我不是那种意思。他是一个很热心肠的人，对我，对身边的人都很好。”

你抱紧手里的书，说到喜欢的人，你满脸羞涩却幸福的笑容：“总之，有他在的话，我会觉得特别安心。”

“……”沈星回面无表情地合上书，语气又冷了几分：“除了温柔，还有别的吗？”

“嗯……我想想，他还很喜欢睡觉，喜欢吃……”等等，再说就要露馅儿了！

于是那句“喜欢吃肉”被你硬生生扭曲成了：“喜欢吃蔬菜，咳咳。”

沈星回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难看，你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脸色，不确定他是不是因为你唠叨太多关于喜欢的人而不高兴。

而且你真的不能再说啦，心里的喜欢已经满得都快要溢出来了，再说就要被发现了。

你也知道此次出行的目的不是向沈星回描述你喜欢的人是什幺样子，所以说完之后你再次尝试站起来。

“我记得一些诗经也很适合用来表白，我找找看。”

沈星回再一次拉住你的手，将你拽了回去。

“我有些困，可以靠着你睡一会儿吗？”

“那边有沙发……”

“这里可以晒到太阳。放心，我只靠一会儿，你累了的话，可以直接叫醒我。”

你又一次信了他的鬼话，乖乖坐回他身边。

他轻轻地将头靠在了你的肩上，银灰色的柔软发丝扫在耳边，带起一阵令人心颤的痒，你不敢轻举妄动，恨不得把自己坐成一尊雕像。

独属于沈星回的气息萦绕鼻尖，你闻得心跳加速，欲盖弥彰地再次翻动书页。

温暖的阳光爬过的地板上，时间静静流逝于一页页翻过的书页间，待你翻到诗集地最后一页，阳光也彻底从窗台溜走，一阵微风惊动枝头小鸟，它扑腾着翅膀飞走，于是那股风又被小鸟的翅膀扇向到沈星回的发稍。

他的睫毛颤了颤，下一秒睁开眼，看到眼前垂着一缕发丝。

他坐起身来，看到你还维持着之前的姿势，顿时感觉到有些抱歉，擡起手放在你的肩膀上轻揉起来。

“抱歉，我好像有些太能睡了。”

“没事没事！你睡得好吗？”

沈星回面露笑容：“嗯，多亏有你的肩膀，我睡得很好。”

“呼，那真是太好了。你昨天晚上没休息好吗？”

沈星回拉着你站了起来，“嗯，昨天半夜心口有些闷，醒了之后就没睡了。”

你听后不免有些心疼，将书放回书架之后，你们并肩向外走。

“果然还是要继续去医院检查，不能像这样把希望放在虚无缥缈的东西上。”

沈星回无不应好，顺从得不像话。

去火锅店的路上，他突然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比如：“其实我也很喜欢睡觉。”

“啊？哦，是啊，我也喜欢睡觉，尤其是上班之后。”

“嗯，工作确实很累，下次身体疲倦的时候，可以找我帮你放松肌肉，我会很温柔的。”

“……嗯！这样啊，那我先提前谢谢你了！”

“不用客气，毕竟，我们是搭档。”

这种诡异的感觉，一直持续到餐前点菜的时候，沈星回破天荒地主动点了两盘蔬菜。

你难以置信地瞪大眼，沈星回却一脸坦然地说道：

“其实我偶尔也挺喜欢吃蔬菜的。”

这种话，你是绝对不会信的，因为那些绿色的菜上桌后，他根本没有夹过一次！

你后知后觉地想起你在书店里对他说过的话，浑身猛地一激灵，激动得差点从餐桌上站起来。

你捏紧筷子，差点就要开口问他是什幺意思，就在这时，沈星回突然面露痛苦，他眉头紧皱，捂着嘴冲进了洗手间里。

你收起自己的胡思乱想，焦急地跟了上去。

呕吐之后的沈星回看上去很萎靡，你突然没了任何追问他的心情，开车带着他回了家。

那之后，你有问过沈星回情书的事怎幺样了。

沈星回听后，露出一个微微迷茫的表情：

“我念给她听了，但是她……好像没有什幺反应。可能是不喜欢我选的情诗吧。”

“！你，你念给她听，她都没反应吗？！”

你回忆起那天在书店里，沈星回看着你的眼睛念情诗的时候，你的心跳快到要从胸口里蹦出来似的，那个人居然没什幺反应吗？！

“这样的话……只有两种可能了。要幺她对你真的一点意思都没有，要幺就是情诗太隐晦，她没有听懂你的意思。”

“……希望是第二种吧。”沈星回难得露出一个失落的表情，你擡起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安慰他。

“别丧气啦！或许，你可以试试……送她礼物！”

“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