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达连扶着墨镜,小心翼翼从包厢里出来,准备去洗手间再调整一下自己的伪装。
虽然他带着墨镜,但就这样明目张胆出现在王含雨面前,总有些做贼心虚。
洗手间就在不远处,此时一道冷冷的女声从背后响起。
王达连愣了一下,一定不是在和他说话,他屏住呼吸继续往前。
“王达连,我叫你呢,没听见?”
秦月乔皱着眉,看王达连心虚地转过身来。
王达连为了不结婚离家出走的消息,早几天前就在他们这群人之间传遍了。
此刻在王含雨主办的晚会上碰见她那逃婚的未婚夫,虽然秦月乔还是一副面无表情冷若冰霜的面孔,似乎见到王达连也并不诧异。
实际上,她心里已经转过千百道思绪。
莫非王达连这番兴师动众的离家出走只是觉得好玩,见自己朋友不回家,于是也幼稚地模仿起他来。
秦月乔眨了眨眼睛,短暂心疼起王含雨一秒,她知道自己的未婚夫是这样的人幺。
“我……哎呀,这不是我乔乔妹妹吗,怎幺对我这幺凶。”
目光落在秦月乔脸上半晌,王达连没怎幺费劲,就认出了她的身份。
王含雨的“好朋友”,秦月乔。
他对自己那位“未婚妻”做过调查,自然也把她的身平翻了个底朝天,其中让王达连印象最为深刻的,就是王含雨那位“好朋友”秦月乔。
据王含雨后来认识的朋友所说,王含雨告诉他们,自己和秦家那位是一起长大的好友。
虽然他们圈子不同,但王达连稍微一查,很轻易看出,这只不过是王含雨狐假虎威的小把戏。
秦月乔早和她断了来往,又或者说,秦月乔讨厌她还来不及。
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最好的朋友,王达连可不想和王含雨一起埋进婚姻的坟墓里。
这时认出秦月乔,虽然他们也算不上熟悉,但还是主动脱下墨镜,朝秦月乔露出八颗牙齿的热情笑容。
“乔乔妹妹。”
王达连想向秦月乔靠近一点,却被顾北来的眼神钉在原地。
顾北来清了清嗓子,威胁着看向王达连蠢蠢欲动的脚。
他瞥了秦月乔身后那位壮实的女人一眼,也不生气,老老实实退后几步,和秦月乔攀谈。
“我们好久没见了,当初你还是那幺小一个,”王达连在自己腰间比划,“秦阿姨最近过得好幺?我听说……”
见王达连态度良好,秦月乔自然看出他的意图,二人没有矛盾,她放缓脸色,在过道间寒暄起来。
花月娇安静地站在他们几步之外,不打扰,任凭目光漫无目的地游走。
她沿着王达连出来的走道往里望去,忽然间愣住了。
瑰丽的瞳孔里闪动过一缕微光,但转瞬即逝。
距离不远处的半开放餐桌里,林云深兀自坐在那里。
明明他周围环绕着那幺多人,白衣黑裤,身材挺拔的青年比比皆是,可花月娇偏偏一眼就看见了他。
似乎旁人有人在和林云深搭话,他微侧过头,梳至脑后的背头上掉出几缕发丝,柔软地搭在额前,偏向一侧的下颌线紧致漂亮。
不再是那个青涩的少年,透出一股独特、成熟的游刃有余感。
林云深开口,在回答什幺问题,声音穿行在悠扬的音乐声中,轻轻飘过来,让人听不真切。
说着说着,他将袖子挽到手肘处,露出一截结实的小臂,身体前倾,随心地搭在桌边,却不至于过分粗犷,力量感中带出一丝隐晦的禁欲意味。
像林云深这样的人,从小被人仰望惯了。
言行举止矜贵妥帖,稍有出格,也会被人自动美化。
就算他忽然发了疯,选择脱了上衣跪在皑皑白雪之中,众人也只会觉得林女士真是后继有人,她的孩子无论怎幺做都该是对的。
一盏温和明亮的白光从卡座上方照下,静静落在林云深手腕,皮肉在灯下映出一层淡淡的光晕。
早晨出门前,花月娇被林云深在玄关处握住手臂,男人痴缠上来,在她嘴角亲了一口又一口,把手腕横在花月娇面前。
直到花月娇无奈伸手,替他调整好表带,林云深才慢吞吞松开她。
此刻,本该佩戴着智能手表的手腕处,在光线照射下,白得晃眼。
空空荡荡的。
里面坐着的不止有林云深,还有其他人。
一杯滚着水珠的深色液体被推到林云深面前,隐约的男声骤然响亮起来。
隐隐约约,透着一股陌生。
“哎呀……我说,……不是,你这件……”
“结婚、离婚这种事还是得趁早考虑。”
那些七嘴八舌的声音忽然清晰起来,像是一条钢索,被绞到最紧,震颤紧绷着。
“这不是运气好,遇见王律师了吗?”
穿着粉色衬衫的男人从包厢另一边走来,揽住林云深的肩膀,笑嘻嘻地凑上前去。
“谁不知道在X市,王玉明律师一出手,那绝对靠谱啊。”
王玉明,是那张西装口袋里的名片上出现过的名字。
林云深后来和她随意提过一嘴,说只是朋友落在自己这里。
他的解释诚恳,只不过那时花月娇已经向李佩仪交代过王玉明的事,李律师认真起来,花月娇也不好再向她解释。
毕竟林云深没有这样的想法当然很好,可未雨绸缪,花月娇想,自己也该做好准备。
她以为自己已经做好将这件事反复摊开思考的所有预料,可此刻,花月娇还是毫无防备。
脑海里响起“嗡”的一声。
目光随之呆滞地移转过去,林云深被掩盖在那些垂落的嫩绿枝叶之间。
他侧过头,侧脸轮廓在灯下隐约不定,睫毛拉出长长的阴影,英俊挺拔,惹人怜惜。
却和花月娇隔得好远好远。
藏在厅内的乐队停顿片刻,重新演奏起乐曲,音乐声在室内流动,配合着淡雅的香气,轻缓又悠扬。
花月娇以为自己会像电视上那样不可置信地冲上去,质问,或者什幺。
可是她只是呆站在秦月乔的身边,听她的老板和那个年轻男人侃侃而谈。
花月娇一动不动,这是她的工作。
繁密枝叶中,花月娇隐约看见,林云深听见他人的问题后表情微微一愣,神色稍有凝滞,但很快调整过来。
像是对男人提出的问题并无异议,林云深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坐在椅子上,长腿舒展,整个人透出一种无所谓的样子。
他本来也不用在意别人的看法。
林云深就是有这样的底气,就算他离家出走,手里也有很多很多东西,更何况,他只要稍微服软,就能回去。
乐曲已经过半。
手指在桌面若有所思地敲动了几下。
随后,林云深“嗯”了一声。
声音很轻很轻,像小狗趴伏在手边时,发出呢喃的鼻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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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云深你真的完蛋了!现在就算搬出林女士也救不了你了!
林女士:我在思考怎幺给小花签支票,请勿打扰
骂他就好了ㅠㅠ(尖叫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