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底。
待黎景终于处理完应锡留下的烂摊子时,已经十多天过去了。
期间,他装在伊柳身上的追踪器依旧时刻都在变动着位置。
他买了首饰、甜品、鲜花,甚至想好了措辞,做好一切准备,想要为他那天说出口的气话而道歉。
物品一一摆放好放在后座,整台车内飘散着甜腻的香气,粉嫩色系的包装盒堆在一块,蛋糕则被放在副驾驶座的位置上。
少年满意地勾起唇角,买了这幺多东西,应该能让伊柳消消气吧。
奈何,他尝试着给对方发消息、打电话,却怎幺也联络不上人。
语音通话同样拨不进,那头始终维持着忙线模式。
黎景一点不慌,上身懒散地依靠在椅背上,擡手启动汽车引擎。
回来的这天正好碰上四班的谢师宴,他跟随着手机上显示的定位前进。
当面道歉总比在网上使用短信联络好使。
伊柳的性格容易心软,他打算先卖个惨、装作一副倦怠的模样,让她看了心疼,再借机道歉,总不能一直和他犟下去吧。
黑车停靠在餐厅外。
十多天没见,已经等不及想见到伊柳了,可他不能着急。
要是直接下车,明晃晃进到里面找人,肯定又会惹她不高兴。
只能待在车内等着。
南城。
伊柳刚收拾好店面回到家,一身的汗,脊背都湿透了,额头上还冒着水珠。
倒也没着急冲洗身子,她先给黎景回拨了电话过去。
分手那天本来是打算直接拉黑他的,后来又考虑到他们之间分开得太过仓促,可能还存有遗漏的牵绊未交代完,又担心黎景落下了东西在她这。
通话刚拨通,那头迅速接起。
姑娘先出的声:“怎幺了?”
语调与平常无异,彷佛他们从未吵过架、没闹过分手一般。
黎景顺着这个气氛开口,“妳能不能现在出来?”
“出去哪?”她一头雾水。
“我在餐厅外面。”
“我人不在餐厅啊。”
不在?
少年的脑袋上冒出问号,正想接着问。
女孩拿了张纸巾擦汗,先他一步张口:“我先洗澡,有事待会说。”
话落,不等他回应,直接挂了通话。
黎景拿下耳旁的手机,盯着荧幕想了又想。
伊柳不会还在跟他置气吧?
他拉开车门下车,打算直接进到餐馆内找人。
路走到一半,还没踏进店面便先看见了一位眼熟的人,正站在吸烟区和旁人闲聊的利平。
黎景认得他的容貌,径直朝他走了过去。
利平上一秒还在跟友人嬉皮笑脸着,下一秒便瞧见这人像是来找自己的,顿时有些许错愕,他的嘴巴管得可紧了,绝对没有把伊柳和黎景正在谈恋爱的秘密告诉任何人。
但是现在正向着他走过来的某人,怎幺面露不快,眉目凌厉,像是要把他揍一顿一样,和上次低头专心剥虾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还是待在伊柳身旁的时候看上去顺眼。
他收敛起玩闹的表情,微不可察地咽了咽口水,等少年站定到自己面前后,他听见他问:“你知道伊柳在哪吗?”
原来是来找女朋友的。
这语气听起来也不凶啊。
他如实回答,“伊柳临时有事来不了,已经跟老师请过假了。”
不对劲。
黎景困惑了片刻,追踪器上显示的位置就在这间餐厅里,伊柳怎幺会不在。
没等他不解太久,身后的影子渐进,不远处传来应锡说话的声音。
──“你来了啊。”
黎景回过头去,对方明显是来找他的。
少年在半空中抛了一个夹链袋给他,不远的距离,黎景轻易接下。
他盯着掌上的透明袋子看了会,眼神从疑惑一瞬转为凝滞。
袋子里头装着的是伊柳生日那天,他送给她的项链。
而项链旁边的,是他私藏在伊柳手机背板内的定位器。
“我是真没想到你这幺变态,居然在别人的手机里装下这种东西。”
黎景没在意他语气中的嘲讽,只问:“伊柳呢?”
“你们不是分手了吗?”
“没分。”
“是吗,不应该啊。”少年的视线飘忽,状似不经意间说起,“她离开那天还是我送她去机场的。”
“她去哪了?”
“你自己打电话问她。”
他们在前方你一言我一语的,利平在后方探头探脑着,两人间的对话内容一字一句传入他的耳中。
随后便见黎景一刻也不停地走远,应该是打电话找人去了。
伊柳是个极度讨厌受到管束的人,在知道自己的随身物品被动了手脚的情况下,居然一点异常反应也没有,更别说质问他。
这让黎景猜不准,她是什幺时候发现的。
本来就是怕找不着人才装的定位器,这下搞砸了,怕是铁了心要和他分手了。
少女这边刚吹干洗净的发丝,伸手将插头拔下、吹风机放回原位。
桌面上的震动声传来,像从前一样,语音通话一通接一通打过来,不知打了多久,夺命连环call似的,响个没完。
她莫名焦虑,将手机握在掌上,踏步走到床沿边坐下,拇指在荧幕上一滑,电话接起。
通话一接通,少年的嗓音变得有些急促,一个劲地想知道她的具体位置。
伊柳蹙起眉,没回话,在等他接续说下去。
黎景的心里也没底,罕见有预想中的计划脱离了他的掌控,“给我机会解释,我们先见面好吗?”
“我还买了妳爱吃的蛋糕。”
女孩靠在床头柜边上,五指不自觉攥紧,没问他要解释什幺,“我不想见你,我们已经分手了。”
少年的面色渐渐复杂,分明是害怕失去,嘴上却仍旧不讲道理,“我不可能让妳离开我。”
这话让听者的郁闷情绪越演越烈,她对通话另一端的人实在无可奈何,“你把我当成什幺了?”
黎景手握着方向盘,放软了语气,和过去的每一次一样,“我们好好谈谈。”
伊柳眉目间显露出的抗拒更深。
她的性子温顺到即便受尽欺负,仍然对黎景说不出重话来,可这不是纵容他得寸进尺的理由。
事到如今,也不是非得要他理解自己,没必要执着于让黎景在乎她的感受、懂得她的想法、尊重她的意愿。
都算了,赶紧结束掉这段感情,别再相互消耗了。
连绵交织的矛盾积淤在心头,化作一句句无奈的话语。
──“黎景,我真的没办法和你在一起了。”
──“我们就到这吧。”
说罢,女孩没再听对面回应什幺,指尖按下结束通话按键。
短短两分钟的通话时间,她的心绪波动剧烈。
房内的静谧却没有持续太久。
如她所想,黎景的通话还在一通一通接连打过来,伊柳眼看着实在没辙,心烦意乱之下,动作干脆地将他拉入黑名单。
这段恋爱关系,似剪不断的缠绕线一般,捆得令她感到窒息。
就如她最初的想法没变,分手了就分手了,没有回旋的余地。一堆弯弯绕绕叠在一块,让人感到身心具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