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罚

贺老爷在家中遭了刺杀,这事在金陵城着实引发了不小的轰动。

不仅各家第一时间派了人来探望,就连知府大人也发了话,声称要不惜一切代价抓住刺客,给贺家一个交代。

因为这,各府衙的捕快在城中大肆搜寻。刺客虽暂时没抓到,但城中的治安倒是好了不少。

外面如此热闹,贺府内自然也不会平静无波。

首当其冲的,就是同在事发现场却毫发无损的柳如枝。

因为“保护老爷不力”,她被贺老太太罚了十鞭,然后安排去了祠堂,为受伤的贺老爷抄经祈福。

如今尚是四月,纵然入春,却也仍有寒气未散。

柳如枝孤零零跪在祠堂中,挨了鞭打的单薄身子不断打着颤,再加上昨晚的折腾与惊吓,不到半日便起了热。

她不由拢紧了衣裳,挪动着沉重的身子,费力拍向锁住的大门。

过了好一会,外面才息息簌簌传来响动。有人问:“柳姨娘,怎幺了?”

柳如枝道:“马上入夜了,我这里面黑得紧,麻烦你取个炭盆来,我才好借着光亮为老爷抄经。”

那下人有些犹豫,一时不知该如何接。

照说柳如枝乃是后院十几个姨娘中最受宠的一个,若是往常,她但有吩咐,下人们没有不从的。

可如今这当口,老爷昨夜中了剑,还未曾清醒,府上一切事物都是贺老太太说了算。

她叫人罚了柳如枝,下人们还真不敢这会为这位柳姨娘做事了。

柳如枝大概猜出了他的心思,从腕间褪了个镯子下来,顺着门缝递了出去。

“不必担心,只是取个炭盆,让我早点将经文抄完……若是老爷能因此快些醒来,你也是有功劳的。”

那下人纠结半晌,终究没抵过那翡翠镯子的诱惑,低声道:“柳姨娘,您稍等。”

柳如枝松了口气,重新走回原处,借着透过窗间的可怜光亮继续抄起了经。

鞭伤未曾处理,只是简单走了几步便再次牵扯着疼了起来。

火辣辣的痛感刺激了柳如枝的神经,叫她好歹不至于直接昏厥。

不知过了多久,外间终于再次传来了响动——祠堂的门被打开了。

柳如枝放下毛笔,刚要对那送炭盆的下人道声谢,可话还未出口,就在看清那人容貌的瞬间又咽了回去。

来的哪是什幺下人,分明是这府上的大少爷,贺拓。

贺拓端着炭盆,清隽的容貌被火光映得亮眼,仿若怀春少女的梦中情郎。

他细细打量了柳如枝片刻,口中轻叹一声,放下了炭盆。

“看着姨娘这般可怜,实在是叫我心疼。”

柳如枝没有看他,只是道:“大少爷若真可怜我,又怎会此时过来?一旦被人发现,我的命可就没了。”

她声音柔媚,语气却是冷淡。

贺拓也不介意,坐在了她的身边,道:“姨娘说得哪里话,这会阖府上下都在为我爹的身子操心,谁会有那个闲工夫来关注我们呢?”

柳如枝冷冷瞥向他,道:“既然老爷受伤,大少爷身为人子,自该去病床前尽孝。”

贺拓笑道:“我爹昏迷不醒,我替他来关心关心姨娘,如何不算尽孝?”

他将这大逆不道的话说得无比坦然,甚至还论证道:“围在我爹床前的人太多,有我没我都不差什幺……倒是姨娘这边,看起来很需要我呢。”

说话间,贺拓越靠越近,一只手牢牢按在了柳如枝纤细的腰间。

灼热的吐息打在颈子上,柳如枝的头偏向一旁,看向黑压压一众牌位,漠然道:“大少爷,你是准备当着贺家列祖列宗的面羞辱小娘嘛?”

贺拓闷笑一声,脑袋埋在她的颈窝,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姨娘,这怎幺能叫羞辱,列祖列宗明鉴,我不过是在替我爹……疼姨娘呢。”

说罢,便俯下身去,用嘴咬开了柳如枝腰间的衣带。

狎昵的动作叫柳如枝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她哑声道:“你不怕被人发现吗?”

贺拓自她腰间擡头,笑吟吟的,“我都说了,如今这府上的人都去了主院,没人会关注这里的。”

柳如枝咬住嘴唇,她知道自己根本无法反抗。

且不说周遭定然有贺拓的人看守,就算她真能逃出去或者喊来旁人,又能有什幺用呢?

贞洁二字就像悬在头顶的巨石,一旦发生动摇,被砸死的只会是自己。

……哪怕,自己从未做错什幺。

最后,柳如枝还是闭上了眼睛,冷淡道:“动作快些。”

她身上的衣裙一件件褪去,身后紧贴着的男人身体成了唯一的温度来源。

柳如枝不得不承认,就算她再讨厌身后的人,可这一刻的温暖还是让人贪恋的。

很快地,她的上身已经完全赤裸,贺拓拥住了她,但却没有继续其他的动作。

取而代之的,是她身后的鞭伤上传来的清爽的凉意,减弱了火辣的痛感。

柳如枝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那竟是贺拓在给她擦药。

她看不见身后人的神情,只能听见他“啧啧”了几声,然后用遗憾的语气说道:“这幺美的身子,那行刑的倒也真下的去手。”

柳如枝没有开口,心中只觉他这话荒谬。

在贺家,从来都是上头的主子说一不二,贺老太太叫她吃鞭子,那行刑的下人又怎敢不从命?

贺拓继续道:“我看他真该和昨晚的刺客学学怜香惜玉几个字怎幺写。”

这话没来由地刺耳,柳如枝皱眉道:“有话不妨直说,何必拐弯抹角。”

贺拓细细涂着药,头也不擡,道:“倒不算拐弯抹角,我只是想不通,一个武功高到可以悄无声息闯入贺府的杀手,为什幺连个身手不怎幺灵活的老头都没杀死呢?”

柳如枝嘲道:“大少爷真是孝顺。”

贺拓毫不脸红认了下来,“姨娘谬赞。”然后继续道,“我只想到了两种可能,要幺,他收到的命令就不是杀我爹,而只是重伤他,要幺,就是当时发生了能让他出意外的事情……比如,他见到了姨娘你。”

柳如枝觉出了他的言外之意,不由转过身子,冷笑道:“大少爷想象力真是丰富,我有什幺理由要害老爷。贺府规矩,家主故去,无子嗣的姨娘都需陪葬,我可不会自己找死!”

贺拓和她对视了一会,忽然笑道:“姨娘误会了,我又没说是你雇的人。”

他将柳如枝的身子转了回去,重新拿起药瓶,道:“我只是觉得,说不定是那刺客被姨娘美貌迷惑了,这才失了准头……毕竟,我爹常年服药,按说该不难杀才是。”

手下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贺拓笑了笑,继续涂着伤痕,不紧不慢道:“不过姨娘不必担心,我早找大夫看过,说是我爹一直吃的那药不利于伤口恢复,我昨晚便让人都处理了,没被人发现。”

柳如枝蓦地起身,拢起了身上衣物,漠然道:“我听不懂大少爷的话,夜已深,您还是早些回去吧。”

贺拓笑了笑,从地上站了起来。

“好,那我就不打扰了,”他扫过案几上的书本,俯身将药瓶放了上去,“这些经文……祝姨娘早日抄完。”

*

柳如枝真正从祠堂出来,已经是三日之后了。

伺候她的丫头泪眼汪汪地扶住了她,心疼道:“姨娘,您受苦了。”

柳如枝摇了摇头,问:“老爷那边怎幺样了?”

丫头回道:“前日便醒了,只因伤到了肺腑,如今还在床上躺着。”

柳如枝放下了心,又问:“那刺客呢?”

丫头道:“还没抓到……听说原本昨日已被捕快们围住了,可没成想最后却还叫人跑了。”

几日抄经,柳如枝此刻大脑昏沉的几乎要擡不起来,勉强说了几句话便叫丫头扶到了床上,又找了大夫过来。

好在因着贺拓那日的药,她的伤口并未发炎,只是因着受凉染了伤寒,需服些药调理。

喝过了药,柳如枝沉沉睡了一觉。

待再睁眼时,外面已是沉沉黑夜。

房内的炭盆燃的旺,柳如枝只觉一阵口干舌燥,她正要自己下地倒些水喝,鼻尖却嗅到了些似有若无的血腥气。

柳如枝的神经瞬间绷紧。

她稍稍定神,状若无事地起身燃了油灯。

房间内一片安静,没有任何其他声音。柳如枝攥紧了衣袖,端着油灯来到桌前。

水流声打破了死寂的安静。她一边倒茶,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四周,终于在东北角的柜子前发现了几滴血迹。

柳如枝犹豫半晌,还是端着油灯,走到了柜门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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